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馬首是瞻
「四毛,屋子裡有兩小子是邱老桿一邊的,正將我的軍呢,有可能和金白眉也有著勾搭,我這是沒著了才來後院堵你,敗了你和老闆娘的興,你可不興發惱。」王富貴一邊拉著剛走出春娘閨房的四毛,一邊壓低聲音先打伏筆。
四毛哼了一聲:「你按住性子,咱一起進去,該吃吃,該喝喝,明兒一早,我估摸著回信就該到了。」
「啥回信啊?要不你給我交個底唄。」
四毛笑道:「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你就做個真糊塗看戲就成,萬一點破了,臉上難免掛像,再說了,揣著明白裝糊塗,你自己也難受不是?」
王富貴也是成精的角色,立刻揣摩出四毛話里的意思了,他立刻掐斷了話頭,轉而拉著四毛往院子外走:「行,我今天就好好喝頓糊塗酒。」
屋子裡一共坐著六個人,歡喜坨和跟隨四毛摸了王富貴老窩的順子,猴子坐一邊,其餘三個一個叫麻子,是王富貴的心腹弟兄。跟隨他們同來的馬臉和外號翹嘴白的漢子則是邱老桿的親信,其中翹嘴白還是邱老桿的表親。這一屋子人當天一致對外暴打六子的時候都還同仇敵愾,可一旦窩在一口鍋里攪著馬勺的時候,紛爭就出來了,四毛一腳踏進屋裡,就感覺到氣氛不對。
翹嘴白嘴角上的白胎記歪到了耳朵根,麻子在一旁打著圓場,馬臉則氣哼哼的鼓著腮幫子不言語,歡喜坨等人則半真半假解著勸。
王富貴一屁股坐了下來,也不開腔,看到四毛進來,所有人也都閉上了嘴。四毛也不說話,抄起歡喜坨面前的杯子一口乾了個底朝天,伸手從懷裡掏出了幾張銀票,拍在了翹嘴白等三人的面前。
翹嘴白一看,都是面值二百兩一張的票子,票面簇新,在燈光下閃著誘人的反光,他強自忍著沒伸手,但已經換上了一副笑臉:「這是.....」
四毛若無其事的樣子:「幾位兄弟到了咱沔口,漕幫理當儘儘地主之誼,這沔口好耍的地方可多了去了,聚寶街上吃喝玩樂五花八門,待會讓歡喜坨陪著哥幾個逛逛去.人是英雄錢是膽,這幾張銀票哥三個分分,四毛一點心意,給大家暖暖荷包。」
歡喜坨見機很快,立刻接上了話頭:「我說哥幾個,吃的喝的先不談,咱沔口有家寶香院,那可是湖湘兩地找不出第二家的地兒了,院子里的姑娘們個頂個像天上降下來的仙女,我來做東,咱今天晚上也過一把神仙癮如何?」
馬臉和翹嘴白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哈喇子都快滴下來了。尤其是翹嘴白,咽著口水,嘴巴里假意謙虛:「那怎麼好意思呢...」
馬臉頭點得像雞啄米:「聽說過,聽說過,邱老大不就是在那裡被......」
一句話未了,翹嘴白狠狠在桌子底下踩了馬臉一腳。
四毛熟透人心,笑眯眯的將銀票一一塞到三人的口袋裡:「得,我也不留你們了,趕緊的跟著歡喜坨走吧,換個地方,那裡酒更香...」
歡喜坨也順勢拖著翹嘴白和馬臉往外走,兩人的心思早就飛爪哇國去了,順著勢就跟著歡喜坨往外走。王富貴的心腹麻子顯然不願意和兩人為伍,拿眼睛只打量自己的老大,王富貴使了個眼色,麻子才相跟著出去了。
待到眾人散去,四毛才對王富貴說道:「這兩小子不過是貪財好利的人,一試就露底,你放心,過了今晚,歡喜坨就能弄得他們服帖的,手拿把攥的事。」
「這兩小子萬一要是金白眉的細作怎麼辦?」王富貴擔心的問道:「咱們可就是在身邊養著禍患啊!」
四毛微微一笑:「那不正中下懷?金白眉不聽我們的,但一定會聽他們的啊!」
王富貴不禁恍然大悟:「你是想用反間?」
四毛嘿嘿笑道:「有這個打算,不過這一招不是絕殺,輕易別動,能不能排上用場還兩說呢。」
「行,我聽兄弟你的。」
四毛壓低聲音道:「還有個事告訴你,明兒一早邱老桿就會被壓赴荊州,捉拿他的官軍已經到了沔口了,正在寶香院里喝著花酒呢。」
王富貴心思靈動,四毛簡單一句話,這裡面的彎彎繞可就太多了,荊州的官軍為何會越界來抓人?四毛又為何提前知道?看來這兩者當中必然有著關聯,沒準就是四毛動用了關係,讓荊州的官軍直接把手伸到了沔口。而金白眉捏著邱老桿這張肉票操縱洪澤魚幫,豈肯輕易交人,看四毛信心滿滿的樣子就知道,他抬出來的關係一定有辦法或者有面子讓金白眉不得不交人。但這個人是誰,照著江湖規矩是不能隨意打聽的。
沒想到的是,四毛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如實相告:「荊州駐防八旗有我的朋友,他們以抓水匪的名義來提人,雖然和金白眉沒有隸屬關係,不過照著朝廷的規矩,匪案優於一般案子,緝拿水匪本就職在官軍,所以金白眉非得交人不可。但依著他的心思,即便人交給了荊州八旗軍,也一樣可以要挾你們魚幫......」
王富貴猛一聽還有不解之處,但隨即醒過味來,金白眉交人本就是官府與官軍私相授受,也沒有敲鑼打鼓滿處嚷嚷的道理,所以即使人被押去了荊州,只要沔口的衙門秘而不宣,自己就不可能公然表明立場不顧邱老桿這顆棄子,還是得投鼠忌器。想到這裡,他才恍然大悟:「你是故意安排翹嘴白和馬臉今晚去寶香院聽牆根去了吧?這手高,實在是高。」
四毛淡淡的說道:「有邱老桿的表親和心腹幫你正名,你就再不用顧忌,可以放手大幹一場了吧!」
王富貴突然深深的一拱,倒讓四毛有點冷不防,急忙扶住他:「你這是幹嘛?」
王富貴由衷的嘆道:「四毛兄弟,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和你交朋友真是過癮,不僅是哥哥我,咱魚幫的老少爺們都托你的福,以後洪澤湖道上的兄弟都惟你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