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沒腦子的牛角大叔（四）

「病從口入，輻射只是一方面，更多的則是生活的方式，進食捕獵衣著天氣等等，都會影響到人的健康與壽命，與這些比起來，輻射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罷了」

山洞裡，頭髮已有些灰白的姜炎一邊說著，一邊用石鍋熬著葯，在他身旁是一個抱著肚子，疼的滿臉虛汗的青年。

「先忍著，馬上就好」

看了那青年一眼，姜炎沉聲道，那青年聞言連連點頭，那臉上露出的崇敬之色一定程度上倒是沖淡了疼痛幾分，那是完完全全的信任與崇拜。

「喝吧」

幾分鐘后，姜炎吹了吹那碗葯，小心地喂進了青年嘴裡，藥物苦澀的味道讓青年連連皺眉，可神奇的是，這才剛喝下去沒多久，腹部的劇痛就立刻舒緩下來。

「以後少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的果子看上去好吃，但卻是有毒的，再不注意的話，下次可就不只是肚子疼嘍」

姜炎拍了拍正因為腹痛的突然緩解而有些獃獃的青年，語重心長的說道，一句話說完，這青年才堪堪反應過來，他扭過頭望著姜炎，眼中竟是隱隱泛出了淚光。

「謝謝！謝謝神農大人！謝謝神農大人！！」

在姜炎反應過來之前，那青年就直接下床跪地，五體投地的顫音道，聽到他的聲音，洞外也跑進了一對夫婦，看年歲該是這青年的父母。

「克兒你沒事了？」見青年連連點頭，那對夫婦也連忙跪了下來：「恭謝神農大人天恩！恭謝神農大人天恩！」

這是，洞外又湧進了更多人，見到洞里這情況，這些從衣著上看還不如裡面這三位好的群眾們也跟著納頭就拜，連連喊著：「恭謝神農大人天恩！！」

那聲音，此起彼伏的延傳百里，顯然洞外還跪著更多的人。

看到這一幕，姜炎顯然有些無奈，但卻並沒有上前推辭的意思，一開始也許會，但要是經歷了這麼成千上萬次，就是再傻的人也會知道，有的時候這種事兒你不讓人家拜夠了還真別想拉人起來。

也不知道是個怎麼回事，最近這些來看病的人的禮節是越來越多，以前就是點點頭，最多激動地抱一下，現在卻是要跪著五體投地，還必須要念什麼『恭謝神農大人天恩』，念完還得再磕三個頭才算足夠，在那之前就是姜炎也不想讓他們爬起來。

「好了……起來吧……」

見大家都拜的差不多了，姜炎也上前一一扶起了身邊的三人，而待那對夫婦起身之後，身後的眾人才相繼站了起來，起來后也沒留在原地，而是低頭弓腰的小步退了出去。

眼角掃見這一幕，姜炎的嘴角也是不由的扯了下……這都什麼毛病，之前還沒這一招的說！

「恭謝神農大人天恩」

那位中年漢子再度說道。

「好了好了，我都說了多少次，這些都是些小手段，你們學一學也是會得，這個葯也是我最近才找到的特效藥，等我把藥方交給你們的藥師，以後就不用再因這種病來找我了」

姜炎擺了擺手。

「小民惶恐！若不是小兒實在腹痛難耐，部落藥師又無可奈何，小民也不敢來勞煩神農大人，請神農大人息怒！！」

說著，又是個三人連跪。

「請神農大人息怒！」

好嘛，洞外的也來了。

「我……我……我」

說了三個『我』，嘴笨的姜炎還是啥都沒說出來，不過那張古銅色的面孔卻是憋得快紫了都。

「都起來吧，諸位，神農大人並未發怒，他的意思是會將治療這類疾病的新藥方賜予你們部落，希望你們能用此救助更多的人」

一個淡淡的男聲出現，看到那從洞穴外走進來的白袍身影，姜炎才算是鬆了口氣，連連對偷瞄自己的三個點頭表示正解。

「恭謝神農大人天恩！！」

這一次，眼淚都快出來了……不止是地上跪著的，還有默默扶額的姜炎……

「恭謝神使大人！」

又是……一通嚎……

「無事就下去吧，神農大人喜好清凈，若有處理不了的病症，再行前來」

佐道揮了揮手，姜炎又是連連點頭。

「恭謝神農大人天恩！恭謝神使大人！」

一片連綿不絕的『恭謝』之後，這群人才算退卻，洞外卻是堆積了兩座小山那麼高的食物，藥材，還有十幾株不明性狀的植物。

「總算是清凈了，不過這次來的人也太多了點吧」

姜炎揉了揉太陽穴，感覺有點頭疼。

「那青年名克，他的父親名哀，哀現在就是你姜姓部落的族長，自然歸屬感高了些」

佐道言道。

「可是我怎麼覺得他們這規矩越來越多了，這都是從哪學的啊……」

「有了崇敬之心，自然會如此」

佐道的目光暼向他處。

「話說回來，仙人，這個什麼神農的我真有點不想當了，要不還是仙人你來吧？那些藥房都是你總結出來的，醫治方法也是你想的，結果現在倒好，我成了這個什麼神農，你倒是清閑……」

