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吃醋
煙雨樓是什麼地方?光聽名字便知道是風月場所。所以,榮汶眼底的黑青,是因為夜裡縱慾過度所致。
姜采站在原地,看著榮汶的臉色漸漸漫上一層鐵青,微微蹙了眉頭。
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點失望,但也僅限於非常微弱的情緒波動。
榮汶見姜采皺起眉頭,頓時覺得忐忑又尷尬。惡狠狠的用手肘懟了一下多嘴的凌肅,還未看見姜採的凌肅,不明所以的捂著被懟的腹部,轉頭瞧見姜采,立馬悔恨不已。想要上前替榮汶解釋解釋,又不知道說什麼。畢竟王爺是真的去那煙花之地和頭牌姑娘廝混了一夜,他撒不出謊,又不能說實話出賣榮汶,就只能迅速溜走已保全屍。
英國府治家嚴謹,自英國府向下,府內無一人流連風月場所,除了不長進的四老爺,當然四老爺通常不被歸為英國府的男人。是以,姜氏一族連同下人,皆對這類男人無甚好感,更兼鄙夷。碧絲內心的震驚和鄙夷沒摟住,悄悄從眼底流露了出去。
反而是姜采,除了眉頭微微蹙起,再無任何情愫。迅速壓制住了內心那一點點的失望情緒,掛上職業假笑,很大方的屈了屈膝,向榮汶行了禮,並熱情道,「王爺來的正好,飯菜都備齊了,只等著人都到了,傳菜呢。」
榮汶見姜采神色平靜,覺得比起方才的忐忑和尷尬,此時的失望和傷心更讓他覺得難受。他扯扯嘴角,跟上姜採的步伐,硬著頭皮找話題,「你怎麼從廚房裡出來的?為了給呼倫慶祝,親自下廚了?」
雖然不是出於自願,但事實確實也是如此。姜采老實的點了點頭,「嗯,做了鱸魚羹和鮮乳酪。」
「郡主還真是費心費力。」榮汶臉色凝重,勉強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還好,還好。」姜采笑呵呵的附和,明顯感覺到了榮汶的氣場不對。思索一番后,道,「方才,我什麼也沒聽到,自然也不會與旁人議論是非。」
榮汶側頭看她,見她神色竟有一絲忐忑。忽然明白了她心裡在想什麼,越發失落和氣惱。「我昨天夜裡,是去逛青樓了。而且摟著一個青樓女子一夜春宵。」一面說著,還一面指了指自己青黑的眼眶。「這就是因為夜裡沒睡好留下來的!旁人知道了又能如何?我一血氣方剛的大好青年,不能有女人嗎?我不能碰其他女人嗎?」
姜采目瞪口呆,這位王爺,和她說這樣的話也太不合規矩了吧。姜采低著頭,搜腸刮肚想著應對一句什麼,卻發現根本不知道怎麼應對,只能悶頭加快腳下步伐。
榮汶站在後面看著她逃也似的走了,氣的一腳踢翻了迴廊上擺著的一隻剛栽了月季花的陶土色陶瓷花盆。
姜采聽見響動,轉過身來,見榮汶氣急敗壞的樣子,委實想不通他為什麼如此生氣。可到底是她做東請客,還是借姜華的場地,榮汶又是客人,她不能憑著他在那不高興。於是便三兩步又走回到他身邊,扯出手帕來拍了拍他因踢花盆而沾到泥土的袍擺。
「王爺,為什麼生這麼大氣?」姜采是真的沒理解榮汶,很是心疼的看了一眼被踢碎的花盆,和躺在散落泥土中,還未來得及開花的月季。
榮汶低頭看她為自己整理袍擺,動作麻利又溫柔,方才那一股腦的氣竟然又散了一半。再見她直起身來,眸中滿是詫異看著自己,另一半的氣也散了去。沒脾氣的搖搖頭,「就是一時心煩。」
姜采看看他緩和的臉色,想著八成是因為被太妃抓了而不知如何應對。便好心勸慰道,「便是太妃知道了,也沒什麼,無非斥責兩句罷了。沒準太妃一心疼王爺,這夜不歸宿委實辛苦,便給王爺賞幾個美貌婢女也未可知。」
「我是要美貌婢女?」榮汶挑眉,才剛散去的火氣,又讓姜采挑了起來。
