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屍
看看地上的屍體,對王大寶說:「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說,讓別人知道了,他們會打死你的,不光打死你,你爹我,還有你娘,都會讓人家給打死。記住了沒?千萬不能跟別人說。」傻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看著自己的親爹不停地點頭。王來財把傻子身上沾到的塵土怕打幹凈,然後說:「現在就回去,別在外邊玩了,以後也別在出來玩了。去吧。」傻子點點頭,轉身走了。王來財看著傻子進了村,又往周圍看看,見大道上、村子里都沒有人,這才抱起地上彩玉的屍體,抗在肩上,一隻手扶著,另一隻手拿著鐵鍬,從大道上下來,找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向著後山走去。
天漸漸暗了下來,還起了風,颳得山上的亂草和野樹嘩啦啦直響。王來財扛著彩玉的屍體往後山走,走著走著,就會停下來,往左右看看,又往身後看看,生怕亂樹叢中忽然冒出個人來。走著走著,王來財又覺得肩上的彩玉似乎動了一下,他趕緊停下來,把彩玉放在地上,蹲在旁邊仔細查看,一邊看,一邊輕聲呼喚彩玉的名字。彩玉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臉色比之前更加的可怕。這一路走來,王來財把彩玉放下來了七八次,每次都覺得她似乎活過來了,可是他每次看到彩玉的臉,都覺得它變得比原來更加可怕。從前山到後山,王來財走了將近兩個鐘頭,卻感覺這一段路,比他整個的前半生都要漫長。好不容易熬到了後山,王來財找了一處偏僻的林子,走進去,把彩玉的屍體放在身後的地上,然後開始用鐵鍬挖坑。
王來財挖著挖著,忽然就聽到身後的彩玉發出了嚶嚶的哭聲,王來財覺得自己的頭髮都硬了,他慢慢地轉過身去,發現身後不遠的一棵樹下,趴著一隻野貓,看著她喵喵的叫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閃閃放光。王來財彎下腰,撿起一塊石頭丟了過去,野貓受到驚嚇,叫了一聲,逃跑了。王來財轉回身繼續挖坑,挖著挖著,又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的聲音,聽那聲音似乎那個人似乎雙腳不方便,走起路來雙腳都拖著地。他猛地轉過身去,身後卻不見人,彩玉依然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王來財不敢再把她放在自己身後了,他抱起彩玉的屍體,放在坑邊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然後繼續挖坑。挖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挖好了,王來財把彩玉的屍體放進去,把土填回去,又用腳踩實了,這才轉身往回走。這時,天已經黑了,風依舊刮著,山路周圍的枯草呼啦啦只響,彷彿有人在裡面走動。
王來財心裡毛毛的,強迫自己不去亂想,邁開了大步,一刻不停往村裡走。走著走著,王來財就覺得自己身後有腳步聲,他知道,那是因為自己太害怕了,把自己的腳步聲當成了別人的。他努力地不去回頭看,硬著脖子往前走,背後的腳步聲跟著他,而且越來越近,最後王來財實在忍不住,不由自主地轉身往後看,身後果然有個人!因為天黑的關係,也看不清是男是女,不過,從這個人的身影來看,是背對著王來財的。好像這個人是倒退著走路,一直跟在王來財身後。王來財看著那個人的後腦勺,問:「誰啊?」那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王來財又問:「你想幹什麼?」那人不說話,王來財再次問:「你到底是人,是鬼?」那人還是不言語。王來財又說:「你倒是說句話。」,說著就用手裡鐵鍬捅了捅那個人的後背,那人被他一捅,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同時那個人的腦袋一歪,從脖子上掉了下來。
楊繼先猛然驚醒過來,睜開眼睛,就覺得自己的心口咚咚的跳個不停。之前的一切,他一直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當王來財開始往回走的時候,楊繼先就變成了王來財,最後一幕著實把他嚇的不輕。他躺在炕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仔細回想一下,夢境里的一切還都歷歷在目。回想起來,在去年冬天的時候,王來財忽然不讓傻兒子王大寶出門了,而且還找了一副鐵鏈,一頭拴在王大寶的腳脖子上,一頭拴在他家東屋的房柱上,吃喝拉撒睡都讓他在那個屋裡解決。村裡很多人都看不過去,雖然是個傻子,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養牲口還時不時牽出去溜溜,這一年四季鎖在屋子裡,哪是人過的日子?可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勸,王來財就是不放王大寶。這件事讓楊繼先生了不小的氣,但畢竟那是人家的家事,他也沒法插手。現在知道了真相才恍然大悟,原來王來財是怕兒子在再外面惹出事來,也算是用心良苦啊。
楊繼先從炕上坐起來,往窗外看了看,外面天光暗淡,已經是黃昏了。他從炕上下來,來到西屋,楊淼漫躺在炕上,依然昏迷不醒,兒媳婦鄭翠玉挨著楊淼漫側身躺著,也睡著了。楊繼先沒打擾她,轉身出了屋子。他準備去王進勇家,把夢裡的事告訴他,畢竟人命關天,作為死者的父母,有權力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走到半路,楊繼先又改變了主意,他想先去王來財家看看。一方面,他是想要親自證實一下夢裡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另一方面,他還想勸說一下王來財,希望他能主動將這件事坦白。因為這件事並不是普通的殺人案,兇手是一個沒有行為能力的傻子,無法追究他的法律責任,如果王來財能主動坦白,在感情上,死者的父母或許能夠好過一些。一邊想著,楊繼先來到了王來財外面,走到門口一看,見他家的院門虛掩著,兩扇門之間開了一條半寸寬的縫隙。楊繼先推門走了進去,同時向院子里喊了兩聲。兩聲喊完,楊繼先已經進了院子,屋裡卻沒人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