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管家
擔心外出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這些日子沐子潯一直呆在府中沒敢再出門。
從那天的情形看,那個小乞丐絕不是一般人,否則他也不會好端端的在大街上被人刺殺了。而那個刺殺小乞丐的人分明認出了樓上的白衣男子,搞不好這個白衣男子還會認為她在陷害他呢。
沐子潯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把沐家這個別院各處遊逛了一遍。雖然是別院,但畢竟以前沐家曾來過這裡避暑,將幾個風格迥然的院子巧妙結合在了一起,規模很是不小。
游湖妙廊,青松翠竹,的確是景色醉人。
院子中心一池碧水,假山在側,迴廊盤曲,水中央一個廊檐高翹的亭子,湖邊和小亭之間由長長的水上橋相連,水上橋搭一棚花架,此時正值早春,花架上的紫藤花開的正好,深紫色蝶形花冠,一串串的垂下來,走在長橋下,宛如置身在紫色的海洋中,十分美麗。真的是春可觀紫藤,夏日,池中的芙蕖綻放,憑欄可賞荷花。
沐子潯此時正在水中央的小亭中作畫,沒錯,她就是在作畫。
幾日沒出門,古代的娛樂活動又少,沐子潯只能自己找些事情打發時間了。只不過畫中既不是碧水長亭,也不是紫藤葳蕤,沐子潯畫中卻是一個毛茸茸的肉球,四隻腿又短又小,兩隻大眼睛水潤潤的,看起來無辜極了,竟是一隻可愛的小白狗!
此時這隻小白狗正躺在沐子潯腳邊打滾,雪白的絨毛在青石板上來回的蹭,竟然也沒有沾上灰塵。
「雪團,你又調皮了。」沐子潯停下畫筆,看向腳下,這個胖乎乎的傢伙一個翻身到沐子潯的腳邊,正用牙齒咬著,輕輕地扯沐子潯裙角。
雪團是沐子潯上次出門回來的時候帶回來的,沐子潯一下馬車就看到了這個毛茸茸的傢伙兒,而且這傢伙像是認識自己似的,乖巧的跟在沐子潯身邊不遠的地方,有著下人在,也沒人敢讓一隻小狗靠近沐子潯。不過,沐子潯看著它很是可愛,就帶回來了。
雪團聽到沐子潯的話,爬起來搖著尾巴嗚嗚的叫了兩聲,一雙水潤潤的眼睛看起來無辜極了。
白芍用帕子掩著嘴笑,「小姐,它怕是知道小姐在為它作畫,也想著瞧瞧呢。」
雪團應景似的,又嗚嗚兩聲,還把毛絨絨的腦袋放在沐子潯腳邊蹭了又蹭。
「小機靈鬼,」沐子潯也被逗笑了,雖然她不覺得雪團能看得懂畫,但還是好脾氣地放下筆,彎腰將雪團抱了起來,還特意讓它面對著那幅畫,「看看喜不喜歡?」
雪團黑溜溜的眼睛盯著那幅畫,歪了歪頭,突然沖著畫中的小狗汪汪的叫了兩聲,更是逗得沐子潯笑的不行。
「王管家今日還在府里嗎?」沐子潯抱著雪團走到亭子邊護欄旁坐下,白皙纖長的手指在雪團雪鍛般的毛上滑過,帶著淺笑問白芍道。
聽到沐子潯的問話,白芍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沐子潯的身邊小聲道:「小姐,王管家一早就出門去了,現在怕是還未曾回府呢。」
沐子潯聽了這話挑了挑眉,「王管家倒是很忙呀,父親心善特意收留他進府,還給了管家的職位,只是不知道他如此忙碌,有沒有時間能看顧好府里的大小事宜。「
其實說起來,在沐子潯來到縉雲城之前,王管家還真是沒什麼需要操心的,可是,現在怎麼說都有個主子在,他竟然也如此的散漫就奇怪了。
在沐子潯看來,要麼是這個王遠不將她沐子潯放在眼裡,要麼就是真的有什麼事情不得不離開府邸。前者,沐子潯覺得不太可能,畢竟自己是沐府唯一的嫡小姐,而且沐老太太和沐毅的態度也很明確,在沐府當值,無緣無故地得罪她實在是說不通的,這個王遠再怎麼蠢笨,也不該如此作為才是。如此說來,王遠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小姐,奴婢特意問過了府里的下人,說是王管家的兒子染上了怪病,請了幾個大夫也看不出個什麼來,王管家正著急上火呢!」白芍看沐子潯感興趣,就將自己打聽來的情況說來給沐子潯聽。
「哦?生了怪病?」沐子潯撫摸雪團的手頓了頓,不知道王遠的兒子生了什麼病,不過以這裡的醫療水平,隨便得個重感冒都有丟命的可能。
