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娶錯婆娘嫁錯男
天亮的時候,莽娃和女知青李翠花的醜事就傳遍了整個放生壩。好多人都聚集在那顆大黃葛樹下面,悄悄地議論著昨晚發生在河灘上的事。
老疙瘩隊長和幾個老漢坐在樹下的石墩上,邊抽著葉子煙,邊聽著大家的議論。「唉!這個莽娃喲!他恐怕要去坐牢了啊!」王老漢低聲的說。
「關鍵看那個女知青翠花,她的態度能救大莽。」老疙瘩說。他不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人們的議論都是胡言蜚語,尤其是黃家的那些人,他們把莽娃詆毀得跟一個**犯一樣了。
金嬸也在人群里,她剛剛從家裡走來,聽著大家的議論,就很替莽娃擔憂,「哎。苟隊長呀!到底發生了啥子事嘛,莽娃咋個被抓到公社去啦?」她很是著急的問。
老疙瘩把煙嘴上的煙頭磕掉,看了一眼金嬸生氣地說「我曉得個球!你沒有聽見人家在說他兩個在河灘上...唉。丟人現眼喲!」
「咋個丟人現眼啦?」金嬸氣氛不平的說「人家兩個是在自由戀愛嘛。都啥子年度啦?還乾澀年輕人的婚姻大事呀!我看那!是有人吃醋啦!有人趁機想報復大莽哇。苟隊長。你是生產隊當家的,應該站出來替他們,」
金嬸剛說到這裡,就看見陳大娘哭哭啼啼的跑來了。人們的議論聲嘎然停了下來,都看著陳大娘那張哭泣的瘦臉。「苟隊長啊!大莽到底做了啥事,咋個就被抓到公社關起來啦呀?他昨晚一直在河壩上篩砂石嘛。」陳大娘傷心的說。
苟隊長低著頭不敢看她,也不吭聲。金嬸正要安慰她,那個小地主跑過來,指著陳大娘罵「你,你那個兒子不是個好東西。人家翠花姐姐是個女知青呀!他莽娃就不知好歹!把人家糟蹋啦!哈哈!恐怕他要送到公安局去啦,做一輩子的牢吧!哈哈哈!」
小地主已經站在黃家人的那邊,替春花他們說話了。他那幸災樂禍的話,使好多人聽了都很氣憤,「狗日的,還是陳家人的親戚呢。就這門忘恩負義啦!」
陳大娘信以為真,就坐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天啊!這以後的日子叫我咋個活呀!」金嬸兒想安慰她幾句,卻找不到適當的話,就站著唉聲嘆氣。
黃春花坐在遠處的一個石墩上,一隻手撐著下?想心事。她心裡只是想給莽娃一個警告,並不想把他弄去坐牢,聽了小地主的胡言亂語,也有些擔心,就站起身走到陳大娘那裡,扶起她說「大娘。莽娃哥不會有事的,你就別難過了。」
金嬸看了春花一眼,似乎猜到了她一些秘密,就連諷帶嘲的說「有些人把醋罈子砸爛啦!弄得人家兩個有情人含冤蒙羞。要是莽娃被判刑了,我看那個砸醋罈子的人心裡好不好過喲!」
春花那張臉一下子變成了一朵紅玫瑰,就和言細語的說「金嬸。現在說這些還有啥用嘛。苟叔。你們隊委會的應該到公社去,跟領導們求個情,幫他們兩個說說話,興許還能從輕發落呢!」
老疙瘩隊長聽了覺得春花說的有道理,就站起身把葉子煙桿兒別在腰上,對身邊的幾個老漢說「你們都跟我一起去,公社領導不放人,我們就聯名擔保!」金嬸說「要得!我們都去鬧,看看他們敢不敢不放人!」
小地主聽了就嚇得大喊「你們是去造反,要遭抓去和莽娃一起坐牢的,我才不去呢!」春花瞪著他罵「你娃娃怕抓就滾回你老娘的被窩裡去!」小地主就縮著頭跑了。
到公社去的路只有幾里,從放生壩上面的馬鞍山翻過去,再走一條溝就到了。老疙瘩隊長領著幾個老漢,金嬸和春花攙著陳大娘,一行人急匆匆的剛走到馬鞍山,就看見莽娃和翠花兩個手牽手的從公路那邊走過來。
