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兩廂情願緣未了
那天翠花把菜賣完，收拾了攤子就急急忙忙地回家準備做晚飯。她剛踏進家門，屋裡的情景有點讓她驚訝。她早晨來不及收拾的屋子，已經整理得乾乾淨淨的，來不及洗的衣服也已經洗好，就晾曬在陽台上。更讓她驚奇的是，飯桌上擺放著幾盤炒好的菜，廚房裡還傳來做菜的聲音。
「是誰來了？難道是他么？」翠花站在門口猜疑著，淑淑就端了一盤炒好的菜從廚房裡走出來。「媽。你回來了啦！」淑淑滿臉高興的喊。翠花更是驚訝的看著女兒。「這，這些都是你弄好的？」她驚呆的問。她曉得女兒是從來不打掃衛生的，連她的衣服都是自己給女兒洗的，就更別說做飯了。
「媽。從今以後啊！家裡的事情就不要你操心啦！快去洗了手吃飯吧！」淑淑笑著說。女兒的反常舉動讓她有些不自在，就滿腹疑問地去洗了手，又回到飯桌前。淑淑給她盛了一碗飯說：「媽。快嘗嘗我做的菜好不好吃嘛。」
翠花望著香味噗噗的菜卻沒有胃口。她還沒有弄明白，女兒的性格為什麼一下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說嘛。你要求我啥子事？」翠花盯著女兒那張被油煙熏得紅撲撲的臉問。淑淑往她飯碗里夾著菜說：「媽。莫得啥子事哇!我就是想，想做一點事情，好給你騰出點時間休息嘛。再說，我都十八歲啦！也該為家裡操點心了呀！」
她有點相信女兒說的話了，臉上就露出了難得的微笑：「這倒像是我女兒呢！好多像你這個年齡的，都找了對象，」她說到這裡，心裡一下醒悟過來；難道女兒也有對象，在談戀愛了。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只有愛才能改變她的性格啊！
「淑淑。你老實跟媽說，你在談戀愛了么？」翠花盯著女兒說。淑淑在大口地吃飯，她只點了點頭，沒有直接回答母親的問話。翠花有點擔憂，也有點驚喜。心裡就想：「能夠讓自己這個放蕩不羈瘋瘋癲癲的女兒，性格突然大變的那個未來女婿，一定是個很有魅力的小夥子吧！」
「他是做啥子的？」翠花吃了一口飯問。淑淑嘴裡還含著菜，就說：「廚師。今晚這些菜，我就是照著他給我的菜譜做的呢！嘿嘿！還真好吃啊！媽。你趕緊嘗嘗呀！」翠花聽了就去嘗那些菜，「嗯。手藝還不錯。」她說。
淑淑放下碗筷，摸了一把滿嘴的油跡說：「媽。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了哈！」翠花還沒有回過神來，女兒就已經跑下樓了。她急忙追到樓梯口喊：「淑淑。哪天你把他帶到家裡來，讓媽看看哈！」淑淑在樓下只「哎」了一聲。
幾個小混混在樓下的大街上等著淑淑。那個胖乎乎的小子問：「大姐大。今晚我幾個哥們兒去哪裡耍？」淑淑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直接往濱江花園那裡跑。「你們先去歌廳等我，一個小時我就來了。」她回頭對她的朋友們說。
惜愛只答應每晚跟她耍一個小時，她得抓緊時間去河邊的花園見他。柳樹成蔭的河岸邊，只有很少的人在這裡散步，燈影下的一張條椅上，坐著惜愛那個年輕健壯的身子。旁邊是他那輛有些老舊的自行車。「愛哥哥。你等了好久了吧？」淑淑走攏來就興奮的問。
「哦。我也剛剛到呢！」惜愛看了她一眼，就把臉避開說。其實他在這裡等了有半小時了，他已經學會了抽煙，地上丟了好多的煙頭。淑淑在條椅的另一頭坐下，她發現了地上的煙頭，就曉得惜愛在說謊。
