第225章 外室
「王爺。」榮汶俯下身子,耳邊卻響起姜採的聲音。
他心中又驚又喜,下意識的翻身坐起來,四處張望,屋內紅燭暖帳,哪裡有姜採的影子,不過是自己心中所盼罷了。他扶額,臉上欣喜笑容一點一點退了下去,重新布上一層冰霜,重重嘆了一口氣。
宛如被榮汶搞的一頭霧水,但秉持著職業素養,迅速反應過來。揪著散亂的領口,在榮汶身後坐起來,將臉貼在他的後背上,軟聲道,「王爺,如兒雖未經人事,但願意委身王爺。」
榮汶感受著後背傳來的溫度,耳邊聽著美人溫柔的聲音,心裡卻毫無漣漪。他挺直脊背,沒理睬宛如,霍然起身,站了起來。並未回頭,「今日唐突姑娘了。」說完,便闊步向外走去。
宛如又是震驚又是失落,望著榮汶的背影,一雙小手漸漸握緊身下的芙蓉錦被,眼眶、鼻頭微紅,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在門外聽聲等著伺候的小七,見榮汶一臉冷峻的出來,忙鑽進屋裡,探頭來瞧。見宛如披著頭髮,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落淚。心下狐疑,腳下輕跑幾步,到了床前扶住宛如,「如姑娘,這是怎麼了?」
她本是想問王爺怎麼走了,又覺得太直白傷人,硬生生忍住了。
宛如聽見小七的聲音,如夢初醒,淚眼迷濛的看向小七,貝齒緊咬下唇搖了搖頭。客人什麼都沒做,就把做好準備她扔下了,這是奇恥大辱。況且,這位客人還是難得的金主。
小七看不得她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攬過她瘦削的肩膀,安慰道。「王爺雖未留宿,可到底是點了姑娘的。那王爺就是你的恩客,有王爺這棵大樹乘涼,你便可不用擔心媽媽逼你接客,也不怕那些垂涎你美色的傢伙了。畢竟,這京城之中能大過王爺的人不多。」
宛如順勢摟緊了小七,木訥的點了點頭,心頭一片茫然和不甘。「可王爺什麼也沒做。」
「關著門,屋裡只有姑娘和王爺,做了什麼誰清楚?只要姑娘和我不說,難道王爺會出去說?姑娘只管將心放在肚裡,安心做王爺的心上人。只要王爺日後還來,姑娘就算嫁不進王府,也早晚能脫身做個外室。」小氣拍了拍宛如的肩膀,起身,向外招呼,「快去燒熱水來,姑娘要沐浴。」
一聽沐浴二字,宛如臉上一紅,明白了小七的用意。低垂下頭,覺得略略有些對不住榮汶。明日,整條街都會知道她宛如今夜開了苞,與廣安王一度春宵。
榮汶走出來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街邊也有許多餐點鋪子開了門,空中已升起渺渺炊煙。他煩悶的一夾馬肚,在街上快馬奔跑起來。
此時,姜采也在不安的睡夢中醒了過來。躺在小榻子上的碧絲聽見響動,輕聲問道,「姑娘可是醒了?」
「嗯。」姜採回答,因是一夜沒有睡好,嗓子有些沙啞。
碧絲聽了,忙爬起來披上衣服,借著微弱的光亮摸到窗邊的長條几上,給姜采倒了杯溫水遞過來。
姜采接過茶碗,一面喝了,一面看著碧絲一左一右將床幔掛起來。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頭,「現在什麼時辰了?」
「才剛過了卯時,天還未大亮呢。」碧絲接過姜采遞過來的茶碗,放回去后,又拿了曲紋雙拐的火鉗將腳爐里的炭撥了撥,讓它又燃的旺了一些。
姜采看著她忙碌的背影,道,「既然還早著,你也再睡一會吧。」
「奴婢早起慣了的,不打緊。姑娘昨夜裡一直翻身,怕是沒睡好。不若再睡個回籠覺吧。」碧絲走回到姜采身邊,在床邊坐下。
姜采搖搖頭,「夜裡走了覺,早就不困了。不若叫她們進來,伺候洗漱吧。」
「是。」碧絲應聲,轉身出了內閣。
須臾便有一排小宮女,手裡或端著銅盆、或端著杯盞、痰盂等物魚貫而入。