「難不成,就喜歡那個……什麼……什麼宛如姑娘?」姜采仔細回憶了一番,勉勉強強想起了宛如的名字。
榮汶覺得有股火直往腦門竄,「我要什麼我要!」榮汶要被姜採氣死了。
自從呼倫來了京城,皇帝要他積極撮合二人相處開始,他就在點點滴滴中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姜采。而且,自那夜與姜采共度一夜后,他總是不自覺地幻想和姜采顛鸞倒鳳。對這種不知不覺開始的喜歡和幻想,他感到十分的慌亂和無力。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喜歡姜采,而是太久沒碰女人所以才出現的錯覺,他決定去青樓里找個人泄泄火。可誰知,他根本對別人沒什麼興趣。這真是太可怕了。
他經過反反覆復的深思、掙扎,最後決定正視自己的內心,和呼倫公平競爭贏得姜采芳心。哪怕最後是抗旨求婚也在所不惜。可誰知道,姜采竟然是個沒心的。她壓根對自己一點意思也沒有。知道自己去青樓找姑娘,非但不傷心,還鎮定自若的和自己聊起來了。
榮汶覺得太崩潰了,見姜采又要張口說話,便捂住她的嘴道,「你快別說話了!讓我好好吃完這頓飯!」
姜采支支吾吾的點頭,用手扒開榮汶的手。趕忙伏低做小,做了個請的手勢。
榮汶一甩袍袖,將姜采甩在身後,徑直往設了宴的正殿走去。
姜采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深覺此人奇怪。轉身,吩咐迴廊下伺候的小丫頭快些將這裡收拾乾淨。自己則扶著碧絲的手,也向正殿走去。
碧絲作為旁觀者,隱約猜到了榮汶生氣的原因,偷眼打量姜采,見她確實是全不知情的樣子,一顆懸著的心,悄悄放了下來。她原想說幾句什麼,來勸阻姜采千萬不要和榮汶拉扯不清。可轉念一想,自己若是說了什麼反倒是提醒姜采,榮汶對她有意。萬一姑娘是喜歡王爺而不知,自己豈不是弄巧成拙了。於是碧絲將嘴閉成河蚌,繼續自己的守拙策略,看破不說破。
正殿里,姜華早就吩咐人擺好了桌。因是要撮合一段姻緣,就在合理的範圍內摒棄了男女不同桌的「陋習」,在正中間兒擺了一張海棠雕漆如意桌,大家圍桌而坐。
作為上姜華也是別出心裁的將呼倫和榮汶安排在一起,坐在姜采對面,以便姜采時刻觀察和對比。她自己則坐在姜采身邊,盡堵地主之誼。
小宮女們魚貫而入,手拿木槿花色紅漆托盤,上面或放菜肴和美酒,在雁書的指揮下井然有序的上菜。
最後兩盤,則分別由碧絲和碧柳兩個上上來。
姜采張羅著,將這鱸魚羹和鮮乳酪往呼倫和榮汶面前放置,熱情道,「這兩道菜是采姐兒特意下廚做的。原先我還未出閣時,祖母就總誇采姐兒廚藝精湛,我們老祖宗最愛吃的就是這兩道,算得上是妹妹的拿手菜了。你們快嘗嘗如何。你們可是除了英國府外,頭一遭吃上這菜的人呢。」
聽說是姜采親手所做,呼倫心裡樂開了花,不用宮女布菜,自己先迫不及待的端起手邊的白瓷小碗,去盛那鱸魚羹。「真是三生有幸,能吃到郡主親手做的菜。」
「那有什麼的,若把我們采姐兒娶回去,還不是什麼時候想吃就什麼時候吃。」姜華挪揄道,見榮汶面色沉如水的端坐著,便親自拿了他手邊的白瓷小碗替他盛了一小碗乳酪,放在他面前。
呼倫嘗了一口菜,讚不絕口。又聽了姜華的話,看向姜采道,「雖然好吃,可也捨不得總要郡主下廚房的。中原的大家閨秀,不是都講求十指不沾陽春水嘛,便是嫁去我們蒙古也是一樣的。只能讓郡主享福,斷然不可吃苦。」
他眼神中全無羞怯,滿滿全是堅定。姜采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笑了,這可真是個實在的好小伙。
