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簡潔的皺眉后，我合上這本薄薄的第二卷，也意識到該寫點也什麼了。

突然像是下雨一樣的失落感籠罩全身。

因為記憶斷絕，也不知道他們後面到底如何，未來也無暇他顧。

可不知為何竟然慢慢翹起嘴角。

因為。

那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也不用說了吧，因為事情的結果是誰都能預料的。

這還是一片明朗的下午，我起身站在窗前，看著加林灣的碧空和大海，太陽耀眼到令人目眩。

地板上仍然是孑然的身影，但毋庸置疑書里的孩子們都幸福無比。

唯獨一個人。

「果然是你放手了對吧，我大概猜出來了，如果當時繼續抓住的話會有更多精彩吧。」我對身後一個金髮碧眼、戴著金冠的女子說。

「你自己還不是放手了，我可是比你先離開呢。」

兩人在陽台並排站著望著海平面，我和她互相眯著眼睛注視對方，過了數秒。

「算了，就當做沒看過吧。」

「是啊，就當做沒看過吧。」

詩嘉戈爾的預言成真，那個世界一派和平的樣子，竟然源於他的心。

「但他的腿腳確實不太利索了，上一次的報告說三十五歲以後，大概率只能坐在輪椅上了。」

「哦。」無心地應承著。

突然。

「如果說機會，只有現在哦。」皇后說出了那樣的話。

她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第二卷會在你這裡？果然你邀請我來你這度假，就是為了這本書的是嗎？第三卷第四卷呢？」

我直白地問了。

沒有記錄，沒有書號，沒有人看過的一本書。就連記憶也真真假假地折磨我。

要查清楚真相，機會也只有現在。

「因為你寫的時候以為會發生世界大戰，所以確實規劃了很多，但沒想到吧，蟲洞真的就湮滅了，所羅門基金會和伊索都被慢慢剿滅。」

「阿斯莫呢？」

「我們這裡的進展也很好，至於往世界的阿斯莫，那是日出國的戰事了，那裡的有識之士也做的很棒，啊對了，有一個叫出雲真帆的風系大魔法使，說見過你。」

「那是之後吧，我叫她魔法小姐呢，大學的時候她來春申非要我幫她找CD店……總之也是個興趣奇特的傢伙。」

「就是她打敗了東鄉。」

「哎呀呀，果然我是最沒用的。」

「別這麼說自己。」

「歐羅巴呢？」我不甘心地追問。

「哈帝帶著林綺過去和蘿蘭會合，誰也沒有料到漢斯先攻下了倫敦。」

但最終止步於馬賽。

至於蘿蘭，完成使命后，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總之後面的故事有後面的主角，和我們無關了。

而希德嘉留下來照顧小玉，真成了奶媽。

小煙被判無罪，但被禁止從事開發工作。

凝然卸任CEO之後沒有自首，而是悄悄去了春申。

袁家的葬禮結束后舉行了婚禮，或許是女主人的存在，他們沒有再進犯別人，也沒有被別人進犯。

「至於梅洛和李威的艦隊動向你是不可能知道的吧，我猜你是因為和莫里森的交情才瞎寫他們的行動的吧。」皇后遞來一杯茶，一臉嘲笑地打量我。

「啊哈哈，算是。」我只能這麼苦笑，然後抿著茶看風景。

「其實就連徒兒也沒有預料到蟲洞真的湮滅了，於是統一魔法界這個信仰也成了大家的笑談。」皇后笑道。

「其實他的信仰……根本不是統一魔法界。」我望著大海漾起微笑。

他到底是怎樣的人，我心裡很明白。

「也是呢，事情結束后所有人也都很尊敬他。伊索的殘部大多是他率領騎士團剿滅的。最後你的騎士團也解散了。」

我對她露出了一個「跟我無關」的鄙夷表情。

「其實，這本書是你和蘇濛的約定。」她見狀補充。

「約定？」我怎麼不記得了。

她把茶杯放下，朝海灘走去，我漸漸跟上。

「你洗卻記憶之前，把書託付給了她，說當她想你回去的時候，就會叫他把書送過來。」

「哈，這麼多年了都沒見到，果然她那點小心思……」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

「她半年前去世了。」

無言的沉默。

「和她母親一樣，再生障礙貧血，她一直瞞著你吧。」

不多時，她把我攙扶起來。

「那小安呢？」

「剛剛過完四歲生日，現在是小竹照顧。」

「哦。」

「哎呀，」她突然一拍手，「這孩子可是光暗空三系全通呢。」

「不過，就這樣結束了？也太出乎意料了吧。」我岔開話題。

為什麼老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如果是我膩了所以不幹了，不就和孩童的鬧劇一樣嗎？

