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酒樓初戀
守瓜的棚子是用四根木頭立起來的,棚子離地面有一人多高,上面用芭茅桿蓋著,再蓋一層塑料布,就可以遮風擋雨了。裡面再用木板鋪成一張床,鋪上席子,便像個金字塔似的吊腳樓。
莽娃走到棚子前,看了看那塊銀色的月亮,就爬上梯子,坐在床上邊抽葉子煙邊想心事。一隻煙剛抽完,春花就來了。「今天的月亮好大喲!」她有些激動地說。莽娃看著她把晚飯擺在席子上,有肉和酒。「吙吙。你還弄了肉呀!」他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就高興起來,抓一塊肉就往嘴裡送。
「你洗手了么?用筷子嘛。」春花說:「這些肉是愛愛給你買回來的,我才捨不得買肉給你吃呢!」其實她曉得,這些肉是兒子惜愛在酒樓里撿的,他經常給家裡撿一些顧客吃剩下的肉回來。那晚的月亮很圓,就懸在沱江河上空。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有一隻小船在那裡撲沒有睡著的魚。河岸邊是那個
莽娃邊大口地吃肉喝酒,邊瞟著春花,從頭髮到臉到胸脯,那頭腦里就想起十幾年前的那個夜晚。「呵呵!那年的那個晚上,月亮也是這麼圓喲!呵呵!那次你的膽色真兇啊!」他喃喃地說。春花有些羞澀地看了他一眼,卻突然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你還提起那件事呀!這麼多年了,我黃春花都在守活寡啊!」
他聽了就停了喝酒,定定的看著她,心裡想:「她也這麼說,翠花也這麼說。難道是我欠了她兩個女人啥子么?」他曉得自己那個矮冬瓜表弟不中用,但這跟他陳大莽有啥關係喲!到底是哪個的錯,他和黃春花,還有李翠花都無法想明白。
「呵呵!春花你別慪氣嘛。你好歹生了個兒子嘛。這應該是老天爺給我們的回報啊!」莽娃拍著她的肩膀說。春花抬起頭,把身子挨近他說:「回報個屁。你欠我的情,幾輩子都還不清呢!」
莽娃聞到了她身上的一股芳香,春花洗了頭,穿了一件連衣裙。他就想起那年在電影院看電影的情景,她也是這樣打扮,也有這種只有女人身上才有的特殊香味。他有些按耐不住了,就一下把她摟著說:「下輩子。我陳大莽做牛做馬還你吧!」
「現在就還嘛!」她盯著他,柔情綿綿的說。莽娃猶豫了一下,就嘿嘿地笑了。春花也笑了。笑著笑著,兩張嘴就碰在了一起。那個挺立在河岸邊的高棚,還有掛在棚子上空的那顆月亮,就羞澀地搖擺了好久好久。
清晨的放生壩起了一層厚厚的霧。惜愛一大早就起了床,他發現母親和那個養父都不在屋裡,就覺得有些奇怪。他做好早飯後,就給自己親生父親陳大莽端了一碗過去。他打開那間房門時,也不見父親在家,再看看床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根本沒有睡過的樣子。
惜愛心裡疑惑地想了一陣,就朝河邊的那個瓜棚走去。他剛走到瓜棚後面,就看見母親和親生父親手牽手地從瓜棚上下來。他一下子明白是咋個回事了,就隔著霧遠遠的喊:「媽。早飯煮好了,你們回去吃哈!我上班去啦!」
「哦,哦。」春花看著轉身離去的兒子說。她有些驚慌,臉上還洋溢著一種滿足的幸福。「糟糕。被我們的兒子看見了,他會不會跟你男人說呀?」莽娃也很擔心地說。春花卻笑了起來:「哈哈!你放心。兒子大了,他懂事的。」
其實惜愛的心裡不曉得是喜還是憂,按婚姻法,母親和那個養父才是合法夫妻,但他一直都沒有見過母親和他睡在一張床上,還經常罵他是個沒用的醜男人。惜愛對這個養父倒是很同情,覺得他老實得有些可憐。他從來沒罵過他,仍然叫他爸,還用自己打工掙的錢,經常給他買一些新衣服新鞋子。
酒樓在大街上的一個繁華地段,來往的車輛和行人很多,就使酒樓的生意很紅火。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富態女人,惜愛那個健壯的年輕男人的身體,已經勾起了她心理上的慾望,巴不得跟他好好地睡一覺,於是就對惜愛特別關照,連說話的聲音也帶著挑逗的柔情。
