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

21.021

董任瑜口中的被殺作何解釋無從得知,但至少,當董任峰趕到醫院的時候,陳雪已經被搶救過來了,只是意識不明仍在昏迷中,且醫生已經做出判決,

——「病人雖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腦神經受損嚴重,恢復意識的希望非常渺茫。」

董任峰在這行做得久了,也經歷過不少這樣的事,他輕易讀出了醫生的潛台詞,陳雪可能醒不過來了。

他看了看坐在病房門口仍止不住啜泣的董任瑜,抿唇走近坐到她邊上。

董任瑜似乎是受到了驚嚇,感受到醫院鐵質板凳輕微的晃動感下意識縮了縮身子,抽泣聲更甚。

董任峰嘆了口氣,覆手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道,「別哭了,你嫂子只是暫時昏睡,還沒到哭的時候。」

他語氣很輕,聽起來卻又帶著異樣的篤定,很容易讓人感到信服。

可惜很顯然這次他沒能讓董仁瑜相信這番說辭。

她抬起頭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我見猶憐,聲音也還在顫抖,「哥,嫂子真的是被人殺的……」

「你嫂子還沒死!」董任峰語氣嚴厲起來,「不要亂說話。」

董任瑜被他陡然變粗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哭聲都停了一秒,而後也不敢再出聲,眼眶裡的淚水卻是越積越多。

董任峰無法,終是沉默地移開了眼。

因為兒時家裡發生的一場大火,董任瑜患上了嚴重的PTSD,也就是人們口中的創傷后應激障礙;自那以後董任瑜性情大變,從一個性格開朗的女孩變成了現在這副內向膽小的樣子。

儘管這並不影響她的日常生活,只是平時偶爾會神神叨叨一副被迫害妄想症的模樣。

所幸前兩年她認識了吳宗霖,一個終於讓她敞開心扉的男人,他們很快陷入熱戀並在今年年初結了婚。

而陳雪,就是吳宗霖大哥的妻子,也就是董任瑜口中的嫂子。

董任峰並不清楚為什麼董任瑜會在第一時間聯繫自己而不是聯繫吳宗霖,也無從判斷陳雪是不是真的是被人謀害的,在了解到實情前,他能做的微乎其微。

這也是為什麼,他在問清情況后決定只身前來醫院確認,而不是直接出隊的原因。

於公,這個案件沒有直接報案,他沒有出隊理由;於私,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潛在病症,並不能將她的話當作完全可用的信息。

而事實上,他來了解過情況后也得知了陳雪出事的原因,分明只是一場普通的車禍罷了。

但讓他感到憂心的是,近兩年董仁瑜的病情剛有些好轉,現在又親眼目睹了陳雪的車禍……

很有可能會讓她的病情反覆。

兩人沉默良久,董任峰看著自家妹妹不停抽泣的樣子終是有些不忍心,正欲開口詢問她當時的具體情況,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下一秒,轉角處出現了神色焦急的吳宗霖和大哥吳雪峰。

*

另一邊,刑警大隊邊上的一家小炒菜館中,楊新一手高舉著董任峰走之前留下的信用卡,另一隻手抓著一瓶啤酒,大聲道,「今天大家敞開吃敞開喝,千萬別和我客氣!」

旁邊的鄧明凡嗤笑一聲,「誰和你客氣,你有本事就別用董隊的卡買單。」

楊新裝沒聽到,自顧自和一旁的連栩碰杯,「來,喝酒!今天還是多虧了你手刃秦典啊。」

「別亂用詞。」連栩輕笑,吃了口菜便端起了酒杯。

兩杯冰啤酒下肚,氣氛也熱烈起來,看著周圍的同事們漸入佳境,楊新終於挺著肚子緩緩坐下。

他又湊近了連栩一些,輕聲感嘆,「你還別說,今天你坐在秦典身上那個樣子,我真以為自己看到了以前的連隊。」

連栩抿唇,眼中似有暗光流動,他垂眸不語,兀自喝了口酒。

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微妙的僵持,楊新似是陷入了回憶,也跟著一杯一杯地喝了起來,今天他和董任峰趕到現場的時候,只那匆匆一晃眼,他真的在連栩身上看到了連世偉的影子,就連每次制服犯人後的招牌姿勢都如出一轍。

可惜了……

童言坐在連栩和鄧明凡中間,這邊連栩悶不做聲地喝著酒,另一邊鄧明凡猶覺不夠,拿起酒杯就要和童言碰杯,「小童,你入隊也有半個多月了,之前一直沒有機會,今天我可要好好敬你一杯,也算是慶祝你入職了。」