兩人那個親親密密的模樣,讓大家都驚訝得站在公路邊上發獃。「呵呵!苟大叔,金嬸,媽呀!你們這是到哪裡去呀?」莽娃牽著翠花的手,笑呵呵的走攏來問。
春花看著莽娃和翠花,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那臉上就紅一陣白一陣的,陳大娘上去拉著兒子的手問「你娃娃啊!他們沒有打你嗎?咋個把你們都放回來啦?」
莽娃見黃春花也在,就氣惱地說「呵呵。有人稱心想整我們,還是人家公社書記懂道理,說現在是啥子時代了,都『開放』了嘛。也允許自由戀愛,自由結婚啦!呵呵!你們看,我和翠花已經把結婚證都辦下來啦!」
大家才發現莽娃和翠花的手上都拿著一張結婚證。金嬸把翠花手上的那張拿過來看著說「哎呀!當真是結婚證呀!你兩個喲,還把我們都嚇了一跳啊!」老疙瘩說「你這個莽娃娃是『因禍得福』喲!」
陳大娘臉上的淚水還在流,就抹了一把眼淚說「你娃娃整些事出來,把老娘我差點急死呀!」莽娃就安慰母親幾句,然後對翠花說「花兒。快把喜糖拿點出來,讓叔、嬸們吃吧!」
翠花臉上有些羞澀,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大家。金嬸就一下拿過她手上提著的一個包,笑著說「還有啥不好意思啊,恐怕你兩個都那個啦!哈哈哈!來。嬸嬸幫你發喜糖。」
春花的臉色難看得像天空中漂浮的陰雲,金嬸抓了一把喜糖遞給她時,她突然一下把喜糖打在地上,然後轉身氣沖沖地跑了。大家不曉得她為啥會生這麼大的氣,就驚訝的望著她的背影。金嬸說「這個春花是咋個啦?莫得哪個得罪她嘛。」
只有翠花曉得她為啥會生氣,畢竟都是姑娘家,她早就看出春花也暗戀著莽娃。
沒過幾天,莽娃和翠花就辦了婚禮。
婚禮很簡單,就在那個只有兩間磚瓦房的小院子里,擺了三張桌子。參加婚禮的只有老疙瘩和隊上的幾個幹部,還有陳家的近親。小地主一家人都來參加了。翠花的父母和家裡的親戚一個都沒有來參加,他們反對她嫁給一個農民。
他和老疙瘩隊長坐在一桌,幾口紅苕酒喝下肚,他那個小腦殼就搖擺起來,那張大嘴巴也不停的說著酒話。「二天我跟春花姐姐結婚,我就辦幾十桌酒席,請隊里的人都來哈!」小地主笑扯扯地說。
金嬸在幫陳大娘做飯,她端了一碗菜出來,聽見小地主的話就嘲諷的笑「你龜兒子想跟春花結婚呀?那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屎上』啦!哈哈哈!人家春花是啥人,她看得起你喲!」
小地主就嚷叫著喊「算命的早就給我們算過啦!說,說她這輩子跟我有緣那!」大家都以為他在說酒話,就一起嘲笑起來。「呵喲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喲!」
黃春花的家就在隔壁,和莽娃家的門對著,中間只隔了幾顆樹和一條路。今天,她家的門關著,冷冷清清的好像都不在家。
笑聲和鬧聲一直持續到吃過晚飯,大家沒有鬧洞房就離開了。莽娃陪著親戚們喝了好多的酒,就有些醉醺醺地想睡覺。他走進那間很簡單的新房裡,一下倒在那張只有一床新被子和新床單的床上,手裡還捏著那個煙桿兒,眼睛盯著那個繡花煙袋發楞。
翠花幫著陳大娘洗完碗,才走進新房裡來,見莽娃在盯著那個繡花煙袋看,就默不作聲地坐在床邊。「這個煙袋,當初是你送給我的嗎?」莽娃問。
「我,我哪會綉這麼精緻好看的煙袋。」翠花低著頭,滿臉緋紅的說。
莽娃聽了一下坐起來,目光驚訝的看著翠花,酒也醒了,就帶著滿心的疑惑和困擾問「這個,不是你送我的?」翠花默默地點了點頭。
