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你說什麼都對

大車司機沖了過來指著我大罵：「你怎麼走路了，大雨天找死啊，現在出了事你可別跑，你要一起負責！」

我跪在雨里，有些站不起來，焦急的喊道：「他怎麼樣？」

「怎麼樣？當然是徹底玩完了，等著賠錢吧！」

「你胡說，不可能！」我的腦袋轟隆一聲，「不可能！你肯定沒看清，你再去，再看看……」

「你瞎啊，都撞爛了，怎麼是胡說，不信你去看……不跟你說了，我報警了——」

「叫救護車，叫救護車！」我拍打著地面，幾次想站起來卻跌回積水裡，我哭喊著，「求你了，叫救護車，可能有救呢？」

我想去看一眼，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此刻，只恨不得方才被撞的認識自己……

為什麼會這樣？蕭寞深怎麼能這麼就死了？還是為了救我……

當你發現一個你必須去恨的人給了你一份無法償還的恩情，那種感覺可能比死還痛苦。

何況，我並沒有做好準備去接受他的死亡，我還有許多話想要去質問，還有許多怒火需要找他發泄，還有許多疑問沒有弄明白……還有……

「你有毛病呀？撞壞了路燈桿叫救護車做什麼？」大車司機回身大聲吼道，「腦袋摔壞了吧？」

「什麼？」正自大哭的我一怔，身後傳來低低的輕笑聲。

我怔愣著轉過身子……

蕭寞深上好的襯衫滿是泥濘，整個人也早已如同落湯雞一般，但卻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我騰的一下子就蹦了起來，跑過去對著他連踢帶打，一股奇異的情緒充斥著胸腔，又喜又怒，「混蛋——」

蕭寞深含笑望著我，靜靜地站在雨中任我捶打，忽然一把將我拉進懷裡，「靜靜，其實你很怕失去我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回答道。

蕭寞深有些詫異我竟然承認了。

「蕭寞深，我並沒有隱藏過對你的感情，是你不要我的——」我說著輕輕推開他，「是你離開我的。」

我忘記自己是怎麼從大雨中輾轉回的家，只記得在我走出很遠拐過路口時，蕭寞深依舊站在原地望著我離去的方向。

誠然在這段感情中，我是受傷的一方，但不可否認蕭寞深也未能夠全身而退。

*****

當M宣布白氏成為此次項目的中標人，T市的整個上流圈子彷彿經歷了地震一般，所有人都難以置信。

之前知道了M的總裁是蕭寞深，一眾人們便卯足了勁想要看我的笑話，畢竟我和他之間的故事早被傳的人盡皆知，若是蕭寞深不將白靜碎屍萬段，怕是眾怒難平了。

這一天，我穿著無比隆重的禮服，腳踩著二十公分的高跟鞋，摒棄了平時鐘愛的偏韓式髮型，將劉海全都梳了起來，長眉入鬢，妝色微冷，整個人少了柔弱稚氣，多了幹練強硬。

我一步步朝著簽約台走去，耳畔滿是窸窣的議論聲，我偏偏高抬了下巴，將所有的異樣目光踩在腳下。

我告訴自己，越是被人戳脊梁骨的時候，越要抬高頭顱，因為那些殺不死自己的，終將輪為敗寇。

蕭寞深西裝革履，優雅得站在彼端等著我的靠近，「恭喜你，白小姐。」

他的笑禮貌而疏離，卻透著欣賞的溫柔，站在這裡，他的禮貌便是尊重與肯定。

我為自己忽然冒出的認知感到驚奇，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習慣於剖析蕭寞深的行為了？

還不停的給他臉上貼金？

「合作愉快，蕭總。」

場下終於沒有人再議論，終於都認了命，不管我白靜和蕭寞深有怎樣的恩怨，白氏與M的合作已是定局，不可逆轉，

我四下而望，發現今日開標夏皓竟然沒有來參加，顯然在他心裡已經放棄了這個項目，又或者說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

