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劈柴是項技術活
扎馬步很耗體力,沈雲的飯量時顯見漲。本來就是白吃白住,他心裡過意不去,再者也怕被嫌棄吃得太多,於是堅持不添飯。只是這樣一來,夜裡,他就會被餓醒,抱著空癟癟的肚子,在小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兩天後,老劉頭突然問他:「雲娃,你那屋裡是不是鬧耗子?」
沈雲一頭霧水:「沒有啊。」
老劉頭滿臉狐疑:「這兩天半夜裡,我老是聽到你那邊有響動。」
一時間,沈雲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唯有默聲勾著頭——他總不能說,是自己餓得睡不著而鬧出來的響動吧。唯有在心裡告誡自己:晚上睡覺要老實點。
老劉頭見狀,也不好再追問,故意岔開話題:「唔,韭菜洗好了嗎?」
「好了。」沈雲如獲大釋,趕緊去拿裝韭菜的篩子。
但是,老劉頭暗地裡多留意了起來。
今天早上吃的是韭菜雜麵餅。巴掌大的雜麵餅烙得兩面焦黃,噴香香的。沈雲大愛,就著鹹菜條和玉米麵糊糊,轉眼就吃掉了兩個。可是,好象連半飽都沒混上。回過神來,他強制自己不再看雜麵餅,捧著玉米麵糊糊碗,一氣喝了個底朝天。
吃完了,趕緊走人。他在心裡如是對自己說。無他,韭菜餅的香味實在是太勾人了。他怕再慢走一點點,就管不住自己的腿。
這時,一塊雜麵餅被遞了過來。
「飯要吃飽。」老劉頭把雜麵餅塞在他手裡,淡聲說道,「長身體的時候,不吃飽,怎麼行呢?」他看出來了,小傢伙定是沒吃飽飯,餓得睡不著,夜裡瞎折騰。
對於沈雲來說,手中的雜麵餅好比是一塊燒紅了的烙鐵:「劉爺爺,我……已經很麻煩大家了。」
「屁話!吃飽了,給我劈柴去。」老劉頭瞪了他一眼。
「啊?」沈雲愕然。
之前,他見老劉頭劈柴時,也曾主動請纓,幫忙劈柴。結果,老劉頭一臉嫌棄的拒絕了,說是,還沒斧頭高呢,劈什麼柴。這才幾天,他也沒見長個,怎麼劉爺爺就讓他劈柴了呢?
老劉頭解釋道:「我看你馬步扎得越來越穩,小胳膊上也長了一點肉,應該舉得起斧頭。」
原來是因為自己變強了!沈雲大喜,心安理得的又在小桌子邊坐下來,拿著雜麵餅使勁的咬了一大口,一邊大嚼,一邊含糊的許諾:「劉爺爺,以後的柴,都歸我包了。」長姐說過的,幹活換來的飯,吃著不虧心。
「好啊。以後,我就享福了。」老劉頭樂呵呵的夾了一筷子鹹菜條,嚼得咯吱咯吱響,頜首贊道,「唔,前些天腌的鹹菜很脆。」
沈雲樂了:「是我們一起腌的那些,對嗎?」
「對啊。雲娃,記住怎麼腌鹹菜了嗎?」
「記住了。」
「以前在家沒劈過柴吧?」
「沒呢。」
「嗯,等會兒,我教你。」
「好!」
沈雲一直以為劈柴是件很好玩的事。不想,真正接過劉爺爺手裡的長柄斧頭時,他才意識到劈柴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怎麼樣,很重吧?」老劉頭一臉的戲謔。
真的好沉!沈雲一臉的敬佩:「劉爺爺,您的斧頭比我爹用的柴刀重多了!」可是,劉爺爺卻使得虎虎生風。
老劉頭卻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老嘍,力氣全退回去了。我原來用的那把斧頭有十五斤,有三個這麼重。三年前,我用那把重斧劈柴,接連劈半個時辰都沒問題。現在不行了。換了這把輕的,每次最多也只能劈一刻鐘。」
「哇,劉爺爺,您真厲害!」沈雲心道,難道說劉爺爺也是武者?