莽娃沒有再問,心裡在想著送這個繡花煙袋的女子到底是誰。翠花也一聲不吭的坐在他身邊,兩個新婚夫妻就一直默默地坐著,那兩根紅蠟燭發出的光芒,照著兩人沉默的臉。
突然。新房外面有個女人的哭聲傳了進來,那哭聲帶著憂傷和痛苦,在寂靜的夜空里回蕩。翠花抬頭看了一眼莽娃,想說什麼話卻不敢開口。
從此以後,沒有人看見莽娃那根銅嘴煙桿兒上,再掛著那個繡花煙袋了。而且,黃春花好像躲瘟神似的,一直都躲著他。即使兩人撞了面,春花就像看見仇人似的,滿臉都是憤怒地把頭扭開。「球喲!老子那點得罪你婆娘啦!」莽娃心裡就氣惱的想。
沒隔多久。一條像炸彈似的新聞在村子里傳開了。「黃春花要嫁給小地主了。吙喲喲!一朵鮮花還真的插在了牛屎上了喲!哈哈哈!」莽娃聽了就開心的笑。
黃春花結婚那天,小地主果然沒有食言,他在那個隊委會的大院子里,擺了幾十桌酒席,還發了請帖。連大隊上的幹部都請來參加,只有陳大莽一家沒有請帖。陳大娘心裡悶悶不樂的在兒子面前嘮叨「你跟春花家裡人有仇,可他陳家跟我們是近親嘛,全生產隊的人他們都請了,就不請我們。唉!這臉面都讓你丟盡了喲!」
莽娃曉得是春花故意搞的鬼,她是想讓莽娃臉面無光,在村子里抬不起頭。李翠花心裡也很清楚,黃春花是在報復她和莽娃。
那天恰好是陳大娘滿六十歲的生日。莽娃就和老婆翠花商量,把胖墩和已經離開的知青們都請回來,也在那個小院子里擺了兩桌酒席,還特意買回兩掛大鞭炮。
中午的時候,秋天的太陽在兩家的屋頂上投下暖洋洋的光芒。春花那邊的客人已經坐滿了,鬧鬧哄哄的人們開始喝酒吃宴席。莽娃這邊就噼噼啪啪地放起了鞭炮,鞭炮聲驚飛了樹上那些前來湊熱鬧的麻雀,也驚得那些吃喜酒的人們都往這邊觀望。
春花聽見鞭炮聲也往這邊看,她穿著一件紅花花的衣服,頭上梳著發簪,臉上好像還抹了點脂粉,難看得就像一朵牡丹花上染了一層霜。
「哎喲!我們咋個就忘記了買火炮啦!」比春花矮一個頭的小地主在她身邊說。他今天穿的有些不土不洋,那個小腦殼上梳著分頭,身上那件西服長得把膝蓋都遮住了,頸子上還系了一條領帶。腳上那雙時髦的皮鞋好像長了點,走起路來就發出幾噶幾噶的聲音。
小地主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春花心裡本來就窩著氣,就想給這個小男人臉上一巴掌。
這還未了,莽娃那邊又傳來了一陣吼鬧聲「一朵牡丹花花呀!載在了牛屎疤疤呀!嘿嘿!...」是莽娃帶頭和胖墩兒,還有那些知青唱起隨口編的歌謠。
春花明白是莽娃在那邊幸災樂禍的嘲笑自己,心裡那股憤怒就像洪水決堤似的想爆發出來。但面前的客人那麼多,她只好忍氣吞聲地給客人們敬酒。
偏偏那小地主不知好歹,他邊和春花一起挨桌地給客人敬酒,邊嘮嘮叨叨地說些讓大家都哭笑不得的話。「他莽娃有啥子了不起。不就娶了個女知青嗎?還是個資本家小姐呀!二天運動來了,他狗日的兩口子要挨批鬥咯!呵呵呵!」
這話像刀子似的刺在春花的心窩子里,氣得她抬腳就踢在小地主身上。這一腳使了勁,小地主就撲通一下倒在了桌子邊,手上的酒杯啪的一聲摔碎了。
正在吃酒的客人都驚呆的望著地上的小新郎。「哈哈。你喝多了么?」「別摔壞了那個東西,晚上就幹不成事啦!哈哈哈!」人們都邊喝酒邊說些笑話。
小地主從地上爬起來,心裡曉得是春花踢了自己,嘴上卻笑扯扯的說「哎喲!沒有摔著,沒有摔著。大家繼續喝酒哈!」春花見了他那個又丑又狼狽的模樣,就氣得把手上的酒瓶子狠狠地跺在桌上,轉身跑進新房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