「哈哈！愛愛哥。我今晚照著你給我的菜譜，做了幾樣菜給我媽嘗。她說，說要你去我家呢！」她滿臉嬉笑的說。「哦。等老闆放我假了再說嘛。」惜愛有些心不在焉地說。他有點生淑淑的氣，是淑淑那種矜持的舉動，讓他心裡很不舒服。她每晚來見他都是這樣，不挨近他身邊坐，甚至連她的手也不讓他摸一下。
惜愛低著頭不說話，淑淑見他臉色有些冷冰冰的，就挨近了一點問：「愛哥。你今晚咋個不高興，是不是遇到啥事情啦？」惜愛瞟了她一眼說：「淑淑。你該去找個工作嘛。都這麼大了，還讓你媽供養呢！」
淑淑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她煩惱地說：「哈！原來你是嫌我莫得工作呀！那你以後別來這裡等我了，我們就此各走各的路吧！」惜愛急忙說：「淑淑。我不是嫌你沒有工作，只是你成天跟著那些小混混，到處惹事生非，我，我是替你擔心嘛。」
「哦。那我錯怪你了。」淑淑一下恢復了那種嫵媚的笑說：「愛哥，你是不曉得，我又咋個不想找個工作嘛。去年我去高考，明明都考上大學了，可是人家嫌我媽是資本家成分，硬是沒有錄取我。本來我可以在我媽那個單位去上班的，可是那個單位都破產垮了。唉！」
惜愛聽了淑淑有些哀傷的話，心裡很難過，就安慰她說：「那就再慢慢找工作嘛。你還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一定會找到工作的。」淑淑就傷感地說：「可惜我沒有父親，如果有個父親在身邊，我，就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了！」她說著，眼睛里就噙滿了淚水，憂傷地望著河對岸那些閃動的霓虹燈。
「你爸在哪裡？」惜愛問。這是他早就想了解的一個心事。淑淑低著頭說：「我很小他就離開了，從來都沒有見過他，連他長的啥樣子也不曉得呢！」惜愛又問：「你媽也沒有告訴你爸在哪裡么？」
淑淑哀嘆了一聲說：「唉！我問過媽很多次，她都兇巴巴地說『你問他幹啥子？他早就死了啊！』。但我曉得我爸沒有死，他就在這個城市裡。哦。後來我在鄰居那裡打聽到，我爸離開我媽，好像都是因為我呢！唉。到底因為我啥子，我到現在都不明白喲！」
惜愛不吭聲了，他不曉得該咋樣說，是安慰身邊這個美少女，還是直接把自己心裡的話向她表露出來。他沉默著，目光瞟向遠處，就看見在一棵柳樹下，有一對戀人根本不顧路邊的行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親嘴。他就有些心動，扭頭看著身邊的淑淑，正好與淑淑的目光碰撞起來，就情不自禁地往她身邊靠近。其實淑淑早就看見了那對戀人，她也想讓惜愛摟著自己，就把身子傾倒過去，但她身上的傳呼機突然響了起來。
那些年還沒有時興手機，都是用傳呼機做通訊聯絡。「哎呀！我的那些小兄弟在舞廳等著我了。我去回個電話給他們哈！」淑淑站起身說。惜愛很是失望地搖了搖頭。「那你就去跟他們耍嘛。反正今晚的時間已到，我也該回家去啦！」他冷淡的說。
淑淑靠近他，悄悄的說：「愛哥。明晚，我們還在這裡來，就，就像他們那樣子耍哈！」說完就轉身嘻嘻的笑著跑開了。惜愛望著她的背影，在那裡想了好久才騎著自行車回家。
那天是個細雨綿綿的天氣，酒樓的生意有些清淡。惜愛就給老闆邱姐請了假，然後去商店裡買了些水果，提著朝淑淑的家裡走去。他已經曉得淑淑的家在那條街，他每晚和淑淑在花園裡約會了，淑淑就讓他把自己送回家。淑淑說晚上一個人走怕遇上壞人，其實她是想和惜愛多呆一會兒。
