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靖康二年,由於大宋前後連續兩位皇帝趙佶和趙桓父子的昏庸無能,在金人的鐵蹄下,大宋的北方防線終於徹底崩潰。說閱讀盡在距離黃河南岸不足百里的大宋國都汴京城,在歷經了近一年的守衛之後,終於淪陷於金人之手。
在第一次汴京解圍之後,有識之士早已看出汴京註定會失陷,在外地有親友可以投奔的人家,有不少已輾轉離去。無親可投、或是不忍離開故里的大宋臣民,只好忍受著亡國之痛,去苦熬那亡國奴的屈辱生活。
汴京城裡遍布著腥血,到處飛舞著一些從未見過的小蟲子,就算是剛過隆冬,氣味也是難聞至極。橫貫京師的數條河裡都翻滾著已經腐爛的屍,早已成了一條條死人河。
已是快到金人「宵禁」的時刻,一名大概有二十三、四歲的青年文士手中提了一包零碎食物,踉蹌踉蹌走出了小酒館,沿著早已冷清下來的清涼道觀外牆走去。)走過那綿亘不盡的高牆時,他被一塊小石頭絆倒,看到那高出牆頭數丈、卻已經光禿禿的祈壽樹,心頭一陣酸楚,索性仰躺在路上不再起來。
此時,一位身著文人服飾的瘦弱中年人,沿著牆邊慢慢走了過來,看到前面躺著的青年一愣,隨即走上前來。走到近前,看出是一名身著宋朝服飾的年輕文士,便在他身邊蹲了下來:「這位公子,不能在這裡躺著,宵禁快到了,到時候金兵就會胡亂殺人,你會送命的。」
「死就死吧,我才不在乎,你別來管我。」青年閉著眼睛,不耐煩的回答。
「死哪有那麼容易,活著總是好的。來,我扶你走。」那位中年人不由分說,把青年強行扶起,兩人慢慢的沿著小路走到了大街上。
中年人停了下來,轉身向青年問道:「小夥子,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清醒了一點的年青人看了看這位好心人,他深陷的眼睛里閃動著點點光芒,人雖然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卻給人值得相信的感覺。頓時有點不好意思,低聲回答:「我住東城客棧,謝謝您了,我自己回去吧。」
「宵禁的時間快到了,我也沒辦法回自己的住處,就到東城客棧暫住一晚,順便送你一下。」中年人微笑著說道。
「這……抱歉,是我給先生添麻煩了。我叫何廣義,字重心,還沒請教先生姓名?」
「賤名劉飛,亂世之中,理當互相幫助,何公子不必客氣。」
兩人摸黑走了不短的時間,總算在宵禁前到了位於背街的東城客棧。
何廣義讓小二打開了房門並點上火燭,請劉飛進屋坐下,然後讓小二送上茶水。
已經半夜,不知道世事巨變的鳥兒還在遠處輕脆地鳴叫,一陣寂寞之感襲上心頭,隨即又是一陣亡國之痛。何廣義不禁長嘆了一聲,忽閃的火苗將他們的身影投射到牆上,不住的在搖搖晃晃。
劉飛注意到桌上放著一張宣紙,上面寫著一厥《一剪梅》:「記得同燒此夜香,人在迴廊,月在迴廊。而今獨自睚昏黃,行也思量,坐也思量。錦字都來三兩行,千斷人腸,萬斷人腸。雁兒何處是仙鄉?來也恓惶,去也恓惶。」
劉飛索性把茶水倒在桌上墨盒裡,將還沒有徹底干透的墨化開,提筆將后兩句改成了「來也恓凰,去也恓凰。」然後對何廣義淡淡一笑,將筆放下:「看樣子,我應該比你痴長几歲,這世事說不上通明,卻還明白些事理。何兄弟,我不知你究竟有什麼心事,但如此的痛苦、煩惱也還是難以解脫,總不能永遠苦惱下去。俗話說的好:借酒消愁,愁更愁。,你就算再難過,也改變不了已經生的事,應該想想未來。」
「未來?我們已經沒有什麼未來了。」何廣義陰沉著臉,回望外面黑沉沉的暮色,再次長嘆一聲:「國破山河碎、家毀人未亡,都只不過是在苛延殘喘罷了。」
「話不能這麼說,事在人為,只要不放棄,就會有希望。那麼多國破家亡的,日子總還是過了下去。」劉飛好心的勸解道。
「先生不明白,就算大宋尚在,我也是個被追捕的欽犯。」
「看來,何兄弟身上有著難言之苦。」劉飛看著何廣義那悲愴的表情,知道他心中有著難以排遣的苦痛,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痛苦並不能濟事,便誠懇的說道:」如果能信任我的話,就對我,這樣心裡會好過些。」
看著劉飛臉上真誠的表情讓人心頭一暖,已經快被憋在心頭的心事給憋瘋了的何廣義,終於下了決心。他從衣服的最裡面取出了一張細絹,輕輕的展開,那細絹上畫著一個身形窈窕的美麗女子,卻與一般的仕女有所不同,眉眼中充滿了剛毅和執著之色。
何廣義獃獃的凝視著,熱淚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打濕了自己的前襟,再一次不由自主的沉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手,輕輕的遞上了一塊絹巾,何廣義這才回過神兒來,連忙接過絹巾擦了擦臉,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劉兄,我又走神了。」
細細看了看畫並沒有被淚水弄花,何廣義才低沉的說道:「我曾為翰林畫院供奉,受過朝廷恩待,後來因婚事觸犯了權相蔡京,被迫亡命生涯。」
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