「可不是嘛,才七歲的一個孩子,聽說動一動就腿疼,而且身上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一些青斑紫斑,實在可怕。」白芍說著手放在胸口撫了撫,臉上也有些心驚的神色。
一動就腿疼?而且身上還有青斑紫斑?沐子潯皺了皺眉,「王管家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也難怪他著急了。那就賞王管家五十兩銀子延醫問葯好了。」
聽著這病症,沐子潯心裡倒是有些想法,可是自己畢竟不是醫生,縱然在現代了解一些也只是理論上的,萬一最後弄錯了,豈不是害了人?所以還是賞些銀子更穩妥一些。
午後,沐子潯午休剛起來,王遠就來求見了。
「想來是過來謝恩的。」白芍一邊為沐子潯梳妝,一邊道。今日上午沐子潯剛賞了他五十兩的銀子,他這個時候過來謝恩也是常理。
沐子潯在鏡中看著白芍的手法,看著像是要挽同心髻的樣子,就開口阻止道,「不必麻煩了,隨便挽個簡單些的,也是在家裡不打算出府。」
「放心吧,小姐,奴婢還不知道小姐的性子嗎?您看好就是了。」白芍說著話,手上卻一點兒不落下,利落的挽了一個髮髻,果然不是同心髻,雖然看起來有些相似之處,卻要簡單方便的多。白芍從妝匣里取出一隻白玉簪插在髮髻上,配著沐子潯的一身白衣,看著竟然有悠然出塵的氣韻。
沐子潯對著鏡子看了看,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我的白芍果然最貼心,以後我可怎麼捨得把你嫁出去呀。」
白芍聞言,紅了紅臉,「小姐又打趣奴婢。」
沐子潯也笑了,「我這可是真心話,好了,請王管家到正廳候著吧,我在那裡見他。」
沐子潯過去正廳的時候,王管家已經在等著了,看到沐子潯進來就趕忙地行禮。
王管家雖然衣著得體,但看起來臉色卻很憔悴,距離上次見到不過十來日,整個人卻瘦了一圈,給沐子潯行禮的時候,身子還不由地晃了晃。
到底是骨肉親情,沐子潯眼神閃了閃,莫名地想起了她前世的生母,那個在靈堂里哭地歇斯底里的女人,再也沒有了往日名門閨秀的風姿,在那場葬禮之後大病了一場。只不過,那個時候沐子潯對慕家有怨,雖然做了慕家的刀,到底也傷了骨肉親情,所以冷血冷情,打心底里對穆家人都親近不起來了。
沐子潯眨了眨眼睛,「王管家請起,我聽府里下人說,你的家人身體不適,可是有了轉機了?」沐子潯也不打算多客套,對於自家的下人完全沒必要,所以就直接開口了。
「勞小姐掛心,還賞了銀兩,王遠是特地來向小姐謝恩的。」說著,王管家就再次行了個大禮。起來后才道,「小兒福薄,請了這麼些大夫來,結果還是看不出什麼來……」說著,王管家言語哽咽,緩了緩情緒,才接著道,「王遠在小姐面前失儀,實在不該,還請小姐恕罪。」
沐子潯擺擺手,清冷的聲音倒是聽不出什麼變化,「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王管家不必太過在意。只是我聽說,孩子除了行動不便,而且全身青紫,可有此事?」
王遠聽得這話,心疼了疼,不由得升起一種無力來,「回小姐,的確如此,正因為這病生的古怪,所以大夫們才束手無策。」
兒子身上的確莫名的出現一些青斑紫斑,看起來很嚇人,而大夫又看不出所以然來,所以就有人說是沾染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王遠自然是不肯信,可是卻又無可奈何。此時聽到沐子潯的話,不由得就有些悲切。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兒子,從那麼小小軟軟的一團養到如今這般大,但凡有一絲希望,他也不願意放棄。
沐子潯靜默片刻,道:「我之前在京都時,倒是聽說過有大夫治好過這樣的病,只是不知道那病人與你家孩子病症是否完全一樣。」
立在沐子潯身後的白芍眨了眨眼睛,她從小就開始侍候小姐了,怎麼不曾聽說過有哪個大夫治過這樣的怪病?難不成是和府上交好的王御醫?