李翠花那天也沒有去賣菜，是女兒告訴她說她未來的女婿要來看她。翠花就一陣高興一陣擔憂地在屋裡忙著做菜。淑淑就幫著她打掃衛生，快中午的時候，幾大盤香噴噴的菜就擺上了桌子。
一陣敲門聲傳進了屋裡，淑淑說：「媽。他來啦！」就飛叉叉地跑去開門。翠花也有些緊張，急忙整理了一下她頭上散亂的頭髮。門開了，一個高大英俊的小夥子就站在她面前。翠花剛看見他那張臉，心裡就猛然一震；這不是那個冤家黃春花的兒子陳惜愛嗎？
「媽。我給你介紹一下，他是，」淑淑有些羞澀的說，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翠花就說：「別介紹了。我曉得他是黃春花的兒子，叫陳惜愛。對吧！」其實她還不曉得惜愛身世的秘密。
淑淑和惜愛聽了都很吃驚。「媽。原來你認識他呀！」淑淑高興地說。惜愛表現得出奇的大方，就把提著的水果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說：「淑淑。你還不曉得么？你媽，哦。李姨當年就在我們村當知青呢！」
「哈！原來你也曉得，卻故意瞞著我啊！」淑淑矯情地說。翠花此時的心情很複雜，有點不知所措了。好一陣她才說：「哦。既然來了，就先吃飯吧！」
「對。愛哥哥，先坐下吃飯嘛。」淑淑激動的說，就把惜愛拉到桌子前坐下，三個人就各懷著心事開始吃飯。淑淑看見母親翠花只顧吃飯卻不說話，好像不高興似的，她就給母親拈了一點菜在她碗里說：「媽。你得表個態嘛！」
翠花看了一眼女兒，又瞟了一眼惜愛，然後問：「我，我表啥子態呀？」淑淑貼近翠花的耳邊說：「媽。你對他沒有意見吧！」翠花聽了就一下把碗放在桌子上，那聲音很響，差點把碗里的飯抖出來。
惜愛和淑淑都有點吃驚，以為她要發火。翠花抑制了一下情緒問惜愛：「愛愛。你爸還好嗎？」她記得惜愛的小名叫愛愛。惜愛不明白她問的哪個爸，就吞吞吐吐的說：「哦。我，我爸么？他很好，就是，經常挨我媽罵呢！」
翠花那張清麗的臉上就有了些笑容，話也多了起來：「你媽還改不了她那個火爆脾氣喲！哦。愛愛呀！你曉得么？當年我還在你們村當知青的時候，你那個老爸，對著牆上的一副標語撒了?尿，被你媽看見了，就把你爸告了，你爸就戴上黑帽子挨批鬥啰！哈哈哈！二十多年啰！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的喲！」
惜愛就憨憨地笑：「呵呵！我媽就是愛管閑事喲！」淑淑見母親高興起來，就冒出一句：「嘻嘻！二天我們結了婚，當了她的兒媳婦，我兩個肯定要吵架啦！」惜愛聽了就笑得差點把嘴裡的飯吐出來。
翠花卻沒有笑，她在想該不該答應女兒跟惜愛的這門婚事。
傍晚的時候惜愛回到家，黃春花見兒子滿臉帶著笑，就問：「兒子。你今天發工資啦？咋個這麼高興呀？」惜愛就神秘地說：「媽。你猜我今天在哪裡吃的飯？」春花笑嘻嘻地說：「你在酒樓上班，當然是在那裡吃飯啦！喲！你娃娃還喝了酒呀！」
惜愛看了看那邊的房子，然後悄悄的說：「媽。你別跟老爸說哈！我今天去李淑淑的家裡了，哦。就是老爸以前那個知青老婆李翠花。呵呵！你跟她要變成親家啰！」
黃春花聽了就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娃娃跟她的女兒......，哎呦！愛愛啊！天下的女孩子那麼多，你咋個就偏偏喜歡她了呀？哎喲！前輩子的冤孽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