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下)
山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樹下長滿了荊棘。根本就沒有路!
怪不得小猴子昨天那麼快就得了手,把九姐推下了山。沈秋寶一邊艱難的穿行於荊棘叢中,一邊忍不住在心裡再一次的咒罵小猴子,同時,一顆心高高的懸了起來——該千刀殺的會不會騙人啊?後山真的有水源嗎?
可是,轉念又一想:昨天上山時,沿途也沒看到可以水源。所以,如今也只能去山頂和後山找一找。
希望在山頂或者後山能找到水源。沈秋寶在心裡默默的祈禱著。
一路上披荊斬棘,終於,他在後山的山腰處,聽到了滴滴噠噠的滴水聲。
沒錯,是活水!
水滴打在石頭上的聲音,在幽靜的山林里,顯得格外清脆悅耳。
沈秋寶抹了一把汗涔涔的臉,心中雀躍不已——跟著長姐在深山老林里轉了好些天,他也學到了一些聽音辨水源的本事。當然,與長姐相比,還差了老大一截。
想到長姐還在山洞裡燒得通體滾燙,等著自己的打水回去,他顧不得歇口氣,急巴巴的根據經驗,用最快的速度往水源方向趕去。
又往前走了十來步,他撥開一叢低矮的雜木,不由眼前一亮。
他沒有聽錯!
在二十來左右的右前側方,有一棵老松樹。樹後有一面長滿青苔的石壁。水滴聲就是從石壁上傳出來的。而在石壁腳,有一個近似於半圓的大石坑。比他家水缸還要大的石坑中蓄滿了水。
經驗告訴他,這是可以飲用的山泉水。
「水,找到水了!」沈秋寶禁不住歡呼,快跑過去。
哪知,樂極生悲!
才跑了幾步,突然,他只覺得腳下踏空。旋即,「呼啦」一聲,整個人急速往下墜。
「啊——」變故突然而至,他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緊接著,左邊大腿上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兩眼一黑,他當即昏死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秋寶幽幽醒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黑黝黝的屋頂!
「這是哪兒?」他使勁的眨了眨眼睛。
沒錯,真的是屋頂,和姑奶奶家一樣的瓦屋頂。
難道我又回到姑奶奶家了?沈秋寶狐疑的四處張望。
唔,他應該是躺在一間小柴房裡。小小的屋子裡,除了他躺著的這張簡易小木床,還有碼得很整齊、半人高的柴火堆。在床頭擺著一隻油亮的碗燈。燈光昏暗,照得屋裡影影綽綽的。
「這是哪兒?」絕不是姑奶奶家!沈秋寶的心驟然提起,本能的掀起身上蓋著的洗得發白的青布薄被,翻身爬起來。
「滋——」與此同時,左大腿被扯得生痛。沈秋寶痛得呲牙咧嘴,連忙去看自己的左腿。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沒有穿衣服,被扒得精光,渾身上下光溜溜的。左大腿上裹著一圈白紗布。上面的血漬觸目驚心。
這是……沈秋寶吃痛的抽氣,回想起來了:在山上,他終於找到了水源,心中一時歡喜,失了警覺,結果掉陷阱里了。
當時,他感到左腿痛得要死。原來是左腿受了重傷。
咦,是誰救了我?沈秋寶忍不住用手去摸紗布上的血漬——很奇怪呢。明明象是流了不少血,然而,如果他不動的話,傷處只是麻麻的,一點兒也不痛。
「娃娃,你醒了?」吱呀一聲,簡陋的柴門被推開,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進來。
沈秋寶聞聲望去。
門口站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胖老頭。他穿著青布短衫和黑色褲子,兩隻小腿上綁著白色的捆腿,腳穿一雙敞口黑布鞋,右手端著一隻絳色的陶碗。
「館主大人的醫術又精進了不少。說你醒了,還真是醒了。」胖老頭呵呵笑著走到床前,「娃娃,餓了吧?我給你端了點粟米粥。」
粟米粥聞著真香啊!
