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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童言從洗手間出來沒多久,鄧明凡便哼著小曲晃悠了過來。

其實之前童言就注意到鄧明凡了,這五官……用賊眉鼠眼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加上他那看似一折就斷的細胳膊細腿,倒真有點像街邊的地痞,怎麼看都不像警務人員。

鄧明凡對童言所思所想全然不知,笑眯眯湊過來打招呼,「你好呀,我是鄧明凡,和連栩一樣是文職,但我比他高級一點,是內勤組長。」

童言看了看身前文職人員僅有的三張辦公桌,其中一張還被堆滿了文件,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你好。」

連栩笑得樂不可支,「對對對,鄧哥極有領導風範。」

彎眉的模樣讓鄧明凡這樣和他朝夕相處了兩年的人都有些失神,心裡忍不住暗啐,這麼久都沒被他掰彎,真他媽佩服自己的定力。

想著,他撇了撇嘴,朝童言神秘兮兮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死者手機的?」

「在子堂街南街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童言從包里拿出筆記本和筆,輕聲道。

「怪不得你搞得這麼狼狽,」鄧明凡雙眸閃閃發亮,「但是死者手機為什麼會在垃圾桶啊?犯人丟的?你又是咋知道的??」

童言翻開本子的空隙瞟了一眼鄧明凡,餘光卻看見不遠處董任峰似乎滯了一秒。

她笑了笑,稍放大了些音量,「犯人的心理其實比想象中好猜,死者被拋屍到垃圾堆旁邊,衣物齊整且沒有受侵的跡象,但死者身上卻沒有留下關於她身份的任何信息。現在的人出門,就算不拿包也不會忘記手機,死者的手機明顯是被犯人拿走了。」

一旁的連栩也豎起耳朵,又聽童言繼續道,「拿走手機有兩種可能,一是謀財,一是手機里有犯人想要掩藏的信息;死者荷包的錢都沒有拿乾淨,犯人應該屬於後者。此人極可能是第一次犯罪,很多現場的信息都沒有處理乾淨,意圖也沒有完美地遮蓋住,這也可能是案發後處理時間不夠的問題,但從死者脖子上致命的勒痕來看,這應該不是犯人的心血來潮。」

「在普通罪犯的心理狀態中,最一致的一點就是心虛。他們會想要儘快處理好留在自己手上的罪證,儘管處理方法不同,但至少這一起案件的犯人作案手法乾淨利落,是個果斷細緻的人,所以最有可能處理遺物的地點應該就是街道附近的垃圾桶了。」

鄧明凡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就把附近所有的垃圾桶都翻遍了?就憑你這番猜測?」

「沒,」童言搖頭,「我只翻了周圍沒有監控錄像的三個垃圾桶,兩個在南街一個在北街。犯人雖不是慣犯,但做事果斷且相當有計劃,不可能會在有明顯攝像頭的地方露出破綻,不出意外在手機上應該也不會找到他的指紋。」

鄧明凡心中升起一絲敬佩之情,但仔細想想,應該也有運氣成分,畢竟她說得頭頭是道,但終究也只是她個人的推測罷了。

童言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也只是一笑一過,懶得解釋更多。

她剛剛說的這些,就是對罪犯的初步側寫;而通過側寫找到手機,就足以說明側寫的準確性。

人會說謊,但人留下的痕迹不會。她所有的推測都源自於對細節的分析和設身處地的換位思考,在這一點上,她的出錯率很小。

熟悉童言的人也都知道,在案情的初步勾畫中,童言側寫的準確率幾乎能達到100%,這便是她的可怕之處。

聽到後面,董任峰眉眼漸松,心中竟升起一絲對童言的好奇,想起今天傅航對童言的評價,也許並不是誇大其詞也說不定。

想著,他在桌上堆積的文件中抽出兩張紙來,是一張類似簡歷的文件信息。

如果童言看到,也許也會有些驚訝,紙張右上角那個帶著淺淺笑意的照片,主人公就是她自己。

這份檔案是童言在路邊翻垃圾的時候,董任峰找上級要的資料。

過去經歷那一欄寥寥幾行字,履歷的華麗程度卻足以讓人咋舌。

畢業於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先後任職於新澤西州犯罪心理研究中心和FBI行為分析小組,在刑事調查分析上多次幫助FBI破獲多起疑案,還把當年那個以關愛弱勢群體聞名的政客巴蒂亞拉下了台。

這樣的經歷,在美國前途無限,怎麼會這個時間選擇回國?