手機滴滴響了兩聲，湧進來一條信息。

我一邊禮貌性的敷衍著主持人的無聊提問，一邊點開手機。

是夏皓的簡訊，只有三個字，「恭喜你。」

晚上白氏在驚瀾擺了慶功宴。

琳琳一臉吃了大虧的表情，「早知道你有美人計，我還加班加點幹什麼展台，做什麼標書……」

「這裡一晚上可夠貴的吧？」見我不語，琳琳繼續說道，「蕭總真大方。」

「……」沒錯，今天的慶功宴是蕭寞深掏腰包，儘管我才是白氏的董事長，但是有錢的是老大，誰讓人家有錢，還是白氏的金主。

「琳琳，我覺得我被坑了……我是不是不該讓白氏參加競標？」我猶疑不定的問道，躲他都來不及，我還要和他合作，簡直瘋了？

「是啊，可是你想明白的太晚了……也難怪夏先生會不開心……我都有些誤會……」

「誤會什麼？」

「誤會你想腳踏兩隻船啊，幸好不是……」琳琳看了我一眼，繼續道，「你從來也沒從蕭寞深那條船上下來過……」

「滾——」

蕭寞深來的有些晚，但並不妨礙白氏員工們的熱情，畢竟是曾經的老闆，總是有些親切感的。

眾人一見他進來，紛紛便涌了過來，「蕭總——」

因為是西式的宴會，員工們也沒有那麼拘謹，紛紛圍繞著他問東問西起來。

我躲在角落裡，咬牙切齒：「這些不忠不義之徒，我才是給他們發薪水的人，怎麼反而拍起他的馬屁了？」

「因為人家以前也發過他們薪水，可能還比你發的好，而如今他們的薪水主要決定權還是在他那……」琳琳耿直的回答道。

說罷，她也端了杯酒擠進人群，「蕭總——以後白氏還要多多仰仗M公司的關照。」

「不客氣。」蕭寞深一飲而盡，笑著對琳琳點點頭。

琳琳卻不依不饒，又拿了一杯酒，俏皮的笑道：「那蕭總以後肯定少不來來我們公司一起工作嘍，那我們是聽白總的，還是聽蕭總的？」

問題一出，四周立刻靜默下來，這樣的話有些過分……

有人對琳琳使了眼色，然而對方毫無察覺，繼續逼問：「如果你們兩位意見不統一，那我們這些小兵該聽誰的？」

這不是挑事嗎？眾人拍馬屁歸拍馬屁，這麼明顯為難自己老闆的話作為員工實在不該說，畢竟蕭寞深是個多強勢的人白氏的員工還能不清楚？別說白靜是他們老闆……就算白靜是M的老闆，他蕭寞深又會怕？

所以王一琳當眾這麼問蕭寞深，擺明了是要白靜難看啊……所有人此刻真恨不得立馬原地消失，也好過如此尷尬的等著看蕭寞深如何完爆白總，然後白氏集體羞憤自盡的好。

「蕭總？怎麼不說話……」

「琳琳醉了……」

「是啊，琳姐——」

「去去去，我跟蕭總說話，輪得到你們插嘴？」琳琳一揮手，打斷眾人的圓場，「蕭總，您說啊，我們聽誰的。現在定下來也省的以後麻煩不是？」

蕭寞深面上的笑意不改，若有似無的掃過角落裡裝沒事人的我，我低了頭打定主意不能冒泡，此時此刻，出去那就是找沒臉……

哪知蕭寞深卻忽然開口，「王助理說笑了……白氏的員工自然聽自己老闆的話了。」

「可是M可是白氏的大金主……」

「我的就是她的，她的……還是她的。」蕭寞深笑看著我半開玩笑的說道。

周圍一片嘩然，「聽見沒……原來他們沒分手？」

「是又和好了吧？」

「不像，你看白總都不過來……」

「怕尷尬唄，要不是在一起呢，M會將代理給白氏？」

「就是，蕭總還說他的就是白總的……」

「哎，可惜白總的孩子……」

「噓，別亂說啊……」

「既然白氏作為M的項目代理，我們自然要成為彼此信任的合作夥伴，蕭總的意思是說，兩個公司的合作需要互通有無，互相扶持，團結共進才能將項目做好。」我忽然一面含笑解釋著，一面也走進人群中。

「蕭總，我說的對不對？」我用眼神威脅著他，蕭寞深你要敢說不對，我跟你同歸於盡！

此時此刻，我可不想再出什麼緋聞，何況還是跟他……

果然蕭寞深被我的氣勢震懾，點了點頭，滿臉信服的加了一句：「你說什麼都對，我都聽你的……」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四周再次響起一片噓聲，還有膽大的上前拱了拱我，「白總，別掩飾了……」

音樂忽然響起來，場上的燈光一暗，四周的人開始跟著節奏跳起舞來。

我扒著蕭寞深的衣領，在他耳邊大喊：「你搞什麼鬼？非要大家誤會？」

蕭寞深笑著將自己的衣領從我手裡拉出來，接著忽然俯身下來，吻住我的嘴唇。

我大驚之下，想要掙扎，卻被他強勢的用手固定住了腦袋……

四周的聲音越發熱鬧，有些天旋地轉的我餘光看到了門口處站著的熟悉人影——夏皓！

我推開蕭寞深，「你故意的，你要激怒夏皓？」

「是，也不是。」蕭寞深摸了摸嘴唇，意猶未盡似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