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苦海無邊
突然聽得董嫣芷一時說出如此瞭然於心,似是斷絕一切塵念的想法,李天昭的心眉頭猛然緊皺了一下,又釋然舒展開來。
他已然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內心是何一種想法了?畢竟李天昭與董嫣芷單獨相處的機會馳僅此而已,至於其他的歌坊傳聞也僅僅是從王公公那裡聽來的。但有一點李天昭他自己確實可以肯定,董嫣芷的琴棋曲藝之絕是天然渾成的,好像是加不得任何一點人為因素的盤捏。
況且三年前,在高王府舉行的『琴棋盛會』賽場上,李天昭是親耳聆聽過董嫣芷所彈湊的琴弦仙音的,也是親眼見識過董嫣芷那時嬌艷如花,迂然媗妍,宛如九天仙女降臨凡間的美一樣,和怡動人,漪麗而艷。
如今三年之後,突然與有過一面之緣的麗人再次貿然相對,這份揪心的感覺豈是言辭之間一時能夠形容得出來的。聽著自己呯然心跳的劇烈活躍,看著驚惶如小鹿一樣不知所措美如天仙的女子,李天昭的心一時顯得萬般滋味重重,念想多多。
李天昭一時迷茫地看上身旁的王公公,只見王公公裝出一副閉目而思的樣子,倚著亭中的柱子假目以眠。他莫名一嘆,長長出了一口粗重的氣息,端起石案上的茶杯又一飲而盡。
是啊,恨悠悠,嘆茫茫,如此尷尬的境況,也難怪李天昭是要長出這一口嘆息之氣了。雖然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皇宮中偶然聽得那一縷調蔽的琴聲起,就引來了今日說是難堪又不難堪,說是奪人所愛又不似奪人所愛的窘迫困境。但是又如何能讓李天昭他一個萬乘之軀,竟然毫無顧跽地傾倒在一個平頭陌姓的女子面前。想畢,這其中的緣由又是什麼呢?
此時董嫣芷雖然受寵若驚,但是她仍是保持著她應有的警惕之心,莫名惶恐地看著眼前的李天昭,心裡也似翻滾起滔天風浪一樣,波濤洶湧,惡浪滔天。雖然旁邊仍然有假目以寤的王公公等人存在,但是她確實猜不出李天昭此來的目的和意義。難道僅僅是像李天昭口中所說,他只是出宮消遣,順道過來聽聽她的琴藝而已,別無所求。
可是,李天昭此時眼中所表現有目光和流露出來的表情,都讓處於迷茫和傷感之中的董嫣芷感到圾一絲絲的害怕。她總覺得此時李天昭的眼光和表情,總包含有一種令人姨所非夷的古怪想法,而且這種感覺讓人覺得越來越強烈。就像一個燃燒的火把,從點燃時的弱小火苗,突然就竄到了劇烈的熊熊燃燒,而且火光衝天。
雖然心懼如此,但是董嫣芷還是極力膽定自己,一邊安坐在石凳之上,一邊仍然裝作毫無在意的樣子,揮手彈湊著擺弄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張古琴。霎時,琴聲悠悠揚揚飄蕩開來,穿過空寂的庭院,越過烏雲籠罩的天空,橫垣在四周遼闊的天宇,宛如天音仙籟一般,怡人心動,攝人魂魄。
聽到琴聲絕妙精細之處,李天昭喝彩得驀然驚嘆開來,他哈哈地大聲讚譽道。「董小姐,世間之言果然流傳不假,你不愧是琴藝雙絕之人。在朕聽來,亦可堪稱當今天下國士無雙了。」
董嫣芷被李天昭這橫空出世的一誇,整個人就哆嗦地顫抖開來了。誰知她的右手一滑,那琴弦就直直地勾划而過,一道鮮紅的血痕即進就呈現出來,迎著朝陽的斜光,汩汩地流冉。董嫣芷霎時一聲尖叫,整個人就隨著一陣鑽心的痛驚呆在了當中。傻傻的,愣愣的,盯著那一道直流的鮮血,驚慌得一時不知所措。
李天昭畢竟是一國之主,咋見董嫣芷的右手食指又像三年前那樣被琴弦所傷。他已顧不得了自己是一國之尊,立即從亭中的石凳上跳將過來,拴過董嫣芷的右手就一把按住流血的傷口道。「王公公,快,快拿些蒼傷之葯和包紮傷品的白巾過來,朕要為董小姐包紮傷口。」說罷,又回頭專註地看著董嫣芷傷了的右手,頓時顯得一片心急和憔慮。
王公公聽得李天昭直呼之叫,猛然撲將上來,急忙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瓷瓶,擰開蓋子,直接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沫,施捨在董嫣芷右手的傷口上。
李天昭則扯過一條白絲巾,撕碎了一些,就輕輕地纏繞在了董嫣芷右手的食指上。纏好之後,又把手放到了自己的面前,不慌不忙地吹了幾口涼氣,才算完結。
見著萬人之上的國主親自為自己包紮了傷口,而且還如此的體釁不懼,董嫣芷整個人頓時坐立不安起來,她怯怯地開口謝道。「謝謝國主以萬乘之軀,竟然屈尊貴體親為小女子清理傷口,小子女何德何能竟受國主如此恩寵,那是萬死不能報的啊!」