董任峰職業病犯了,疑心頓起,剛剛對童言升起的一點好感瞬間跌至原點。

但他的疑心病並沒能維持多久,就讓傅航的一個電話給終結了。

童言找到的手機上獲取到的指紋和死者的指紋相匹配,已經被確定為死者的手機了;但就如童言所說,手機上並沒有採集到第二個人的指紋,犯人的確沒有留下破綻。

死者名為辛雨晴,23歲,是臨遠市幼兒園的一名老師,目前獨居在子堂街灣里巷,父母親戚都在老家。從手機里的通訊記錄來看,聯繫最為頻繁也是死者死前最後一個聯繫的人,是疑似死者男友的秦典。

手機在幾分鐘后被送來了刑警隊,秦典接到通知后沒多久也出現在了警局。

一身隨意的休閑裝和匆忙的步伐是他給童言的第一印象,秦典來的時候眼眶微紅,緊握住手機的手也止不住的顫抖,一進門就抓住了正準備去洗手間的鄧明凡。

「我是辛雨晴的朋友,剛剛接到了通知電話,她現在在哪?」語氣中濃烈的悲戚與難以置信十分明顯。

鄧明凡對這樣的親屬已見怪不怪,但還是收起了臉上的漫不經心,又指了指連栩的方向,沉聲道,「先去那邊登記一下,後面會安排給你做筆錄。死者的屍體還在刑偵隊那邊,要等監護人過來才能領走。」

聽到鄧明凡口中的『死者』二字時,秦典的動作明顯有一瞬的僵直,他胡亂點了點頭,邁步朝連栩的方向走去。

一系列對話都沒躲過童言的眼睛,直到秦典已經在連栩跟前站定,她的視線也沒離開過這個表演痕迹過重的男人。

桌前的董任峰給一旁的楊新打了打手勢,楊新會意,起身走向秦典,和連栩一同將他帶到了質詢室。

童言立馬起身走到董任峰跟前,「董隊……」

「你也進去吧,」董任峰打斷她,自顧自說道,「記得等老楊問完再問。」

她飛快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筆記本就跟了過去。

童言進門的時候談話已經開始了。

楊新是隊里最會觀察微表情的人,並不因為他學過這方面的內容,全憑經驗。

「姓名年齡和與死者的關係。」他語速不快,話里卻帶了一種不容置喙的強硬感。

在場的只有連栩知道,這是老楊的慣用伎倆,不管是碰上什麼樣的證人,這樣的語氣最能讓人產生莊嚴感,膽子稍微小一點的人就會在楊新面前無所遁形。

但很顯然,至少在連栩看來,秦典並不屬於膽小一類人的範圍。

秦典口齒清晰地娓娓道來,彷彿一點都沒有受到楊新的影響,「秦典,24歲,我和雨晴是大學同學,當初一起從老家來臨遠找工作,她去了一家幼兒園當老師,我去了一家培訓機構,除了她同事,在臨遠她就我這麼一個朋友。現在她就這麼走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給她父母交待。」

說著說著,他的語氣中就帶了些哽咽,童言眉心一動,又來了。

從一進警局到現在,他濃重的悲愴情緒就一直沒斷過,她說不上來哪裡不對,但就是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楊新見慣了這樣的場面,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問他:「我們在辛雨晴的手機里看到她和你的聊天記錄,案發當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點左右,你約辛雨晴去了板橋路的RAMA喝酒對嗎?」

「對,」秦典點點頭,面部出現一絲變化,下耷的嘴角和目光的閃動都表現出他並不願意提起這件事,「昨晚九點女朋友和我吵架鬧分手,我一氣之下就答應了,就想叫雨晴陪我出來喝兩杯聊聊天。」