童言張了張嘴,正欲開口阻攔,鄧明凡就似看穿了她的意圖,二話不說給她滿上一杯,「來來來,今兒開心,你也別推脫,這裡所有新人入職的時候都是要經過這一坎的。」

楊新看到這幅場景也跟著起鬨,「是啊小童,你是女同志,我們也不為難你,喝過兩輪就放過你!」

童言摸了摸腦袋,有些猶豫地拿起酒杯,「兩輪是指?」

「他們一人敬你一杯是第一輪,你圍著敬在座每個人一杯……」連栩輕笑開口,「為第二輪。」

童言眼睛猛地睜大,還沒開始喝酒,話就已經說不利索了,「這、這不能吧,我真喝不了酒。」

「沒事,」鄧明凡大手一揮,「我們這麼多人呢,待會總有人能送你回家的!」

說完一股腦將手裡的酒杯盡數沒入口中,喝完還誇張地嘆出一口酒嗝,顯得隨意親切。

這邊鄧明凡都已經喝完了手中的酒,童言也不好多作推脫,眼睛一閉,手裡的酒杯就往嘴裡送,耳邊立時傳來眾人的歡呼聲。

眼看童言開始喝酒,其餘人摩拳擦掌,甚至開始自發地排起隊來。

鄧明凡也沒有說謊,這裡的每一個人包括連栩,進隊的時候都受過至少五六輪這樣的連番轟炸,當然僅限於下班時間。

加上隊里這是第一次有女隊員的加入,大家都顯得蠢蠢欲動,就是苦了今晚還在辦公室里值班的那幾個小可憐了。

童言好容易喝完一輪,正想趁著這股勁頭一鼓作氣喝完第二輪,剛給自己倒滿一杯,身旁突然伸出一隻大掌,手裡還端著一杯冒著泡的酒□□體。

她抬眸望去,入眼便是連栩那張極有辨識度的笑臉,他正挑眉望著自己。

就算她現在已有些反胃,也依然能準確地判斷出男人嘴角的傾斜程度所表達的意思,

——幸災樂禍。

哦,還外加雪上加霜。

童言翻了個白眼,怎麼說也是交換過「秘密」的同伴了,她剛才甚至還想象過這個人會救救自己。

她怎麼就忘了,他們兩人間的梁子一直就沒解開過。

想著,童言直接推開了連栩的手,轉身以極快的速度從地上的啤酒箱中抽出兩瓶未開封過的酒瓶,「砰」一聲砸到桌上。

「我們倆怎麼說也合作了一個星期了,這感情怕是不能按杯算吧?」童言抬眸,話里的挑釁意味昭然若揭。

桌上的吵鬧聲因她突如其來的聲音停了兩秒,緊接著,是眾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哄鬧。

「怎麼的,跟我們就是一杯酒的感情唄?」

「哈哈哈哈,不不不,至少兩杯!」

「連栩上啊!這他媽你能忍?」

「小連,她這是跟你杠上了啊!」

連栩咧開了嘴,在一眾聲音中抄起酒瓶,握住瓶身就將瓶蓋對準了桌角。

只見他飛快使力往下一磕,「叮——」

瓶蓋應聲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一連串飛快的動作看得童言目露星光,又來了,這速度和他制服李翰宇的時候一個樣。

他身上猛然散發出來的強烈自信彷彿給他周身鍍了一層光,而很顯然,這道光晃住了童言的眼。

連栩碰了碰童言擺在桌上的另一瓶酒,笑道,「要我幫你開嗎?」

童言這才回神,冷笑一聲,「不用。」

說著,她也拿起酒瓶,直接用嘴咬下了瓶蓋,比連栩更快地含住了瓶口就喝起酒來,然後,眾人便只能看到她不停滾動的喉管,接著便聽到她「咕嚕咕嚕」的吞咽聲,和剛才連栩的速度相比也不遑多讓。

這「氣吞山河」的氣勢,讓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鄧明凡尖叫起來,「快啊連栩,你要輸了!!」

連栩輕笑一聲,立馬就把酒往嘴裡灌。

事實證明,男女之間的喝酒速度的確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就算童言比連栩先幾秒開始,依然是他率先吹完一整瓶酒。

童言只晚了一瞬,她憤恨地用手背抹了抹嘴邊殘留的酒漬,似是不甘,又拿起兩瓶放到桌上,「接著來,第二輪。」

連栩眼神微動,臉上笑意更甚,「好。」

又一瓶喝完,童言覺得自己肚子都要漲破了,氣勢上卻毫不見弱,她掃過周圍看熱鬧的眾人一圈,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還有誰」。

鄧明凡手裡已經操起了兩瓶啤酒,正等著童言說繼續。

誰知童言梗了梗脖子,昂首挺胸大聲道,「我去洗手間。」

說完沒有遲疑,一溜煙就往廁所的方向跑去,留下一眾人面面相覷。

此時連栩再也忍不住,捂嘴悶笑起來。

沒有金剛鑽還非攬瓷器活,就會好勇鬥狠……

裝腔作勢。

意外的……有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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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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