一旁邊的王公公聽得董嫣芷如此一說,馬上笑嘻嘻地插言道。「董姑娘,那用什麼謝啊。你們都快成皇親國戚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若是謝來謝去的,何日是個盡頭啊。依雜家看吶,那是國主仁慈,能體釁萬民的痴苦,才能做出如此親近百姓的舉動。若不是哪,那你就沒有如此這般的恩寵了。」
被王公公這一聲旁鼓側擊的讚歎,李天昭馬上臉紅一片地苦笑道。「唉,你這個奴才啊,也真是會說話。朕就這麼輕輕一動都被你贊得天花亂墜了,若是被你傳揚出去只怕朕就要封天下百姓之口,亦是不能為自己辯了。」說著,馬上又看了頗為怯意的董嫣芷一眼,眉頭一皺,緊接著說道。「幸好董姑娘不是個拘於小節的人,要不啊被你這個奴才這麼一糊弄,那還不得把此事都當成天下的新聞傳揚開了。哪豈不是陷朕誤了人家董姑娘一輩子。」
王公公一時故作怯意地拱手請罪道,「老奴該死,老奴該死,怎麼可以把董嫣芷比作國主體釁萬民的模範呢?如此一來,豈不是毀譽了李公子和董小姐。老,老奴,該死,老奴該死,敬請國主原諒!」
突然聽見王公公作出這一副態勢來,董嫣芷不得不應聲推辭道。「哎,王公公,你也不必如此惶恐了。幸好這裡沒有外人,不然這話若是傳到宮裡那就不得了。今日之事若是太后追究起來,我豈非是百口難辯。所以董嫣芷還是乞求國主垂憐,劉姨娘不在家,還請你作速離開別家小院,以弊清關係,莫讓人另生誤會。」
李天昭突然聽得董嫣芷如此一說,彷彿向自己下了逐客令一般,心裡頓時礙怨起來。但是目前情況確實如董嫣芷所說,劉脂兒不在家中,他們二人也不好與一個小女子在院中呆得大久。否則,傳揚出去,還是傷了宮中顏面的。
想至此,李天昭莫名地長嘆了一聲,端起石案上的茶水輕萌了一口,又抬頭看了看四周一遍,謂然嘆道。「朕,雖富有四海,奈何卻不能在一個別院小憩啊?如此說來,豈非烏呼悲哉!」
王公公見狀,急忙趁上來各顏悅色道。「國主,千萬別這麼說。天下之太,莫乎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試問天下之人,誰又敢不讓國主小憩啊?」
「哈,哈,天下若能如王公公所言,哪朕豈非是萬民之害了?你啊,還真想讓朕遺臭萬年吶。」李天昭緊跟著王公公的話語說道,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
王公公不明所以,正待欲言相問,董嫣芷卻出聲讚譽道。「國主,果然是體釁萬民疾苦的好君主。些小之事,竟能窺一管而知全豹。有君如此,天下幸事。」
李天昭羞赫一笑,起身相辭道。「董小姐之言羞煞朕也,還請董小姐寬恕朕今日相擾之過,朕告辭了。」說罷,謝絕而去。
看著李天昭和王公公二人悄然離去,董嫣芷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她用手拍拍還一直在活蹦亂跳的心,又抹抹額頭浕出的漢珠,終於長長地嘆出了一口氣。彷彿突然卸下了肩上的千斤重擔一樣,釋然輕喘。
可是,等她正要起步離去,劉脂兒卻匆匆地走了進來,一時急切地問道。「嫣芷啊,我聽說國主和王公公剛才不是來過嗎?他們人呢?怎麼都走了啊?你,你也不留待一下人家,就這樣急急的趕人離去,豈是咱們的待客之道啊?何況人家還是貴為一國之主的天子吶,我們怎麼可以那樣糊塗啊?」
莫名的被劉脂兒一通整刷,董嫣芷壓抑得好像要氣爆炸了一般,枕著一雙淚眼濛朧的抽泣道。「姨娘,你一進門就不問緣由的這樣責怨嫣芷漫待人。可是你有了解過事情的真相嗎?嫣芷再笨再蠢也不可能傻到以已微薄之力驅趕國主大駕啊?」
「人家之所以不等姨娘回來就離去,那是不想落人口舌,為自己招惹是非。若是換作是我啊,我也會這樣做的。」
劉脂兒莫名一怔,驚得『啊』然大叫道。「如此之說,那可是姨娘錯怪你了。既是國主過來急於離去,必定是有什麼消息相告吧?不知可有口信相留。」說畢,又直愣愣地立在了當中,就只等待著董嫣芷的回復了。
董嫣芷虛嘆一氣,急得眼瞧舌乾的一哽,就一股腦兒把先前發生的一切事兒全吐了個乾乾淨淨。頓時,驚得那劉脂兒一個勁地驚呼道,「哎喲,這,這還了得吶。你,你,這不是在國主面前長臉了嗎?」
董嫣芷嘿嘿一笑,嘆道。「我長不長臉我不知道,但是他們懷著什麼的心思我卻是看得明白的。」
二人如此一翻對慫之後,等劉脂兒從董嫣芷的敘述中完全清醒過來之時,她冷眼一瞪,恨恨地盯著一臉瀉滿悲情的董嫣芷哈哈笑道。
「董丫頭,我看你啊,從現在開始就不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了。而是苦海有邊,回頭無岸了!」
董嫣芷一時驚呼道,「姨娘,此話怎講?我聽得一頭霧水,全然無解。」
劉脂兒羞赤地盯著她那一雙詭異的大眼睛,神神秘秘地答道。
「董丫頭,往後你就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