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絕殺(上)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這暗道的上面應該是一塊荒田,這幾天正好被連綿雨水所淋濕,而濕土更容易被挖掘!
念此,習朔君暗嘆天無絕人之路,心情一瞬又晴朗如初。迫不及待地沖石壁喊道:「班燊!你快去菜田,挖地洞!」
鐵壁那邊的人也是一愣,半天沒動靜,最後腳步聲響起,且漸漸遠去。
心裡有了著落,習朔君看誰誰好,不自覺地便將之前的算計懷疑全部拋之腦後。她笑眯眯地望著大功臣班皪,忍不住誇道:「班皪,你真是好樣的!」
「呵呵。」班皪無語地乾笑兩聲,閉上眼,漸漸平靜有些崩潰的內心。
時間總是在度患難的時候最漫長。火把已經熄滅,暗道里也是一片漆黑,兩人隨意地平躺在地上,不發一言,卻又都覺心安。世界在此刻靜下來,兩人的呼吸聲不輕不重,彼此交織,在空曠的空間里更是清楚。
一動不動的畫面,好似時間被定格。
當上面的人終於鑿出地洞,跳下暗道來救人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驚艷的畫面。男的俊逸,女的幽美,皆是毫無顧慮地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好似是一對陷入沉睡的神仙眷侶。直到太子班燊在上面再次催促,下來接人的兩名縣吏方回過神,走上前將睡著的兩人叫醒。
地上兩人本就未睡著,聽到腳步聲便也就悠悠轉醒,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來,隨著那兩人一同順著地洞逃出了暗道。
雨停了,天際似乎還有太陽的影子,只是若隱若現,似是躲在雲層里和人玩著捉迷藏。環顧四周,依然還是原來的場景,散發著熟悉的味道。一場驚心動魄之後,一切都將重回最初,披上曾經的那張偽裝麵皮。
看到班皪和習朔君兩人狼狽的身影,眾人極力憋著笑,又在兩人無形的威嚴中轉身離去。
「這該死的黑衣人,設計出這麼個鬼地方!若讓我逮著了,看我不生剝了他!」
此話一出,眾人嘴角笑意更甚。一個暗道便差點埋了你,遑論見到他本人的情景!站在旁邊的班燊和班皪相視一笑,搖搖頭,然後低頭暗笑。
此人要強無人能及,還是莫要拆穿了好!
「笑什麼笑!別以為低著頭我就不知道!」
習朔君心中騰起滿腔怒火,懶得去理這一群幸災樂禍之人,轉身抬步便向屋內走去,卻不料與一個急匆匆趕來的縣吏相撞。本來一番驚心動魄之後便疲倦無比,朔君哪能經得起那一撞,頓時踉蹌著向後倒去,狼狽地跌坐在鬆軟的菜地上。
「你若今天說不出讓我著急的話,就給我馬上滾蛋!」
「大人……那兩人丟了,黎大人正在牢房裡,等待著幾位前去處置。
如小縣吏所說,那兩人在押往縣衙的路上被人救走,而黎洪,知曉自己逃不脫罪責,一早便把自己關押在縣衙大牢,聽候發落。看到三人趕來,沒有顯露半分平日里的圓滑,他只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話——此事是我失職,可縣吏們是無辜的,請大人高抬貴手。
儘管下了通牒,甚至不惜以整個縣府的性命要挾,本以為他會有所顧忌,卻不想最後的結果會是這樣。
當初不過是威脅,習朔君倒沒想過真取人性命,但如今動靜鬧得這般大,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倒反將自己一軍。除去這些,人弄丟了,決策失誤,習朔君心中自然不甚如意,始終憋著一股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憤憤地看了黎洪一眼,忽而冷笑,拂袖出了牢房,未說放人,也未定罪。
雖不是特別了解習朔君這人,但就平時相處來看,她絕不會非得要黎洪的命,頂多懲戒一番出口氣,因而眾人未做他想,都以為這件事便這樣了了。卻不想,傍晚時分,牢中獄卒傳來消息,言黎洪自盡了,自盡在自己掌管多年的縣衙大牢。
消息傳到習朔君這時,她仍有些愣神,甚至懷疑這是獄卒們聯合起來施苦肉計。最後趕去縣牢,親眼看到了那座已經冰涼的屍體,然後,她信了,卻是五味雜陳,心中堵得更甚。
她早就料到黎洪和暗殺之事有關聯,不僅是因為以前蹊蹺的種種,還有那晚張偉死前對自己的忠告——小心黎洪。可黎洪自盡卻超出了她的意料,她從未想過要害死他!
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習朔君仍然心緒不寧,在黑暗中睜大著雙眼,茫然無措,如同一隻迷失在茫茫沙漠中的水鳥,孤單而絕望。
正出神間,窗戶旁似有一團黑影接近,約莫拳頭般大小,撲通撲通地敲扑著窗子,在夜空里發出清脆的聲音。習朔君心一驚,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摸黑點燃了油燈,徑直打開了窗子,果見有一隻紫飛鴿在外面撲騰。她一把抓過那隻白鴿,又瞥了瞥四周環境,確定無人後方關了窗。
這隻紫飛鴿叫亮竹,是她和赫落之間傳遞信息的專鴿,極通靈性,嗅視覺靈敏,一般的人還真捉不住它。
從亮竹的尾部解下竹筒,拿出其中的信紙,習朔君手一抖,便將亮竹擱置在一旁。她安撫地摸摸亮竹的羽毛,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將裡面的藥水潑灑在信紙上,輕蘸慢捻后,原本無字的地方立刻顯現出幾行字。
袁家人已來京城,速回!小心班皪!
將後面四個小字反覆品味,習朔君不禁皺眉輕嘆,果真是此波未平,又起一波,她撫額沉思,陷入今晚的回憶。因為心思全在黎洪身上,而且經暗道一遭,自己對班皪的警惕也弱化不少,所以離開牢房之後便再未關注班皪,對他後來的活動自然一無所知。而且,今夜很古怪,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重新躺回床上,習朔君輕輕撫摸亮竹光滑的羽毛,並不准備將它放回去。亮竹似乎也了解到主人的心意,乖巧地靠在她的手掌里,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