「咕嚕——」,沈秋寶的肚子很誠實的搶先答了話。
胖老頭樂了,把粥碗遞給他:「溫熱的,不燙。」
沈秋寶早就餓得肚皮貼著後背,「哎」的應了一聲,毫不客氣的抱起粥碗,咕唧咕唧,三兩口就給喝了個底朝天。
真好喝!抱著粥碗,他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
「哈哈哈……好娃娃!」胖老頭豪爽的大笑,「館主大人說你餓得太狠了,猛的吃太多,會傷到腸胃。所以,今晚只能喝一碗稀粥先墊個底兒。」
也就是說,沒有了。沈秋寶戀戀不捨的還了粥碗。一碗粥下肚,胃裡立刻騰起一陣暖意,轉眼,這股暖意便湧向了身體各處。他頓時覺得精神了許多。
「謝謝老爺爺。」他感激極了。長姐說的沒錯,世上還是好人多。他肯定是又碰到了象洪大爺他們一樣的好人。
不想,胖老頭接過粥碗,尷尬的笑道:「娃娃,說起來,還是老頭我先對不住你。」
沈秋寶不由愣住。
「呃,你掉進了我挖的野豬坑裡……」胖老頭在床邊側身坐下,有些后怕的摸了摸他的頭,「你的左大腿被坑底埋的竹刀扎了個對穿。如果我不是晌午的時候突然發心去巡山,你只怕血都會流幹了。」嘆了一口氣,他又問道,「娃娃,你一個人跑到荒山裡頭去做什麼?」
「我……」沈秋寶想起了長姐,立時神色大慌,一把抓住胖老頭的手,「老爺爺,你有沒有看到我九姐?」
「啊,還有一個娃娃?」胖老頭驚呆了,「你們是兩個人一起進的山?」
沈秋寶象搗蒜一樣的連連點頭:「我九姐發燒了,藏在山洞裡。我去給九姐找水,不小心掉進了陷阱里。」
胖老頭趕緊問道:「娃娃,你還記得你九姐藏在哪個山洞裡嗎?」他只是想抓點野豬啊兔子之類的回來打打牙祭,不想竟禍害了兩個娃娃……真是造孽啊。
當然記得!沈秋寶詳細的說出了山洞的位置,以及周邊的情形,末了,急急的請求道:「老爺爺,您行行好,帶我去找我九姐吧!我九姐發著燒,一直在說糊話。我出來一天了,再不去找她,她會死的。」
胖老頭心裡很不好受。小娃娃不過五六歲的樣子,卻比半大小子還要老成。可見這娃也是個吃盡苦頭的。
他起身,軟聲勸道:「娃娃,你說的很清楚。我常在那山裡轉悠,知道你說的是哪裡。你腿上的傷很重,萬萬不可亂動。再說,外面黑咕隆咚的,你也上不了山,還不如乖乖的在家裡養傷。娃娃,你放心,此事既然與我脫不了干係,我不會不管你九姐的。我現在就去上山去找人。」說著,他拿著空粥碗,象一陣風似的離開了屋裡。出了屋,他還不忘細心的將柴門關上。那腿腳靈便得很,哪裡象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家?
「老爺爺……」沈秋寶根本就來不及再求他,唯有坐在小木床上,提心弔膽的盯著緊閉的柴門。
九姐命大福大,一定不會出事的!老爺爺肯定能找到九姐!他在心裡一次又一次的祈禱。其他的,他想都不想……
時間好象停止了。沈秋寶木木的抱著薄被坐在床上。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床頭的燈光一閃,柴門再次被推開。
胖老頭裹著一身的寒氣進來了。他的臉色很難看:「娃娃,你九姐……沒找到。我找到了那個山洞,沒看女娃娃。灰堆旁邊有一灘新鮮的血……」
「九姐!」彷彿被人在心尖子上猛的砍了一刀,沈秋寶大叫一聲,生生的痛暈過去。
胖老頭一個箭步上前,長臂一攬,將人扶住:「娃娃!」
沈秋寶小臉兒煞白,牙關緊閉,躺在他的懷裡,已是人事不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