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兵行險招
翹嘴白被涼水一下給澆醒的時候,打著冷戰便看到了歡喜坨一張團團臉湊在跟前,如一朵綻放的鮮花一般。
「幹嘛?」翹嘴白本能的往後退,才發現身子就抵在了艙壁上,退無可退。
「幹嘛,快起來吧,等著您老兄救命呢。」歡喜坨這句話讓翹嘴白那點醉意蕩然無存,一骨碌爬起來就問道:「救什麼命?他們灌你酒了?我是真不能再喝了。」
歡喜坨又好氣又好笑:「還喝個球,你快來看看吧,咱們被然給圍起來了。」說著話,一把拉過了翹嘴白,讓他湊到了窗戶邊。
翹嘴白順著窗戶縫一打量,回過頭來說道:「這麼快就到了?咱快上岸啊。」
歡喜坨壓低了聲音:「上個屁的岸啊,你再仔細瞅瞅,這些人我看就是心懷鬼胎的樣子。」
翹嘴白聽完這話,再次湊近窗戶縫,仔仔細細的打量著,一邊看一邊自言自語道:「這小子怎麼調哨了?他是福九的手下啊,按道理王老大的地盤不歸他巡防啊?」
等到翹嘴白將周邊的情況徹底看清楚之後,臉色不禁開始發白:「王老大呢?他在哪兒?」
「王老大已經上岸了,讓咱們在船上等他,說他辦完了事再派人叫我們下船。」順子在一邊插話道。
歡喜坨突然插了一句嘴:「這個福九是誰?」
「他也是邱老桿的拜把子兄弟,宗族裡有不少的哥兄老弟是魚幫的幫丁,勢利不在王老大之下,不過這小子不太地道,邱老桿也對他提防三分,但他的本家在洪澤湖裡算是人多勢眾的一枝,平常橫行霸道慣了,和王老大不太對付。邱老桿也是利用了這一點,打一下摸一下的,讓兩邊互掐著。」翹嘴白幾句話就把福九的底細說了個清楚。
歡喜坨的心開始更加沉到了谷底,僅有的那一點僥倖心理也徹底被打破。船艙外邊魚幫的幫丁這樣如臨大敵防著自己有可能是對漕幫來的遠客有所戒備,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江湖險惡,多個心眼很正常,但如果背後指使他們的人是邱老桿用來平衡王富貴的工具,而且又和王富貴不對付,那就說明事態嚴重了,難道真的又被四毛給猜中了,這個福九已經做好了一個套,以逸待勞,坐等著王富貴自投羅網,要是這樣一來,王富貴可就吉凶難料了,他要是出了問題,今天跟隨自己來的這些個漕幫弟兄,只怕沒一個能全身而退。
歡喜坨突然想起了四毛說的三句話:「一是絕不上岸,以防不測。二是一旦上岸,就得奇兵制勝,擒賊擒王。至於最後一條嘛.....務必要設法把翹嘴白留在船上,萬一有變,他可就是死里求活的那支伏兵……」想到這裡,歡喜坨恨恨的暗自罵了一句:「張四毛你個烏鴉嘴。」罵歸罵,但他心裡清楚,現在只能抓住翹嘴白這根救命的稻草了,於是乎鄭重其事的抱拳拱手,給翹嘴白施了個禮。
「你這是幹啥?抽的哪門子風?」翹嘴白急忙扶住了歡喜坨。
歡喜坨胖臉上沒有一絲的笑容,用很誠懇的表情問道:「翹嘴白兄弟,你說句真心話,我們漕幫的兄弟你是真心結納還是點頭之交?」
「你這是什麼話?我翹嘴白毛病雖然不少,但最重的就是一個義字,咱們不就差磕頭燒香拜把子了嗎?要不咱現在就補上?」
「憑你這句話就成,今天我歡喜坨這百八十斤,還有漕幫的二十幾個兄弟的命就全交到你的手上了,是死是活,全憑兄弟你一句話,咱決不皺一下眉頭。」
「越說越離譜了,我要你們的命幹嘛,咱哥倆認識也這麼久了,沒見過你這麼神叨叨的,有啥話直說。」
歡喜坨一把抓住了翹嘴白的手,眼睛亮的滲人,直勾勾的盯著翹嘴白:「兄弟,你還沒看出來嗎?那個福九布下了一個局,就是等著王富貴和你上鉤呢?你想想看,王老大和他是平起平坐的,你又是邱老桿的心腹弟兄,如果幹倒了你們兩個?他會有什麼好處?」
歡喜坨是成精的老江湖,一句話就打到了翹嘴白的七寸上,翹嘴白的臉色急劇的變換著,眼神飄忽,胸口也開始起伏不定,顯然是心裡邊在飛快的打著算盤,沉吟良久之後,翹嘴白冒出來一句:「坨哥,事情沒壞到這個程度吧?邱老桿只要在,公然反水,自相殘殺的事他不得掂量掂量啊?」
「說得在理,但如果他和金白眉暗地裡勾搭呢?」歡喜坨步步緊逼。
翹嘴白瞬間的汗就開始下來了,心裡隱隱有不祥的預感,但嘴巴上兀自硬撐著:「不可能吧,這可是犯大忌的事,真要被抓住了把柄,沉了他的湖都算輕的。」