王遠一聽這話,立刻抬起了頭,語氣也有些急,「小姐曾聽說過?不知是哪位大夫?」
沐子潯搖了搖頭,「這位大夫並不好請,而且最厭煩陌生人貿然打擾,你若是這麼急匆匆的去,只怕就是尋到他的人,他也不會理會的。」
白芍暗暗點了點頭,如果真是王御醫的話,的確是不好請來,王御醫是有品級的官身,想要出京的話還要向皇上請旨意才行,而且即使是京城裡的那些官員們想請都未必能請得到,人家怎麼可能願意辛辛苦苦地跑到縉雲城來呢,即使是沐府的老爺也沒有這個臉面,更不用說是為一個管家!
王遠聽了這話臉色變了幾變,張嘴想要說話。
沐子潯直接打斷他要說的話,道「我們府上倒是和他有幾分交情,不過我也並無把握能請他來,要不然這樣,你回去把孩子的癥狀,平日里的飲食習慣,發病時間等等情況寫下來,越詳細越好。我讓人跑到京城去問一問,能請來他的弟子自然最好,即使人到不了,也盡量請他寫個方子。」
王遠本來還想著,不管結果如何都要想法子去拜訪這位大夫試試看,但現在聽沐子潯如此說,也覺得是最穩妥的法子了。畢竟,如果連沐府都不能請來人,他一個下人去了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不甘心想要去試一試罷了。
沐子潯看王遠也同意自己的意思,便道,「我這裡只是多一分希望罷了,你還是要繼續尋大夫看著的。」
好歹如今有了些眉目,王遠神色很是激動,直接再一次跪下,對沐子潯磕了個頭,「小姐的恩情,奴才銘記在心,不管結果如何,小姐都是奴才的大恩人。」
沐子潯點了點頭,她原本沒有管這種事情的必要,她不管是理所當然,管了要費心勞神不說,萬一出了意外還要惹得一身腥。王遠正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有那番話的。
其實沐子潯原也不是個多事兒的人,只是剛才她想起前世母親在靈堂里痛哭的樣子,總覺得心裡有些堵,再者,這件事情於她很可能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沐子潯示意王遠起身,就要讓他退下了。
王遠卻平了平心神,道,「奴才來還有其他的事情。」說著就將一封帖子奉了上去。
沐子潯從白芍手中接過帖子,打開看了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縉雲城雲家?」
「正是雲家的帖子,雲家的家主畢竟是縉雲城的父母官,每年四月石榴花開時節,雲家都會在石榴園辦宴會的,通常縉雲城有些身份的府上的夫人小姐都會收到邀請,也是縉雲城的一大盛事了。」大約是王遠覺得兒子的病症有了眉目,人也精神了些。
沐子潯自來到這個世界,或為了解環境,或為打發時間,也看了不少的書,對這裡的官制有個大致的了解。
縉雲城隸屬於縉州府,是縉州府府衙所在地。而雲家的家主雲開則是縉州府的府尹,雲家的確是縉雲城的父母官。
沐子潯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還從來沒有參加過這類的宴會,再加上平日里也很無聊,能出去賞賞花也不錯。雖然沒有長輩在,但好在這裡對女子的要求也沒有宋明清那樣嚴苛,女孩子們相邀著出去遊玩也是常有的事情。
也不知道這樣的宴會是不是真的有名門貴女們的才藝表演。
等王遠下去,沐子潯就由白芍服侍著開始寫信。
先是向老夫人問安,問了老夫人的身體如何,有沒有按照她囑咐的每天去園子里走走,然後又說了一下自己每日里的生活習慣信是送往京城的,白芍只當是為王遠的兒子問葯的信。
「小姐說的可是王御醫?這樣麻煩王御醫會不會不大好呢?」白芍並不是一個狠心的姑娘,她也很同情王管家的兒子,但是現在沐子潯現在離著京都這麼遠,還要管這些,她自然是要站在自家小姐的立場上來想問題了。
「無礙,不過求個方子罷了。」沐子潯寫信的手沒有停,更何況她原也沒打算真的去問王御醫求方子,不過隨口一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