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冬
?恍恍惚惚地走在大街上,李招娣覺得特別的冷,
「呼呼」地北風彷彿穿透皮膚直接刮進了身體里——真正是冷到了骨頭裡。
她模模糊糊地想
「怎麼這麼冷?就跟沒穿衣服似得?」,這麼想著她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覺到厚厚地棉衣她自失地笑了,這是對自己的嘲笑
「李招娣啊,看來真像趙嬌嬌說的那樣整天和傻子在一起,你也成了傻子了,有沒有穿衣服自己難道還不知道?」。
想到趙嬌嬌她就想起了在弟弟李寶根家借錢的那一幕,心彷彿被揪成了一團,隱隱地有一陣陣尖銳地刺疼。
她好像又看見了趙嬌嬌那濃妝艷抹的臉,那血紅的一張一合的嘴唇,那帶著三分不屑,三分敷衍,三分嘲諷地聲音也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大姐啊,你今天來的真不巧。我給雲飛報了個奧數班,這一交就是一個學期的學費,一個學期就是5000塊啊!」趙嬌嬌誇張地伸著手在她面前擺動著,
「我和寶根現在是連買菜的錢都沒有了,我還想著去找大姐,看大姐能不能幫襯我們一把呢」。
趙嬌嬌假模假樣地掩著唇笑笑,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招娣沒有接趙嬌嬌的話茬,她打量著弟弟家可以稱之為豪華的客廳——光可鑒人地地板磚,璀璨奪目的水晶燈,大理石拼圖的電視牆,55寸的曲屏電視,擺放著各色紅酒、白酒的置物櫃,自己正坐著的真皮的沙發……
「這是一個連菜都買不起的人的家嗎?」她不想搭理趙嬌嬌,只是盯著李寶根無聲地問。
李寶根根本不敢看姐姐一眼,此時三個人都坐在長沙發上,他和姐姐中間隔著趙嬌嬌。
他覺得姐姐的目光壓得自己抬不起頭來,於是他挪了挪身子以便讓趙嬌嬌能更多的擋著點自己,然後他低聲地哼哼唧唧地說道
「大…大姐,我最近手頭是有一點緊,過一段時間等我手頭寬裕一點,我給你送錢過去」。
趙嬌嬌是兩姓旁人,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李招娣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但是自己嫡親的弟弟,自己疼了三十年,護了三十年的弟弟,這一句話就把她推到了絕望的深淵。
自己親自上門開口都借不到錢,還指望他送來?李招娣不可置信地望著弟弟,張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是站起身一言不發就向門外走去。
出門后她還影影約約聽見趙嬌嬌憤憤不平地聲音
「呸!不過是自己貪慕虛榮想當闊太太才嫁給傻子,現在卻拿你說事,好像自己多偉大似得。這麼多年吃香的,喝辣的,當我們沒看見嗎?現在王家遇著事了,她就該和人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憑什麼讓我們管這破事!整天和傻子呆在一起也成傻子了!」李招娣恍恍惚惚地在大街上走著,嘴裡喃喃地念叨著
「憑什麼,憑什麼……」她想起了自己放棄學業,決定打工供弟弟上學時得決絕;她想起了當自己知道只要嫁給一個傻子,就有錢可以供弟弟上大學時的高興;她想起了自己為了能更多地省點家用幫弟弟買婚房時,和公公婆婆鬧翻的蠻不講理……眾多的人生路口,自己一次次選擇放棄自己成全弟弟,如今趙嬌嬌卻問自己憑什麼讓李寶根管自己的事,而李寶根的選擇是躲在趙嬌嬌身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是王文傑吵吵餓,要吃飯的聲音,把她拉回了現實。
王文傑已經三十八歲,但是他只有五六歲兒童的智力,除了吃喝玩樂他什麼都不知道。
王文傑雖然是弱智人士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傻子,但是他的父親是這個小縣城的城建局局長。
以前王文傑沒有工作,李招娣也因為要照顧王文傑的生活無法工作,但是依靠王家提供的不菲的家用他們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還能存一些錢。
如今李招娣為了幫弟弟買房花光了積蓄,而王文傑的父親因為貪污受賄被判刑,母親自殺身亡。
這就是李招娣兩口子的生活現狀——沒有生活來源,甚至沒有工作能力!
然而唯一有能力幫他們的李寶根,拒絕借錢給他們。湊合著吃了晚飯,李招娣身心俱疲,但是她並沒有休息,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子中滿面滄桑的自己,回想自己的一生,她感觸最深地是悲哀而不是怨恨。
這一生她一意孤行,徹徹底底地放棄了自己,用盡所有去成全弟弟。如今年僅三十齣頭的自己看上去彷彿四十幾歲的中年婦女;多年來照顧王文傑,給弟弟攢錢就是自己生活的全部,她沒有朋友,沒有工作,沒有社會經驗,她已經徹底毀滅了自己!
躺在床上時,李招娣確定自己最恨的人不是刻薄地趙嬌嬌,不是重男輕女的父母。
也不是沒良心的弟弟,她最恨的是自己。正是因為自己首先放棄了自己,才使自己的人生扮演了犧牲品的角色!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她一定不再放棄自己,她一定要為自己活一次。抱著這樣的願望,她陷入深深地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