但是吧,往往最不可信的就是這種婚前誓言。
榮汶看姜采笑了,頓時覺得眼熱。冷哼一聲,「這乳酪膻味未盡,郡主廚藝欠佳啊。」
原本其樂融融的飯桌,頓時因為榮汶的一句話冷場了。
一旁看戲的榮演拿銀箸的手一頓,偷眼瞟向姜采;八面玲瓏張羅倒酒的姜華,臉上笑容一僵;呼倫迅速拿了瓷勺來品嘗,詫異的看向榮汶,「味道香甜,口感綿滑,並無膻味啊。」
「你喝牛、羊乳喝慣了,嘗不出來。」榮汶表情冷淡,瞥了一眼呼倫。
呼倫為保護姜采自尊,又辯解道,「我們嘗飲牛、羊乳,才更能品嘗出來,是否有異味。這真的很好。」
「她就給你盆土,你也覺得好吃。」榮汶橫了呼倫一眼,自取了酒杯斟酒。
氣氛更尷尬了幾分,榮演輕咳一聲,提醒榮汶注意措辭。又因緊挨著姜采坐著,為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於是挑了話題道,「我瞧著,這鱸魚羹色澤潔白,湯汁薄膩,柔嫩味鮮,嘗過齒頰留香。想來,必定是費了一番功夫的。」
姜采很感激的看向榮演,道,「也不費什麼,殺魚去骨取肉等皆由人代勞。我只是簡單了做了做。」
榮演知道顧昭是毫無廚藝的,聽姜采這話,她似乎也並不懂得怎麼做這道菜,是別人代做也未可知。為了尋求心中的答案,榮演又問道,「不知,這菜的製作工藝如何,還望郡主不吝賜教。」
「好說好說。」姜采笑呵呵道,她雖然動手能力不強,但是觀察力極強。方才蹲在廚房,因為無聊確實認真的看過碧絲是怎麼做的。此刻一面回憶,一面道,「說起這道菜,選料上,也是有些講究的。魚呢,一定要挑選松江的四腮鱸魚,肉質潔白、肥嫩無刺。泉水煮至最佳,其次為井水。做法嘛,說來也簡單。先要將魚去骨取肉,切成丁;再將備用的雞肉洗凈煮熟,切絲;鮮筍切丁,用開水冒一下。以上食材,放置備用。開火燒油,五分熱時放入蔥花爆香,再把魚肉等物入鍋稍煸,最後要放上雞湯,用鹽調味。」
能說的如此詳細,必定是會做這道菜的。榮演內心,頗有幾分失落。但仍是對姜采廚藝讚不絕口。
姜采一面擺手辭謝,一面長舒一口氣。
她與榮演曾相處多年,早已猜透他問這個問題的用意。往事已矣,故人不可追。唯願他早日放下,開始新的生活。
呼倫聽的目瞪口呆,「這吃一頓飯,也忒麻煩了些。怪不得來之前,我母妃曾與我說,中原美**致不凡,原這精緻背後還藏著這麼多的辛苦。」
「中原飲食文明源遠流長,各地飲食習慣皆有不同,且口味不一。王子若是感興趣,可以讓廣安王爺多陪你在京中有名的各地菜館好好嘗嘗。」姜華熱情的為榮汶安排了差事。
榮汶皮笑肉不笑,「他們蒙古人只喜歡吃肉,中原飲食多精緻量少,不適合。」
「你這麼針鋒相對,就有些不對了哦。」姜華眨眨眼睛,笑著推了推姜采。「還不給王爺倒杯酒,這是嗔怪你,只做了呼倫王子喜歡的乳酪,未做他喜歡的桂花酥,委實不重視他這個客人呢。」
「比起桂花酥,我倒是有更好的東西招待。」姜采似是完全沒領會姐姐話中的挪揄,招手伏在碧絲耳邊吩咐了幾句。待碧絲領命去了,又道,「我之前封了一罈子桂花釀,此刻倒是開封的時候。不若就拿來招待王爺。」
「你還會釀酒?」榮汶挑眉,頗有幾分詫異。
「無事時,倒也喜歡品一品花釀果酒。」姜采客氣的回話。
姜華也湊熱鬧說上一句,方才桌上的尷尬氣氛緩和了幾分。待到桂花釀來后,眾人品酒作詩,倒也一片祥樂。
只是榮汶有些不勝酒力,早早就以醉酒為名,生生拉走了還想要多呆一會的呼倫,榮演也隨之辭別。
姜華和姜采站在大殿門口送行,待三人繞過影壁出了宮門后,姜華拉了姜采道,「今日,我算瞧出來了,這廣安王爺對你確實是動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