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貴族圈子
東郊湖畔邊上的賽馬場,極為廣闊,綠草茵茵,一眼望不到盡頭,而在賽馬場的一側設了觀馬場,養馬場,還有交易場。
跑馬場上,早已聚了好幾圈人,每個圈子都有男有女,年紀差不多都在二十上下,大的不過二十五六,小的也不過十三四歲,人人身著錦緞華服,背後隨從圍繞,容顏出色,器宇不凡,麗顏姝色。
馬場一邊的一個木榭里,坐著當今楚國一等世家的小姐們,她們正喝著茶,品著點心,談興正濃。只聽一個廣袖點點梅花紅裙年輕的女子,半歪著湊到另一個紫衣白蝶華裳的年輕女子身邊,八卦道:「詩雨,你們都聽說了吧,今日這場小宴是子琰哥哥特意為羋凰舉辦的。」
「真不知那個羋凰有什麼好的,自幼不得大王的恩寵,相貌又僅是一般麗色,還跟著一群男子去打戰,而且還不是一天兩天,一去三年,誰知道這三年下來,是否行止變得更加粗鄙了。」王詩語聞言,容色淡然,輕哼一聲,「什麼美其名約同窗小聚,如果只是小聚,何必叫了這兩個掃興的人。」話畢,一個眼風卻掃向角落裡一直十分局促地坐著的羋玄。
「就是,早知如此,我就乾脆託病不來了,晴晴,你直接幫我帶個口信就好!」另一個女子聞言,也點頭說道。
「菁華說的對,」眾女聽了紛紛點頭,起身欲走,「要不我們現在都走了,才不給她捧場呢!」
「你們要是都走了,留我一個人算什麼意思?」成晴晴拉著要走的幾個閨蜜,指著遠處駛來的若敖氏那隻大鵬,說道,「而且你們看,他們都往這邊來了,現在走豈不是遲了!說不定還要被子琰哥哥降罪。」
「既來之,則安之。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了一個羋凰不成了。」王詩語暗自計較一番說道。
「也是。」周菁華隨之點了點頭坐下。
眾女臉上皆掛起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優雅再度落座,遠遠看了一眼遠道而來的若敖,只是輕飄飄地瞟了一眼,然後眉頭微挑齊齊收回目光,繼續淡定地坐著,談笑風聲,彷彿剛才的那段小插曲不復存在一般。而剛才他們的那一眼,只是看到了一個不潔之物,無意中落到了他們尊貴的鞋邊,而他們低頭看看,只是關心否髒了他們的錦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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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達東湖郊外時,已經有好多年輕的男男女女相攜走在金色落葉鋪滿地的湖畔邊,在湖畔邊還有一個大型跑馬場供貴族子弟專用賽馬,而碧波如洗的湖面上,有書生公子約了美人,泛舟湖上。
若敖子琰首先翻身下馬,然後走到車邊,伸出一隻素手,「走,帶你去見見幾個熟人,順便跑一圈。」
羋凰掀開車簾的時候,看到的仍然是這隻骨節分明的修長玉手,乾淨地不像自己的那雙手,因為長久的握劍殺敵,早已生了薄繭,然後就是這個總是淺笑雍容的男子,這一次她試著主動將手搭在那隻大手上面,隨著他的顫撫起伏緩步而走下馬車。
這就是將牽著她的手度過這一世的男子,而他剛剛幫自己報了第一仇。
羋凰含笑低首,回了一個「好」。
若敖子琰的大手反手扣住羋凰的玉手,豐唇拉出一道同樣明媚的弧度,牽著她向一邊的跑馬場而去。
司琴,司劍和清浦三人走在二人身後,而江流離著三人又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司劍用兩隻手偷偷比劃著二人一深一淺的兩道背影,「你們看,公主和駙馬今日的衣裳多襯。」
清浦聞言笑吟吟地道,「你們是不知道,我家公子為了這套衣衫挑選了一大早上,既怕出挑了,招蜂引蝶,又怕遜色了,會被公主嫌棄,要多難就有多難。」
雖然十分認同,可是司琴還是一副侍女長的派頭,一手叉著小腰,一手點著司劍和清浦兩人的額頭,訓道,「你們兩個的話真是太多了,都給我閉嘴!」
江則流在後面跟著,看著三人,面無表情地翻了一對白眼。
待走近了,果然如若敖子琰所說,這一大圈人中有一部分都是羋凰的老相熟,大半都是她上書房學堂里的陪讀公子和小姐,今日除了羋昭未到,就連羋玄都被邀請了。
不過這種貴圈,羋凰和羋昭向來是沒有資格參加,這些都是羋昭的交際場。
「皇姐,你們來了?」
看到慢步而來的女子,彷彿看到了救星,羋玄提著裙擺邁著急促的碎步走出木榭,笑著向她跑來。一襲淡綠色的碎花長裙,身邊僅有一個侍女綵衣,在這一群錦衣華服僕從如雲的貴族裡根本不出挑,反而顯得有幾分普通,好像她也是侍女一般。
羋凰同樣一臉笑意向她頷首,「嗯,皇妹今日也出宮了。」
打量了一眼羋凰,羋玄輕笑著,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身旁的子琰,「這還不是多虧了姐夫,不然玄兒今日哪有機會出宮。這宮外可真漂亮,比宮內自由多了!」說完才怯弱地看一眼被她點名之人,大著膽子笑道,「姐夫不會怪玄兒這樣急著稱呼上口吧!」
子琰含笑回望了一眼今日特別配合的羋凰,見她沒有半分不悅,回道,「求之不得。」
「駕!」
一聲清厲的馭馬聲,由遠及遠傳來,黑色的駿馬揚起烏黑如鐵的馬蹄,踏在綠草如茵的草場上,草沫飛濺,身後兩名隨從被他遠遠甩在身後。
「凰兒!你終於來了,昨日我聽聞子琰說你今日要出宮,可是盼了一宿。」
孫叔敖長笑一聲,驅馬走到近前,利落地翻身下馬,對羋凰大笑著拱手說道。聲音弘厚,魁梧黧黑,一身黑色暗紋武袍,顯得他極為高大威猛,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比之周邊同齡人多了一份穩重成熟。此人正是羋凰的表哥,而羋凰高挑的個子十成十是遺傳了他們的外公,孫侯。
「多年不見,沒想到表妹已經出落的這般美麗動人!遠在邊關的祖父見了肯定高興!」
「表哥!」羋凰曼眸微瞪,微訝地看著對方,問道,「你什麼時候回的京,我怎麼不知道?」
孫叔敖聞言面色慚愧地道,「就在表妹三年前出征后不久,大王感念我孫侯府世代為國鎮守邊關,遂招我回來。不過那時表妹才剛到選城,祖父囑我切莫告訴於你,以免你兩頭擔憂。」
是的,她想起來了!