惜愛已經是酒樓的主廚了,他做得一手好菜。女老闆經常誇他比特級廚師做的菜都好吃,酒樓的生意紅火跟他的廚藝有很大關係。他的工資在酒樓里是最高的,女老闆還悄悄地給他些錢,說是給他的獎勵。惜愛畢竟長大成人了,他心裡清楚,從女老闆那雙媚態的眼睛里透露出,她對他是別有用意。
「喲!小陳。你今天好像有心事呀?臉上像一根苦瓜。嘻嘻!」女老闆見惜愛走進酒樓,就迎上去說。惜愛的確還在想著母親和父親的事,就微微笑了笑說:「沒有呀!」女老闆說:「還說沒有,今天你是第一次比大家來的晚呢!是不是家裡有啥子事呀?」
惜愛平時都是第一個到酒樓的,今天的確來晚了一點。「哦。沒事。我的自行車在路上爆胎了,修了一下。」他扯謊說,就朝廚房裡走。女老闆跟在他身後說:「聽說你那個老爸在種菜賣。哎!小陳呀!以後你就叫你老爸把菜擔到這裡來嘛。我按高一點的價錢買,省的他在市場上去賣,也省的我天天去轉菜市場呀!」
「哦。我回去跟他說一聲。」惜愛說。
中午是廚房裡最忙的時候,廚師們各自忙著自己的菜品。服務員進進出出地端著他們準備好的菜品,去給大廳里的客人上菜。惜愛剛剛炒好最後一個菜,就聽見大廳里有人吵鬧起來。服務員小馨跑進廚房,驚慌地對他說:「愛哥。老闆跟一夥吃飯想賴賬的吵起來了。你快去幫幫她嘛。」
平時有些人吃飯不給錢,都是他去擺平的,惜愛聽了就抓起一把菜刀,怒沖沖地跑進大廳,「是幾個小痞子。」他心裡說,就看見女老闆正在和一夥年輕人拉扯著,還滿臉怒容的罵:「你幾個娃娃聽好了!老娘的男人是公安局的,哪個敢惹老娘,就把你們送去蹲幾天牢房!」
惜愛曉得女老闆的背景,她的男人是個成天坐茶樓打麻將的賭棍,只有一個她舅子的兒子在公安局,也是個干雜活的小警察。
那幾個小痞子都穿著時髦的喇叭褲,其中一個是少女,也穿得怪模怪樣的。惜愛把手裡的菜刀「啪」地一下拍在飯桌上,怒氣沖沖地說:「哪個今天不給錢就想走路,老子這把菜刀就不認人!」
大廳里的客人都緊張得站起來,望著惜愛那個魁梧結實的身子。那幾個小痞子也驚恐地盯著他,被他的氣勢嚇得不敢再吭聲了。其中一個高個子,鼻樑上帶著一副墨鏡的,指著那個少女說:「你們叫大姐大付錢嘛!」然後打一個口哨,轉身就往外面逃。
女老闆急得大聲喊:「快攔住他們哇!」卻沒有人敢上前去攔。惜愛衝過去抓到一個手那小痞子從身上抽出一把小刀來,在他面前亂晃亂刺,他只好放開手,小痞子趁機轉身就跑了。
還坐在飯桌前的那個少女卻沒有逃,臉上有一種無所畏懼的表情。服務員小馨上前一把抓住她,「你別想跑。老闆。愛哥。我抓到一個啦!」她大聲喊。「哈哈!我根本就不想溜哇!不就是一頓飯錢嘛。」
「那你把錢拿出來哇!」女老闆說。「今天沒有帶錢,賒賬。」少女說。女老闆就氣得大罵:「哈哈!我就曉得你幾個娃娃想在老娘這裡吃白食呢!老娘這酒樓從來不賒賬!你今天不付清這一桌子菜錢。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去!叫你家長拿錢來贖人!」
那少女聽了有些恐慌,臉上的紅暈像盛開的兩朵紅蓮花。「小陳。你還站著幹啥子?把她送到派出所去哇!」老闆氣憤地說。惜愛一直在打量這個女孩,覺得她有些面熟,像在哪裡見過似的,聽了女老闆的氣話,就對那個女孩說:「走嘛。大姐大。」
女孩抬起頭望著他,那眼神里有一種無奈,有一種哀求。惜愛的目光盯著她那雙有些迷離的眼睛,心裡猛地一震,一股親情般的情感在他腦海里油然升起。「老闆。算了吧!她這桌酒菜錢我先給她墊上。」說完就摸出兩張百元鈔票放在桌子上。
女老闆很是吃驚地看著他,女孩也很驚訝地盯著那兩張鈔票。就連服務員小馨也不明白,她心中的愛哥為啥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而仗義疏財。
「那,小馨。你算一下賬。」女老闆說完,就不高興地離開了。惜愛曉得她在生自己的氣,那兩張鈔票是昨天發工資時,她悄悄地給他的,說是額外的獎金。
小馨算好了賬,就收起那兩張鈔票,對惜愛說:「愛哥。我去把零錢找給你哈!」惜愛只是點點頭,他還注視著那個少女,從她的眼神里看得出,她對他除了有一種感激之情外,好像還包含著一種特殊的情感。「你咋個還不走?還想讓我送你去派出所么?」他惱怒地說。女孩就站起身,一步一回頭的朝酒樓外面走了。
