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誰是我
電影鏡頭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隨時隨地的轉移鏡頭,變換場景,卻給人一種很連貫的感覺,絲毫沒有停頓。
李平安彷彿就有這麼一種感覺,上一幀他剛剛意識到自己成為了千千萬萬因為意外而無法活到壽命終點的一份子,可惜了自己為了回老家翻新房子攢的錢。
「哦…」
「你說什麼,大聲點,我聽不清楚!」一個體格略微有些臃腫的中年護士把耳朵貼在病人的嘴唇邊上,可惜病人的嗓子發炎嚴重,有聲音,但是變形聽不懂。
「算了,小劉,你去叫高醫生過來,就是303室二號床的病人醒了。」她吩咐一個小護士去叫醫生來,自己則是繼續統計病人的情況。
李平安現在相當混亂,這裡是哪裡?難道自己沒死?只是受傷被送進了醫院?
他用力撐起有些瘦弱的身軀,反覆嘗試了幾次,都因為無力而失敗。
「趙一帆,是吧,你感覺還好嗎?意識清醒嗎?」
來到病床前的高醫生看了看床上病人的情況,在掛在床尾的記錄本上,寫了起來,然後就問了起來,病人只是因為身體虛弱加上些病症拖到昨晚才有些危險,只要好好修養完全沒問題,他也是很頭疼,這種死拖著不看病拖成重病的病人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趙一帆?是誰?他是再對我說話嗎?我是誰?誰又是我?
腦海中無窮無盡的記憶涌了出來,我是趙一帆,還是李平安?
迅速運轉起來的大腦不堪重負,李平安,或者是趙一帆再次昏迷了過去。
「高醫生,怎麼辦?」跟在一旁的小護士明顯經驗不足,應該是剛剛走出校園,進入工作崗位的小女生。
高醫生走上前,試了試趙一帆額頭的溫度,看了看瞳孔,又放下心來,「沒事,體征平穩,就是體溫還有點高,記得給他敷塊毛巾,降降體溫。」
緊接著高醫生又趕往另一處病房查看。
……
在記憶深處,李平安瀏覽著這具身體的記憶,兄妹三人,父母雙亡,大哥趙一鳴從政,有著父親老戰友的照顧,還有自身能力強,升遷很快,可惜趙一帆從來沒關心過。
小妹趙娉婷出國從事律師行業,也是及其優秀的,至於趙一帆自己,靠著大哥小妹不要的房屋放租,和父母留下來的一點遺產,遊手好閒,不過膽小怕事,也沒幹過什麼辱沒門楣的事情,趙一鳴幫過他很多次,可是他卻始終不上進,躲在自己的小屋裡自娛自樂。
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現在是一九九六年,自己怎麼來到的這個世界?他可以確信應該不是原來的世界,因為此時的自己還沒有出生,不過應該還在母親的肚子里。
而唯一和他前世記憶符合的部分就是,這個名叫趙一帆的傢伙的房子正是他前世一家人在京城租住的房子,京城一套房,說起來很了不得,不過這裡不知道是太偏僻還是規劃問題,直到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才剛剛拆遷。
總之這是個陌生的人,陌生的自己。
趙一帆,嗯,以後就這麼稱呼吧,他感受著額頭上不再清涼的濕毛巾,漸漸冷靜了下來,睜開雙眼,看著周圍的情景,老舊的裝修,一看就知道有著三四十年歷史的建築,那個年代獨有的實用風格。
病房裡擺著六張病床,自己就是在進門一邊的第二張床上。
眼神往窗外一掃,正好撞上一個花白頭髮的老爺爺,形體消瘦,不過精氣神很足,臉上一直帶著笑意。
「小夥子,你醒了!」老人靠在床頭,手上拿著一本書,不過封皮是那種看不出情況的,而且也很老舊。
趙一帆恢復了點力氣,撐起身子,有些嘶啞地回著老人,「哦,您好!」
「小夥子,你是什麼病進來的啊?」老爺子看來對於一覺醒來身邊多的一個病友挺關心的,合上手上的書看向趙一帆。
「我?我也不知道,突然失昏了過去,醒來就在這裡了。」趙一帆確實不知道怎麼進來的,不過病根倒是了解一點,大概就是重感冒,發燒,加上體弱,只是就著抽屜里放的不知道多久的葯,打算挺一挺,結果可想而知。
看自己興緻不大,老人只是繼續扯了幾句,就沒再硬拉著他聊天。
病房裡總共有四個病人,這邊的三個加上對面的一個,床位之間也沒有什麼遮擋物,有些悶熱的天氣,窗外的陽光微弱,陰沉沉的,此時正是七月,盛夏時節。
「趙哥,怎麼樣了?身體還好吧?」突然一個領著半大孩子的一個典型農民工打扮的人走了進來,手上提著點水果,略帶中原方言味道的普通話讓趙一帆一愣。
「爸……把門關上!」趙一帆一瞬間就認出了前世的父親,父親自小勞累,模樣老的早,從二十多歲到五十多歲一直都是那副樣子。
但是他也不敢認,害怕打擾了家人,前世自己一家,父母雖然勞碌一生,但是沒有什麼大災大禍,供起了兩個兒子上完大學,除了自己這個孤僻獨處的二兒子,大兒子工作家庭圓滿,兒媳也孝順,老了也雙雙回到老家,安度晚年,算得上難得的小幸之家。
這樣的生活,也算是得償所願,何必打擾。
「是我疏忽了,這屋裡都是病人,趙哥,不好意思啊!」李建宏打個哈哈,陪著笑臉說著。
還是熟悉的那張臉,和性格,父親永遠就是這樣一副大大咧咧,不斤斤計較的性子,所以也經常被母親埋怨,不會賺錢,總是讓著別人。
李建宏走到病床前放下水果,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小馬扎,坐了下來,「趙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趙一帆平息著激動的呼吸,開始聆聽父親的話,按照記憶里,父親此時應該比這具身體大個三四歲,嘴上卻說著「趙哥」,應該是有事情求自己。
「你說,我聽著呢!」
「那就好,這個情況是這樣的,昨晚我本來是有事找你,結果碰上你昏倒了,接著就和老宋一起把你送到醫院來了……」
趙一帆有些明白了,昨晚的事,有事找房東,那隻能說房租的事!
「我是想,能不能寬限我幾個月房租,還有這住院的費用……」父親很是期待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