碧柳打著哈氣跟在最後,等姜采洗漱完畢后,上前來替她梳頭髮。碧柳則端了一隻白瓷繪五彩花卉的小蓋盅來,地給姜采。「姑娘,早起聽你嗓子有些沙啞,奴婢特意囑咐廚房現燉了這甜茶。是用羅漢果和梅粉兌了紅糖燉的,最是潤肺養胃,您先用一碗吧。」
姜采接過小蓋盅來,用白瓷的勺子攪了攪,慢慢喝下,羅漢的甘苦和梅粉的酸甜合在一起,甘甜適度。溫溫熱熱喝下去,胃裡暖融融的確實舒服。
一碗喝下,姜采覺得人也精神了不少。瞧見小宮女們都各司其職,或是收拾寢殿、或是在外間擺飯。姜采側目看了看仍在和頭髮較勁的碧柳,「昨日聽寧遠侯府的小公子說,寧遠侯娶了新夫人。不知這位新夫人是哪個。」
碧柳小靈通的屬性,在宮裡頭也發揮的極好。自昨日里見姜采似是對這件事頗感興趣,回到宮中后,就抓了好些糖果、點心,去拜訪她新結實的小姐們。閑聊家常過程中,便將消息探聽的清清楚楚。
眼下聽姜采問,忙迅速將她的頭髮挽了垂雲髻。一面將放著各樣首飾的紫檀木三層雕花大妝堰打開,一面道,「聽說,是娶了秦家的三姑娘,秦妙音。」
姜采頗為吃驚,透過銅鏡看著碧柳。「怎麼會娶了秦家姑娘?」
「個中緣由,奴婢也不知詳盡。聽麗嬪娘娘宮裡的珍兒那意思,應是秦三姑娘用了什麼旁的法子,賴上了寧遠侯。橫豎寧遠侯也是繼娶,門楣要求倒也不高。況且,京中誰人不知,寧遠侯府早就是外強中乾了,這些年也不過是靠著先夫人的嫁妝貼補。侯爺不作為,府里上上下下倒各個都是花錢的好手,只出不進好些日子了,想來也是日暮西山,沒幾年好光景了。」
姜采是了解秦妙音的,她並非是個普通女子,且野心極大。她雖前世的確傾心寧遠侯徐長卿,也委實和他過了一段琴瑟和鳴、恩恩愛愛的日子。可若同榮華富貴比起來,那點情誼不算什麼。
處心積慮嫁入日漸衰退的寧遠侯府,不太現實。除非有更大的利益所圖。
碧柳將妝堰的三層一次拉開,分別擺了三隻釵在姜采面前。姜采最終挑中了中間那隻丹鳳銜紅寶累金絲珠釵,顧自往髮髻上一插。「最近四妹妹的婚事可有消息?」
「有呢。」碧柳應聲,「老太太給說了永安侯府的三哥兒,只是,四姑娘不大滿意。想來是還在惦記著二皇子。」
姜淮喜歡二皇子榮沐,在英國府並不是什麼秘密。
說著,碧柳又輕笑了起來。「不過,四姑娘雖是咱們國公府的姑娘,可到底生母是個犯婦,便是聖上垂憐,也沒幾戶人家願意與之結親。更別說,是二皇子了。」
這可也未必啊,秦妙音保不齊就是看中了榮沐這個高枝兒,才嫁給他舅舅寧遠侯。而榮沐既有奪嫡之心,最好的幫襯除了祁王府,就是英國府。
祁王嘛,是保皇派。一切以皇帝的心意為尊,先太子故去,皇帝一直不立儲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為了等小皇孫長大。即便不是等小皇孫,還有顧后所出的四皇子這個嫡出的皇子。祁王,保誰都保不到名不正言不順的榮沐頭上。
英國公是小皇孫的外公,必定是力保小皇孫的。若是當真有一天儲君之位落在小皇孫的頭上,而榮沐又想要爭奪,能讓英國公手下留情的方法,無非是娶他的女兒。
娶姜采是上乘選擇,可惜她已經封了郡主即將和親。剩下的庶女姜瑜和嫡女姜淮比起來,自然是姜淮要更好一些。況且這麼多年,兩人所謂情愫暗生,也不能完全否定不是榮沐可以引誘姜淮培養出來的。
姜采揉了揉眉心,有點慶幸自己是被選中和親了。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希望四妹妹能拎得清,最終嫁個如意郎君吧。」
那榮沐,委實不是良配。
姜采起身,向外踱步,準備去用早膳。
這邊才堪堪吃飽,用過消食茶,那邊便有小宮女又送來了請帖。仍然是呼倫王子,請姜採去看比武。
「比什麼武?」姜采挑眉,頗覺意外。不年不節,也沒什麼特殊活動,況且外面仍然春寒料峭的,為什麼要舉行比武活動?
