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棒間染血
漫長的孤獨歲月里，總會有人忍受不了孤寂，觸犯到規則的邊緣。
甚至，踏出規則。
「阿狼，你私下凡間，我......」
「金星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奎木狼閉著眼睛，束手就擒。
他知道躲不過，也不願躲。
繼續躲下去又能如何，靠著囚禁讓心愛的人不離開，天下沒有比這更加好笑的事了。
「來人，把奎木狼和百花羞帶下去！」
李靖冷哼一聲，他一向看不慣太白金星老好人的樣子，下凡抓個罪臣還要這樣一副樣子。
天兵收到命令，剛準備走過去，奎木狼倏然睜開眼睛，身後妖氣狂涌而起！
「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阿香，她是無辜的。」
太白金星剛要說些什麼，李靖一把推開他。
「本就是披香殿的罪侍，如今更是與私下凡間的妖孽在一起，罪無可恕！」
百花羞臉色蒼白，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會被牽扯到其中，更沒有想到奎木狼沒有騙他，她竟然真的是披香殿的侍女轉世。
面對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天兵，她獃獃的坐在地上，恐懼，無依無靠的感覺覆蓋了她全身上下。
然而。
是誰？
在你絕望的時候擋在你的身前。
奎木狼握緊了手中的劍，橫亘在身前，面對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天兵。
「找死！」李靖揮手，身後的天兵蜂擁而上。
猴子的身影頓了一下，眼角緩緩抽搐著。可他沒有停下，慢慢的邁開腳步，落下，彷彿匕首插在昔日自己的身上。
什麼時候他也變成了這樣。
面對這樣的事情視而不見。
終有一天，我們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人。
李靖、奎木狼、包括太白金星，他們雖然彼此在說話，但都在看著猴子這邊。看到猴子握著棒子的手越來越緊，他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猴哥、」小白龍輕聲呼喚。
猴子收斂起所有的神色，大步走向該去的地方。
身後，李靖臉上劃過一絲冷笑，大手揮下。太白金星雖然想阻攔，但他只是文官，在出征的時候根本沒有話語權。
百花羞獃獃的望著，望著奎木狼在天兵隊伍里浴血搏殺，鮮血染滿了他的臉頰，渾身上下。
「來啊，殺啊，老子不怕！」
奎木狼咆哮，一如猴子當年的瘋狂。
他之所喜歡猴子，就是因為猴子做了他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如今，猴子敗給了自己，被自己死死的束縛住，而他，則要放出自己心裡的那隻猴子！
奎木狼殺著，咆哮著！
「你以為你接受的是誰的愛！是天庭二十八星宿奎木狼的愛！他為了你反下天庭！豎起為妖！」
為了掩飾行蹤，這十三年的時間，他將渾身的仙力都轉換成了妖力。這也是為什麼他變的和以前全然不同。
百花羞怔然的望著奎木狼的身影。
淚水從她的臉頰滑落。
「李靖！住手！」太白金星拚命想阻攔，但卻於事無補，被李靖的人緊緊的給拉住。
他張了張嘴，想叫猴子，卻又忍住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猴子的處境，對於猴子的做法，他明白。
猴子走的很慢，直到身後的咆哮聲慢慢的弱了下去，他停下了腳步。
百花羞哭了。
奎木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盡最後的力氣，驅散了渾身妖氣，露出了在天庭的本來面容。他看著百花羞，眸子裡帶著一絲歉意。
「對不起，終究還是……保護不了你。」
李靖冷哼一聲，連這一對愛人最後的相聚也想打斷。太白金星紅了眼眶，死死的拉住李靖，無論怎麼樣都不放手。李靖也有些害怕真的傷了太白金星，畢竟他還是玉帝面前的紅人，於是手上不敢用力，只能被太白金星糾纏住。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百花羞哭著，忽然抬頭，手指輕柔的撫上奎木狼的臉，「我跟你走，無論天涯海角，幽冥地府，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奎木狼微微睜大了眼睛，出乎百花羞的意料之外，他沒有高興，大聲的罵道：「老子不需要你的可憐，給我滾！看老子是妖怪的時候就走的遠遠的，現在老子恢復了神的面貌，你也不要回來！」
他罵的很劇烈，但百花羞只是看著他。
十三年的相處，他從未說過一句重話。此刻之所以說這些，目的再明確不過。
「為什麼過去的十三年我沒有看到你的心？我真的很笨。不用再說了，緣起緣滅，我們今生無緣，來生再聚！」百花羞緩緩的抱住奎木狼，身體一震，緩緩閉上了眼睛。
奎木狼獃獃的望著百花羞的腹部插著的匕首。
十三年前，他就不該去找她。
只有小白龍能夠聽到，猴子的喘息聲已經接近哭聲。並且，他握著棒子的手，彷彿粘在了棒子上，怎樣都拿不下來。
天地間十分壓抑，天兵將奎木狼和百花羞團團圍住，強烈的對比，讓雨水都劇烈了一些。
太白金星失落的坐在地上。
李靖冷笑著，指揮著天兵將百花羞拉起來，關下去。
猴子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慢慢的，他轉身，望著百花羞，手中的棒子橫在她的咽喉處。
兩個天兵手足無措。
猴子一直是天庭的噩夢，儘管天庭每個天兵都在酒後吹牛的時候，說過孫悟空已經成了廢物，包括他們兩個。
但此刻真正面對猴子，他們連抬頭都有些發抖。
此刻，天地間只有百花羞的抽泣聲。眾人靜靜的看著，都不知道猴子要做什麼。
「天庭的懲罰，很痛苦。」
棒子搭在百花羞的咽喉處，猴子的聲音輕輕響起。
百花羞抬頭望著猴子，眼中殘留著淚水。
「所以……你還是去死吧！」猴子仰起頭，臉上突兀的露出一絲猙獰，棒間染血。
百花羞緩緩的倒下，口中輕聲喃語，卻沒有聲音。
但在場眾人都看得清楚，那是謝謝二字。
沒人敢說什麼，如果說天地間有一個人發瘋可以震懾天庭的話，那一定是猴子。五百年前那一場戰爭，已經說明了一切。
李靖臉上甚至不敢露出一絲難看的表情，橫的怕瘋的，自古如此。
天兵來的快，去的也快。
奎木狼和百花羞靜靜的躺在地上，像一對相愛了多年的戀人。
猴子扔掉了棒子，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們的屍體，蹲下，靜靜的看著。
很久之後，場中央多了一隻斑斕猛虎。
猴子沒有回頭，赤這雙手一點一點的把泥土捧起來。一個坑洞越來越大，大到可以容納兩個人的時候，猴子停下了。
他望著奎木狼和百花羞的屍體，突兀的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臉。滿是泥土的手，按在臉上的猴毛上，混雜著天上的雨水，讓他狼狽的像一隻耍猴人手下的猴子。
他仰天長嘯，無聲的咆哮沒有震懾到三界，卻將他曾經的心震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