姜炎埋怨的瞅著佐道。

「我只是總結歸納，那嘗百草醫治人的人可是你，神農自然是你」

佐道擺出坐下的姿態，那地上也自然冒出了一個樹枝組成的藤椅，讓佐道剛好坐下。

「那是……苦活累活都是我干，有得當實驗品，又得救人，還得被人當做什麼天神拜來拜去，就你最舒服，這都一百個春天了，三天兩頭不見影，都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對佐道的神奇之處見怪不怪，姜炎別過臉碎碎念著，雖然頭髮鬍子都白了，但他這副性格倒是始終未變。

「哦？這麼說你是不想救人了？」

佐道看著這頭大笨牛，嘴角也露出幾分笑意。

「想啊，我當然想救人！」姜炎扭過臉來，直愣愣的瞅著佐道：「但我不想當神農啊，老是被人拜，一點都不親切」

剛說完，這貨就有腆著臉走到佐道身邊，傻笑著繼續道：「那個啥，仙人啊，要不你來當神農，我來當神使，你負責被人拜，我就負責救人，你看好不好？？」

「我覺得，不行」

就這樣，無情的打碎了姜炎的夢想。

「為什麼不行嘛……」

姜炎垂頭喪氣的往地上一坐，話說這動作語氣要是個小孩子做出來的還好，但讓這個五大三粗頭髮鬍子都灰了的傢伙擺出來，這巨大的反差感……

嗯，百年了，想分解他的心倒是一點沒變。

「對了，最近伏羲和女媧還有再找你嗎？」

佐道果斷的轉移了話題。

「嗯，風哥……前一段又找了我一次」

提到這兩人，姜炎的表情立刻深沉下來，感覺一下次從幼稚園小朋友升級為了滄桑大叔。

「還是威脅？」

佐道問道。

「這次，不止是威脅了」姜炎抬眼望著佐道：「風哥說，我要是再繼續下去，他就要帶人過來……」

「怎樣？」

「殺了我」

姜炎的嘴唇顫了顫，終於還是念出了這三個字。

「放心，他們沒那個時間來管你」

佐道回了句。

「可是仙人，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姜炎緩緩搖了搖頭，面帶苦笑：「我只是治病救人，怎麼就變成了搶奪信仰，怎麼就開始妨礙了他們？怎麼又是想殺了他們？」

姜炎的情緒激動起來：「他們說什麼信仰就是他們的性命，這個我真的不懂，但是他們的命是命，這地上跑的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難道為了什麼信仰，我就要眼睜睜看著地上的人因為可以救治的疾病死去！？」

他說著，言語之間竟是多了幾分霸氣。

「自然不能」

「對啊，我這就是不能理解啊！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姜炎一拍大腿，苦惱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力場，等你不再苦惱的時候，你才算是真正的神農」

望著這個長著牛角的灰發大漢，佐道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什麼。

「可我，根本不想當這個神農」

「若要救更多的人，就一定要當這個神農」

「可我……」

「好了，今天來，我就是讓你理解，那天上的神究竟是怎麼想的」

佐道站起身來。

「啊？」

姜炎有些愣。

「閉上眼，仔細感悟這股能量，這段規則，你自然就懂了」

伸出一根食指，按在了姜炎的眉心，沒等姜炎再問些什麼，一股奇異的能量已經帶著某些信息衝進了他的腦海。

雙眼，不由得合上，他沉浸在那股奇異的能量之中。

山洞中，姜炎那原本灰白的鬚髮正緩緩變黑，臉上因為歲月留下的皺紋也開始逐漸消失，可他臉上的神情，卻是越加的複雜，有明悟，有不解，有糾結，亦有痛心。

姜炎，正在變得越來越年輕。

「等你不再苦惱的時候，才算是……真正的神農」

佐道收回手指。

下一刻，他的身影已出現在山洞之上的高空，遙遙的望向西方的某處天空。

在那裡，一個巨大的黑洞正悄然出現，與之一起的，是一種讓天地都顫慄的詭異波動，波動所過之處，狂風起，暴雨落，山石震，海水嘯，似乎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在排斥對抗著它，而那些波動也確實在被天地的反應所抵消著。

然而，這也不過是開始罷了。

「天，終於破了」

佐道，喃喃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