「怎麼不可能?你們邱老桿私會粉頭,一定是很隱秘的事,怎麼無巧不巧就被金白眉抓了個正著?官府緝拿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千軍萬馬都奈何不了的魚幫幫主,結果在一張床上就被輕輕鬆鬆的拿下?沒有內奸,你覺得有可能嗎?還有,我們剛收到的消息,邱老桿被提到了荊州,緊跟著就回了洪澤湖,這動作不可謂不快吧?怎麼我們還沒上岸,人家就已經換了自己手下到王老大的地頭來打前站,還這麼一副張網捕魚的架勢,結果只能說明,福九已經收到信了,邱老桿此去荊州九死一生,正是先下手為強奪取幫主位置的最好時機。只要幹掉和他分庭抗禮的王老大,再幹掉邱老桿的心腹兄弟,也就是你翹嘴白,他自然就成了這洪澤湖的土皇帝。」歡喜坨一番話如同一記記重鎚,咣咣的砸得翹嘴白心裡那根楔子一下一下往底下鑽,直到牢牢的釘死了,釘住了,這位老人家反而不開口了,靜靜的在一邊看起了熱鬧。
翹嘴白的眼神瞬間不知道轉了多少圈,突然狠狠的一咬牙,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對歡喜坨說道:「你們在船艙里先不要動,聽我的指揮。」說這話,一貓腰出了艙,直奔船頭,歡喜坨示意順子和猴子不要跟出去,一群人遠遠的就聽見翹嘴白跟刀條臉打著招呼:「你派個人跟王老大說一聲,我就不上島嶼了,漕幫這些兄弟今兒個去我家歇著,明天一早再過來和他匯合。」說著話,翹嘴白故意大聲對船艙里說道:「哥幾個,別歇著了,趕緊解纜吧,跟著我去我家,離這裡不遠。」
歡喜坨答應了一聲,鑽出了船艙,吆喝著手下的兄弟們開始準備解纜繩,同時背著手對身後的猴子和順子做了個手勢。
「翹嘴白,王老大走前留了話了,讓兄弟們好好伺候著,他轉頭就派人來請這些漕幫的朋友們上島,你這麼咋咋呼呼把人給帶走了,回頭我怎麼給王老大回話啊?」刀條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嘿,你個小兔崽子,啥時候你這麼聽王老大的話了,老子現在就要回家抱婆娘了,管他娘的什麼王老大不王老大的,趕緊閃開,別惹老子發火啊。」翹嘴白瞬間變了臉。
刀條臉顯然還是有所顧忌,不敢公然翻臉,但又不敢這樣撤了包圍圈,他一邊看著船上的情形,一邊嘴巴里虛應著翹嘴白:「要不這樣,我派人現在就上岸知會一下王老大,你和漕幫的朋友稍安勿躁,我這裡剛好備了點酒菜,你和漕幫的朋友們邊吃邊等,兩不耽誤怎樣?」一邊說著話,一邊低聲對身邊的手下吩咐了幾句什麼,那名手下立刻從船頭上一個健步就躥上了岸,急急而去。
翹嘴白這個時候反而沉吟了起來,眼神飄忽,心裡陷入了極度的掙扎之中,對於是否公然翻臉,還在兩難之間,歡喜坨這個時候突然冒了出了:「這位兄弟,咱們船上帶的有陳年的梅子酒,用拖網浸在水裡面,這會的口感剛剛好,喝一口下去那是爽口又解乏,等閑可是喝不到的,要不嘗一嘗?」
說著話,歡喜坨的手一揮,只見猴子和順子兩個人便走向了船身的有一側,開始解一個繩套,繩套解開之後,柃上來的竟然是包裹在一副漁網當中的幾個青瓷罈子,罈子口一層層又是蠟封又是錫封的,還砸著厚實的軟木塞子,這樣子把酒密封好了泡在水裡的法子,刀條臉還是第一次看見,不禁有點好奇的湊近觀看。
「這法子可是咱漕幫的不傳之秘,最適合這個季節喝了,青瓷壇裝梅子酒,又被活水一激一泡,梅子酒的香醇和口感那就是一絕,哥幾個你們可是有口福了,平日里只有咱老堂船上的大輩才有得喝,我是特意帶來給兄弟們常常稀奇的,這位兄弟你就算第一個吧。」
歡喜坨一語未畢,順子砰的一聲起開了木塞子,猴子順手遞給他一個長柄的吊桶勺子,滿滿的舀起一勺子酒,之間酒色泛紅,醇厚的香氣撲鼻而來,刀條臉不禁吞著口水從自己船的船頭往船腰上走,這個位置距離順子和猴子的最近,伸個手就能結果勺子。
兩邊隔著水正在一個接勺子,一個遞勺子的時候,那名匆匆而去的刀條臉的手下匆匆而來,隔著老遠就看著氣喘吁吁的。
歡喜坨臉色瞬間一沉,突然大喝一聲:「順子…..」
這一聲吼來得極其突然,所有人不由都愣了片刻,刀條臉接過勺子的手也剛剛舉在半空中,突然間,順子的手猛然一抖,剛剛還是裝酒罈子的大網從天而降,一下把刀條臉套了進來,站在一旁的猴子極其機敏,快如閃電的伸手也握住了漁網的繩頭,狠狠一收,網身因為長度不夠,其實只是套到了刀條臉的腰部,但被對方合力這麼一拉,活扣收緊,立刻讓刀條臉掙扎的功夫都沒有,便被拖死豬一樣,臨空被拖了過去,砰的一聲,重重的落在對方的船頭上,待到刀條臉回過神來,忍著被摔的痛楚強行掙扎的時候,一張笑眯眯的胖臉已經湊到了自己跟前,而那個胖臉的主人手上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刀冷冰冰的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