「多半是想在姑娘面前一展雄風。」碧柳貼在姜采耳邊,偷偷挪揄。
姜采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我今日憊懶的很,委實不想去看。」
「今日這比武,可是特意因你設的。你若不瞧瞧,這呼倫王子豈不白忙。」姜華扶著雁書的手,自殿外進來,一臉笑容燦若朝陽。
她在姜采身邊坐下,又一臉促狹。「這呼倫王子為了設這比武擂台,可是和聖上費了好一番唇舌。原本聖上要三日之後舉辦春闈,屆時將邀請呼倫王子同行,與各宗室子弟一起參加圍獵。可他偏偏等不及,今日便要和廣安王切磋一番。」
「為何要同廣安王?」姜采頗為不解,「王爺昨日受了傷,今日應該不能痊癒。如此情況下比武,便是勝了,也是勝之不武啊。」
「哦?」姜華挑眉,將尾音拉的長長的。湊近臉,認真瞧著姜采。「我的好妹妹,你怎麼對王爺的事情如此了解,竟還知道他昨日受了傷?該不會,是對王爺余情未了吧!」
姜采向後挪了挪身子,一臉無語的看著姜華。「我們有什麼余情?不過是聖上要他撮合我與呼倫,他昨日來帶我出宮,誰料中途出了事故,為了救我,他被打翻的手爐燙到了手。」
「然後呢?」姜華聽的津津有味。
「然後我就同他一道去處理傷口了,而後就回宮了,未能去見呼倫。」姜采很平靜的敘述。
她覺得這件事沒什麼毛病,榮汶為了自己受傷,她推脫掉呼倫的邀約也算合情合理。
姜華卻不如此認為。搖頭嘖嘖道,「怪道呼倫如此氣惱,偏要和廣安王一較高下,而且選的是箭術。」
姜采扶額,「那廣安王的手,恐怕都拉不開弓。」
「要說,這呼倫王子也是小心眼。」姜華撫掌笑道,「應是記恨昨日王爺將你拐走了,又聽說你們二人曾有婚約,故意要給王爺難看。」
好幼稚,姜采搖搖頭。想想榮汶素日為人最不喜逞強鬥狠,於是胸有成竹道,「恐怕,王爺會來個出其不意,推掉這場比試。要找人代替也未可知。」
姜華搖頭,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不不不,王爺不僅爽快的答應了,還一早便進宮來準備了。此時,暢意宮裡頭,一切準備妥當,就等巳時一到,鑼鼓一敲,比賽開始。」
說著,姜華似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更有意思的是,這次的記分官是祁王世子榮演。」
榮汶、榮演、呼倫。這三位組合好像有點怪。姜采後知後覺地看向姜華,見姜華擠擠眼睛,逗趣道,「這三位,算來算去都和妹妹有點關聯。一個曾與你訂過親,一個為了你冒生命危險求取血蓮參,一個不遠千里來求娶你。這比賽,委實有些意思。各宮娘娘,聽到消息的命婦小姐,早就安耐不住了。聖上也是體恤諸位高漲的熱情,竟讓皇後娘娘請了不少人家來觀賽。」
皇帝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姜采扯了扯嘴角,「人那麼多,委實吵鬧,我倒不如在家多睡幾個時辰。」
這種容易惹來非議的場合,最好還是不去。貼心的碧絲上前,一面給姜華上茶,一面道,「昨夜裡姑娘睡的很不安穩,合該補補眠。」
姜采感激的看著她,連連點頭。
姜華上下打量姜采一番,見她面色紅暈,神采奕奕,全無熬過夜后的頹然之色。道,「你這裡有可有些牽強。快些收拾妥當了,與我一道去瞧瞧熱鬧。宮裡可好幾年沒有這樣的比賽了,便是春闈因之前聖上一直病著,也停了兩三年呢。」
姜采受不住姜華的軟磨硬泡,只能硬著頭皮,裹上一件綠緞綉玉蘭蝶紋舒袖氅衣,同她一道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