「事後你沒有送她回家?關係這麼好,你讓一個女人凌晨自己回家?」楊新步步緊逼。

秦典微愣,似乎沒想到楊新會這樣問。

「我昨天是約了她出來,但後來女朋友來我家找我……」他頓了頓,「我就跟她打了個電話說不能去了。」

楊新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給旁邊的連栩使了使眼色。

連栩會意,拿出列印出來的通話記錄遞給秦典。

「也就是說,」楊新敲了敲桌面,發出兩聲悶響,「10點半的這通電話,是你打給辛雨晴說自己不能去了?」

秦典對面三人臉上同時出現一抹深思。

辛雨晴遇害的時間在凌晨12點到2點之間,而接到秦典告知取消見面的電話后,她依然在外面逗留了至少兩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里,辛雨晴做了什麼?

楊新似乎也一早料到會這樣,見怪不怪地朝童言揮揮手,「快回去休息吧,你還能睡七個小時。」

這次童言連多餘的眼神都來不及給,背著包就跑去大路上攔車,和早上連栩的動作如出一轍。

楊新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鑽進車裡的同時心裡也對童言和連栩的評價略有改變。

別看他們現在應對這樣的偵察工作遊刃有餘,誰又不是從零開始的。至少他參與跟蹤的第一天,連這兩人注意力的一半都比不上。

警隊還真是一個卧虎藏龍的地方,誰都不是省油的燈。

翌日,當連栩再一次換下楊新過後,他也和童言迎來了第一次單獨跟車的機會。

這天是秦典雷打不動和女朋友見面的日子。

和之前搜查到的情報一樣,秦典回家換了身衣服,晚上七點準時到達了Pasion西餐廳。

秦典的女朋友稍晚而至,明顯是經過一番精心打扮,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讓人覺得可疑的地方。

兩人在餐廳門口停好車,連栩摸了摸下巴,「秦典這小子情況不錯啊,這家店可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

童言眼神一頓,腦中混亂的線索隱有連接之勢,她看向連栩,「這家店消費水平很高?」

「你不知道?」連栩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這家店一頓下來怎麼也要個大幾千吧。」

童言若有所思,這麼說來……

辛雨晴和秦典的消費水平都和本身的經濟能力不符,這兩人中必然有什麼隱秘的聯繫,這也讓她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推斷。

想了想,她緩緩開口,「你覺得秦典會記得我的臉嗎?」

「什麼?」連栩一頓,轉瞬便明白過來她的想法,「你可別亂來,出來之前老楊就囑咐過,我們只能在車裡進行跟蹤。」

童言勾了勾唇,「也就是說,你也承認他對我沒什麼印象?」

這是一個問句,卻讓她說出了篤定的意味。

連栩不語。

的確,按照童言的推斷,秦典必然會對他留有深刻的印象,當天秦典對他頻頻投來的眼神就足以說明問題,這樣看來,秦典對於她的印象自然就少了許多,再加上那天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甚至沒有和秦典對過眼。

綜上所述,秦典能認出童言的幾率極小,但這依然不足以作為支撐她違背指令的基點。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稍有不慎,他們之前所做的努力便會前功盡棄,這個道理,他相信她心裡也有數。

但他不知道的是,童言對整個案情已有定論,現在就只剩這最後一步。

他們需要更多證據。

童言整了整衣服,從包里拿出一個框架眼鏡和一個貝雷帽戴上,又把夾在耳後的頭髮撥散開來以遮住耳邊的藍牙耳機,臨下車前,還對車上瞠目結舌的男人眨眨眼,「電話聯繫。」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廳門后,連栩才反應過來,不禁暗罵出聲。

「操,還真是哆啦A夢的口袋。」

十分鐘后,童言的電話如期而至,她的聲音刻意放低了些,聽上去有種別樣的誘惑,「我在他們斜後方的桌子,你說我點些什麼好?」

「隨你,」連栩語氣不太好,「別點太貴,警隊不會給你報銷的。」

電話那頭的女人似乎嘁了一聲,隨後他便聽到了她和服務員的對話,「一個博古斯海皇松露醬,普羅旺斯碳烤鱈魚伴生煎鵝肝和一個北歐海鮮濃湯謝謝。」

連栩眉心微抽,肚子卻不爭氣地叫出聲來,他賭她是故意的。

正如他所料,接下來的半小時他只能聽到她咀嚼和特意發出的讚歎聲。

於此同時,童言也沒有放過秦典和他女友的互動。

兩人間氣氛還算融洽,但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在熱戀中的情侶,而更像是一對局促的相親對象。