「所以我閉關也是騙人的？」我嘆了口氣。

「騙你自己的。」

「看來我啊，真是個半吊子。」

「有這麼說自己的嗎？他們都很幸福，你還不開心嗎？難道非要看著他們虐下去你才會高興？」

「或許這麼想還比較輕鬆吧，不過我還是無法理解這個結局。所以，至少……」

打算讓他們先不在一起，然後我自己編下去，直到能把全球魔法界統一、以及末日大戰勝利為止。我想這樣說。

「什麼嘛。你這樣違心地寫有意思嗎？大家都幸福就可以了啊。非得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交代清楚嗎？你不知道你們四個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嗎？你連這些最基本的都不知道啊。」

「只能說，你說的有道理。」像是不知道怎麼應對，我這樣說。

其實隱隱覺得，這也是我自己的初心吧，因為……

這本書就叫《深空迴環》。

皇后掩著嘴發出了輕輕的嘲笑聲，但還是沒打算停下腳步。

就這樣，來到海灘邊，開闊的天空和碧波一覽無餘。海風吹得臉頰暖暖的。

「所以，她真的是蘇小小的……」

「這重要嗎？」皇后一笑。

「不是啊！輩分全亂了吧！不是說他們兩個家族……」

「這重要嗎？」皇后笑著重複，「幸福不就好了？」

「幸福幸福，幸福個鬼啊！」

好一對傢伙，一個人親娘坑了我們，另一個做了迴環來對抗。為了一個女孩子的幸福，害的整個世界陪你們玩有意思嗎？

「不過你們打算這麼僵著到什麼時候呢？你該不會想要一直留在這裡到死為止吧。」

「所以後面的……真的什麼都沒有？太反套路了吧。」我嘆了口氣。

雖然大學時代也可圈可點，但唯獨對這一段回憶確實放不下。

「反套路的是你，世界確實是和平了，最後全都忘了是你們兩個吧。」

「那第二卷怎麼會到你這的？」

「是小竹交給我的，其實……她就在皇宮等你，要不去看看她？」

還是這麼怕我嗎？他們不會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吧。

「懶得見她，她對她哥哥那點心思誰都看得出來吧。」

「不見得，她還是很尊重你的。」

「感情啊，會膩。」不知怎的我就這樣說了。

「真的這樣嗎？」皇后笑著遠去了。

我抱著書一個人坐在沙灘上，失落地望著海平面。

抬頭看著一片碧空，對天空發出有些寂寞的疑問。

忽然憶起，關於他，關於青春。

他有超出我好多倍的渴望和意志，一再掙脫開我的束縛，踐踏我的劇本。無論是按住火牆，殺林家父子，一分鐘殺兩個英靈，那麼快就覺醒，都是我沒有預料到的。所以我相信他會走的比我好。

至於我，後來雖然考上心儀的大學。可總是孤單地繼續著一些心底里不喜歡的事情。

感懷青春永遠只是片刻的，也不禁捫心自問我當時為什麼不抓住。

答案是，我還是很聖母，不希望在意的人受到傷害。

所以，所有的傷痛我來承受就夠了，我只希望他們幸福。

至少此刻還可以對你們道謝。

謝謝你文承。

謝謝你蘇濛。

謝謝你盧文竹。

是你們把我救出了這個無窮的噩夢，這噩夢裡我不斷重來，彷徨不知前路，是你們一直在我身邊陪伴我，保護我，鼓勵我繼續下去。

可回望這段青春，我卻只能揮別和祝福，於是我繼續孤獨了十年，二十八歲還是形單影隻，大概是這樣吧。

可未來的路還很長難道不是嗎？

終於有機會回憶過去，才發現不過是短短几天而已，卻花了一年用來磨滅，到頭來只剩下這些無人欣賞的殘頁。

我用顫抖的手臂抱緊懷中的書本，輕輕**著沾著血跡的封面。

那褪色的檀香味讓我踟躕是否該繼續欺騙自己寫下去。

讓結局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這才是我內心的答案吧。

可我自己呢？

不知何時，海風又急又猛，幾乎讓人喘不過氣，看這勢頭，彷彿天空本身都剝落成一枚枚碎片朝地面狂瀉不止。

天際的海嘯也掀起數百米高，不多久我快要被近乎駭人的潮水吮吸進去，在這染成一片白沫的世界里，唯獨回憶永遠留下。

我和淚水落在沙灘上默不作聲，只是久久凝視這片光景，太陽仍然耀眼，海浪波瀾壯闊，彷彿地心傳來低鳴，我仰望越來越低沉的天空，繼而把目光轉向遠處的天際線。

海嘯不會訴說也不會哭泣，世界顯得荒涼而冷漠。

淚水在我的臉頰越聚越多，如此下去，我的身體必將粉碎而無可尋覓。

這個世界再也無法挽留我，我將像虛空一樣自由。

就算是虛空的國度，我也不再有任何留戀的理由。

我再也無處可去，亦無處可歸。

我摘掉遮陽帽放下書，站起來把沙子拍凈，直視無窮的天際線，旋即張開雙臂，承受甘露一般等待結局的來臨。

而眼前的一切都被凝固。

身後傳來踏沙聲。

「格拉齊耶拉，你一連幾個小時朝著大海的盡頭望，你究竟是在望什麼？」

【全書完】

十一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