晚上。惜愛忙完廚房裡的活,就脫下工作服準備回家。女老闆在大廳門口等著他,對他情意綿綿的說:「小陳吶!今天是中秋節。你到我那裡去,一起吃月餅過中秋好嗎?」惜愛聽了有些吃驚,就故作驚慌的說:「哎呀!老闆你不說我還忘記了呢!我媽叫我買月餅回去啊!我得趕緊到商店去買了。」
他說完就去推起自行車要離開,女老闆失望地嘆了口氣說:「唉!小陳。你也別到商店去買了。我已經給你準備了一盒,拿回去孝敬你媽吧!」惜愛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著一盒包裝得很精緻的月餅。卻有些左右為難,不曉得該不該接受她的東西。「老闆。店裡的員工們都有么?」他問。
「當然都有哇!我哪年的中秋節不給你們發月餅呢!哦。小陳呀!以後你就別老闆老闆的喊我啦!就叫我邱姐嘛。我是真的把你當弟弟看待了哈!」惜愛聽了心裡有些彆扭。他身邊這個邱姐是個有點姿色,又有點風騷的女人。她經常在他耳邊嘮叨,說她錯嫁了現在這個男人,遲早要跟她這個男人離婚。
「哦。邱姐。那我走了哈!」惜愛說。他巴不得儘快離開她,邱姐卻拉著他的手說:「把月餅帶上哇!明天早點來哈!」卻捏著他的手,像捏著他那個年輕男人的心似的,好久都捨不得放開。
「愛哥。你要回家啦?」小馨從店裡跑出來問。邱姐才趕緊把她的手鬆開,回頭生氣地問:「小馨。店裡收拾完了嗎?」
小馨這才發現女老闆臉色有些紅,那種紅只有女人才懂得,是一種春潮湧動在心裡的紅。「哦。收拾好啦!我也該下班了嘛。」小馨忸怩的說。老闆邱姐瞪了她一眼,就朝店裡走去:「別愛哥愛哥的喊得肉麻,他是你師傅哇!」她酸溜溜的說。她曉得小馨在暗戀著惜愛。
「哦。」小馨努著嘴,見老闆走進了酒樓,就歡喜地對惜愛說:「愛,愛哥。今晚濱江路河邊要放煙花,還有中秋晚會呢!你陪我去看看哈!」惜愛有些猶豫,他很想跟她一起去,小馨雖然個子矮了點,但她身上有一種年輕少女天真純潔的可愛魅力。「你還是自己去嘛。我家裡的爸媽都還等著我呢!」他有些拘謹的說。
小馨很是失望地底下了頭,惜愛見她那個可憐兮兮的樣子,就低聲地安慰她說:「二天我們放假了,就一起去看電影哈!」小馨就抬起一張笑臉說:「愛哥。你要說話算數哈!」
惜愛點了點頭就騎上自行車開溜。他是怕女老闆看見他和小馨在一起,其實那個邱姐一直在酒樓里的窗戶前盯著他,惜愛要是跟小馨一起走了,那她就會給他好臉色看的。他剛剛行駛了一段路,一個女孩子突然從街邊跑過來攔在自行車前面。
「是你。」惜愛只好停了車說:「大姐大。你還想幹啥子呀?」他推著車繼續往前走。那個白天在酒樓里吃飯不給錢的女孩跟在他身邊,低著頭說:「我想跟你談談。」她呢喃的說,臉上有一種憂傷。「談啥?是來還我錢的么?兩百塊錢!帶來了嗎?」惜愛冷冰冰地說。
他只瞟了她一眼就不敢再看她。她穿的太露,露著大腿的短裙,露著肚肌和****的短衣,還有塗得鮮紅的嘴唇,這些都讓惜愛很噁心。
「等我找到錢就還你嘛。」她有些愧疚地說:「謝謝你今天幫了我哈!」惜愛沒有吭聲,他在想如何把她只開。女孩抬起頭看著他說:「你像我哥呢!」她微笑了起來。惜愛又瞟了她一眼,發現她笑起來時很迷人,就問:「你還有哥。他是做啥子的?」
「在省城讀大學。快畢業了。」女孩說,臉上又很是驕傲的笑著。「那,你叫啥子名字?」惜愛問。他覺得這個少女除了個子比自己矮一點外,好多地方都有點像他。「李淑淑。哥們兒你呢?」她看著他說。「哦。陳惜愛」他說。
淑淑就開心的笑了起來:「哈哈哈!連名字都只差一個字呀!我哥叫陳惜春呢!」惜愛聽了心裡猛地一震,他曉得自己有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也叫陳惜春。原來她是自己親身父親前妻的女兒啊!難怪自己看見她就有一種說不清的親切感呢!
不知不覺就走到那座沱江大橋的橋頭了。惜愛站下來盯著淑淑說:「別跟著我了,你還是回家去嘛。」他說完就騎上自行車,把她丟在橋頭就跑了。
淑淑還沒有回過神來,惜愛已經騎到橋上去了。「喂。愛哥哥。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的呀!」她氣得大聲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