秦典吃飯的時候很斯文,和女友講話的時候直視對方,只是說話的空隙眼神還是會忍不住瞟向周圍,童言在他斜後方的一個死角,倒是未曾進入秦典的視線範圍之內。

兩人一直在談論這幾天遇到的新鮮事,秦典很幽默,有時會逗得女友咯吱直笑。

童言心不在焉地聽著兩人的對話,最後一塊鱈魚也進了肚子。

「對了,上次……你朋友的案件有進展了嗎?」秦典的女友終於結束了進食,擦著嘴巴問他。

童言眼神一頓,立馬豎起耳朵。

「公務員的效率永遠不會太高,」秦典的語氣帶了些埋怨,卻已絲毫不見悲傷,「雨晴的屍體現在還在警隊的殯改站呢。」

「她的父母沒來找你麻煩吧?」

秦典頓了頓,「她的父母為什麼會找我麻煩,當時她接到我電話,要是直接回家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言下之意,似有埋怨。

「也是,」女人點點頭,「你上次不是說她父母到現在都沒來領屍體么?她是不是……」

「好了,」秦典打斷她,似是對這個話題不願多言,率先起身,「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從童言的角度看,女人神色變得有些奇怪。

她不情不願地起身,扭捏片刻才鼓足勇氣,音量也放大了些,「今晚我能去你家嗎?」

秦典腳步一頓,側頭看向她,眉心有細微的褶皺,「我們不是達成過共識,說好結婚之前不同居的嗎?」

場面一度陷入僵局,秦典也意識到自己語氣中的強硬,「玲玲,這也是我對你的尊重。」

「我知道,但我接到物業通知說今晚會停電,你也知道,我一個人住,有點害怕。」女人語氣有些慌亂,也帶點失落。

秦典摸了摸她的頭,「別怕,我去新麗給你開個房。」

說完也不等女友說話,抬步走向門外。

童言勾了勾唇,細細打量起明顯有些不甘的女人,在心裡暗嘆一聲。

怕是妾有情,郎無意吧。

等兩人先後走出餐廳,她才不緊不慢地抬手叫來服務員結賬,完全無視了連栩看到目標后在耳機中的叫喚。

待童言終於回到車上,連栩已經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咬牙切齒道,「你還真悠閑,我倆第一次跟車就脫梢的事估計明天就能傳遍警隊了。」

她快速卸下身上的偽裝,系好安全帶,「開車,新麗酒店。」

不過一瞬,連栩揚了揚眉,怒氣稍減,卻還是猛地踩下油門給她送上一擊強烈的推背感用以報復。

童言斜眸看向他,嗤笑兩聲,幼稚。

當他們到達新麗酒店門口時,才終於趕上先行出發的秦典兩人。

秦典並沒有讓兩人等太久,只進去十幾分鐘便走出了酒店。

連栩不禁吹了聲口哨,「君子啊。」

童言撇嘴,「你看看如果對象是你,他還會不會這樣君子。」

他打了個冷顫,果斷閉嘴發動了車子。

她忍不住更想逗他,開口道,「餓嗎?」

「不餓。」連栩毫不思索,速度快到讓人一聽就知道在說假話。

童言險些綳不住,剛想開口,就聽到駕駛座上的男人僵硬地轉移話題,「剛才電話里聽不清楚,他們剛剛有提起關於案件的事嗎?」

被他這一提醒,她也絕了玩笑的心思,轉而問他:「辛雨晴的父母到現在還沒來領屍體?」

「嗯,」連栩頷首,「案發第一天我們就聯繫過死者父母了,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居然到現在都沒人來領。」

童言「嗯」了一聲,暗暗思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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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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