「劈個柴而已,算什麼。要想省力,劈柴也是有點兒訣竅的。」老劉頭復又接過長柄斧頭。
沈雲連忙退到一邊,認認真真的看著。
老劉頭沉心靜氣,手提長柄斧,在一尺高的厚木墩前站定:「首先,要紮好馬步。站穩了,既能護著腰和腳,又能省不少力。」
沒想到扎馬步的好處這麼快就顯現出來了。沈雲再一次為自己先前的無知與短視汗顏。
「不過,劈柴時的馬步和你平時練的馬步又有些不同。」老劉頭一邊示範,一邊詳細的解說。
他說的很仔細,又有動作示範。沈雲很快看明白了。最大的區別是,劉爺爺的兩隻腳不是平行的,而是略微的一前一後,相隔肩寬,後腳跟微略提起;兩條大腿也不是與地面平行,是前屈后微直。
老劉頭特意拍了一下微直的右腿:「這條腿不能綳得太直,不然,腰上的力道借不上,劈柴時很費力。這是站姿。你試著站一下。」
「嗯。」沈雲學著站了一個。
老劉頭點頭:「象模象樣。」心裡惋惜不已:可惜卻是個武學資質不好的。命里註定只能做一世的粗活。
接著,他開始教怎麼握斧頭。
這個沒有什麼要領,只是要注意握緊斧子,且雙手不要離斧子太近。那樣的話,劈柴時,不好使力,而且容易被木頭划傷手。
最重要的是第三步,劈柴。老劉頭將自己的經驗傾囊相授:「劈柴時要心平氣和,不能滿腦子胡思亂想。這是其一。」
「其二,木頭是有紋路的。順著紋路劈,最省力。所以,劈柴前要先看準從哪裡下斧。」
「還有,劈柴要堅決、果斷。粘粘乎乎的,費力不說,還容易卡住斧頭。」
他接連示範了好幾次,見沈雲在一邊躍躍欲試,笑了笑,又將長柄斧遞過去:「你來。」
「是。」沈雲再次接過長柄斧。這一次,他信心滿滿,與先前大不相同。
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他按照老劉頭教的站好,雙手握緊斧頭。
老劉頭挑了一截圓木塊,穩穩的擺在厚木墩上:「劈吧!」
沈雲凝神細看那截圓木塊的木紋,大喝一聲,揮斧劈下。
「叭!」
長柄斧被卡住了。
沈雲用力提斧,卻連圓木塊一起提了起來,心裡甭提有多沮喪:明明劉爺爺劈柴跟切南瓜似的,怎麼到了他手裡,木塊就象變成了鐵疙瘩?
「偏了。」老劉頭指點道,「你看,要是落在這道木紋上,肯定能劈開。」
沈雲再細看。斧頭離那道木紋足足有一指寬。
「你剛剛揮斧是足夠堅決,力道也不弱。就是斧子沒用熟,準頭差了點。」老劉頭安慰道,「我才開始時也是一樣的。這裡頭沒有什麼竅門。眼到手到,多劈幾次,就好了。」
接著,他布置了任務:「今天上午,你劈完這堆柴就行了。這些都是要做粗柴用的,不要劈得太細,每塊從中間劈成兩塊就行。」
旁邊的木塊長長短短,約摸有百來根。沈雲點頭:「是。」
老劉頭還有別的活,吩咐他小心點,不要傷著了手之後,便背著雙手離開了。
沈雲往手裡啐了一口唾沫,將斧頭從圓木塊上取下來,重新擺在厚木墩上,繼續幹活。
有了頭次的失敗,第二次揮斧,他特別注意落斧點。
「叭嚓!」
斧頭準確的落在木紋上。半尺來高的圓木塊應聲自中間一分為二!
果然不是很費力!
再來!
沈雲自木塊堆里又撿了一塊圓木塊,繼續。
回想剛才揮斧的動作,他發現要是使上腰間的巧勁,會更輕鬆。接下來,他試了試。
結果,他驚喜的發現,還真是這麼回事呢!
呵呵,太好了!
嘗到甜頭的他,一次又一次的修正劈柴的姿勢與力度。
不知不覺之中,他的準頭越來越好了,長柄斧也使得漸漸流暢起來。
老劉頭路過時,遠遠的看了幾眼,滿意的連連點頭,心道:挺伶俐的娃兒,將來會是把做活的好手。
中午去正院送午飯時,他特意跟館主大人提了沈雲學劈柴的事:「雲娃就是手上的力氣小了點。要是他再上兩歲,絕對可以包攬下劈柴的活兒。」
館主大人連連頜首:「勤快,機靈,不錯。」又道,「我讓雷兒教他每天去樹上弔膀子,練一練胳膊勁兒。」老劉頭在父親身邊鞍前馬後的忙了一輩子,又為他打點了十來年的庶務,如今鬚髮皆白,一大把年紀了,是該清閑下來,享享福。先前是沒物色到好人選,故而他一直沒有提這回事。既然沈雲合了老劉頭的眼緣,他不介意多提點一些沈雲。而且後者快快成長,早些頂事,老劉頭便能早些清閑。
想到這裡,他問傅雷:「雲娃識得多少字了?」
傅雷如實以對:「差不多有五十個字。《識字歌》念了將近一半。」
「太少了些。還不能記賬。」館主大人有點遺憾。
這是嫌棄雲小弟嗎?傅雷連忙補充:「雲小弟現在比以前要強一些了。我準備以後每天教他識五個字。」
老劉頭聽懂了館主大人的意圖:「沒事。記流水賬,不是難事。我慢慢教他。」館主大人明鑒,他確實是老眼昏花,看不清賬本。每天的流水賬要費掉他一半的精力。要是早些教會雲娃,他能輕鬆不少。
「行,劉叔,你以後就費心多帶帶他吧。」館主大人嘆了一口氣,「早早的父母雙亡,被親族拋棄,相依為命的姐姐也沒了。身世坎坷,卻不失純樸,又能幹、懂事,是個惹人心憐的娃兒。」這世道,賤民活得不如螻蟻。留在拳館當雜役,他覺得是沈雲這娃兒最好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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