司書她們收集的那本冊子上的信息,的確有提到一句,「公主出征后不久,楚王稱為孫侯府留一血脈,遣世孫孫叔敖歸。」
當時她根本沒有注意,只因為她現在的記憶很多時候還停留在前世的歷史上,只記得大概兩年之後,外祖和表哥被召回楚都,全家被判了通敵之罪,滿門抄斬,然而當時的她只是從他人的口中最後一個得知這一消息,而後不久她就被最信任之人出賣給羋昭而死。
羋凰還想再問,可是又一聲大笑遠遠傳來。
「我說你不會怕了吧!相哥哥等了你一上午,準備一雪前恥!」
只見來人大笑著打馬上前,騎著土佐駿馬說道,聲音粗獷,五官硬朗,濃眉大眼,一身紫金銀線編織的白虎武服,后披熊皮大披風,不過二十二三歲的年紀,看起來闊朗大氣,不拘小節。身後七八個僕從緊緊跟隨,一到四人近前齊齊翻身下馬,動作劃一,頗有章法。
這個男子叫葉相如,是已然半隱退的前老司馬的孫子,別看他的名字取的這麼斯文,但是從上書房學堂起,就是個不愛讀書,只愛滿世界找人比武賽馬的,但是他的武功也好馬技也好,卻一直不算頂好。上個月在東湖郊外的賽馬場剛剛才又輸了整整四千兩銀幣給子琰,還賠上了一匹好不容易培育出來的土佐王馬,丟了很大的面子,見了子琰就時刻不忘翻盤。
若說整個郢都還有誰敢不懼子琰,這般大小聲的,恐怕就屬他了。
含笑扣住羋凰的手,暗暗握了握她的手心,若敖子琰輕笑問道,「公主,有人來給我們送新婚賀禮了。你說本駙馬是收還是不收?」
羋凰笑了笑,看著某個從不知厚顏為何物的男人,莞約回首笑問,「葉公子一番眷眷心意,駙馬會不收嗎?」
如果說司書那聲「駙馬」尉貼了子琰求一下午婚而不成的所有鬱悶,那羋凰這聲「駙馬」簡直就是撫平了他這十一年無聲的所有等待。
彷彿仙樂一樣動聽。
欣長的羽睫上下翻飛,眼裡卻只看的到她一個人。
若敖子琰雍容一笑,微微頷首,「果然還是公主最懂我,本駙馬正愁囊中羞澀,這禮只好多謝了。」
冰鍔寒彩的玉顏更加光耀四射,彷彿這秋日的驕陽一般,照亮了羋凰的整片天空。
羋凰杏眸婉轉,臻首微垂,只露出從烏黑的發尾到頸項的一截細白優美的曲線,在心底暗罵了一聲,若敖子琰,你這個天下第一厚顏,這麼多人看著呢!
還能不能有點楚國第一公子最基本的矜貴?
笑的明眸皓齒的羋凰,一身白海棠花瓣藍衣拽地長裙在綠野間隨風拂動,顯得嬌媚動人,垂首的樣子是那樣的順從,與她旁邊的男子更是相得益彰,極為相配,看的一旁的葉相如眼前大亮,摸著大頭納悶道,「這真的是長公主嗎?三年不見,我怎麼發現竟變得這般好看。」
羋玄也是溫柔地一笑,點了點頭,「今日的大姐,彷彿變了個人,果然有了姐夫的照料后變的更好。」
「還是皇妹會說話,」若敖子琰目光微沉地瞥了一眼葉相如,拉著羋凰往賽馬場而去,「公主,那我們先走一步吧。」
葉相如本還想問問羋凰這三年抗擊庸國的事,「喂,我說你們走的也太快了吧!喂,給我說說庸國戰場上的事情吧,西土庸國的人厲害嗎?是不是沒有我們楚國厲害?」
「喂誰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叫的哪個阿貓阿狗,凰兒,你說是吧?」走在前面的若敖子琰狀似生氣地低聲說道。
羋凰卻沒有答應,她們這些沒有依靠的羋姓公主,在他們這些世家大族眼底,不就是當阿貓阿狗一般隨意戲弄嗎?
「喂,我說,走那麼快乾嗎?」葉相如一直牽著馬在後面急追,後面的叫喊聲越大,二人腳下的步子極有默契地跨地越大,不一會距離拉的更遠。
待他們三人先行,孫叔敖才看了看身邊從頭到尾笑的一臉溫婉的羋玄,道,「玄表妹,我們也走吧。」
羋玄微微頷首,「好,叔敖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