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雲簫篇未完
大雨已經接連不斷地下了三天三夜,梅嶺古道上早已荒無人煙,官道被雨水沖刷得坑坑窪窪,路邊的青草也被大雨打蔫了,垂頭喪氣地耷拉著,只是那顏色卻是動人心魄的鮮綠。暮色漸晚,南海驛站掛起了昏黃的紙燈籠,在晚風中搖曳,時而出「咯吱——」的聲音,在風雨交加的暮色中聽起來更顯孤寂。
驛站的亭長吳光福摸索著看了一眼窗外尚見不到任何停減跡象的風雨,回頭對另一個年輕些驛使張貴林說道:「這雨怕是這兩天不會停了,也不知還要下幾天。」南海驛站現在就剩他們二人還堅守在此地,其餘的早已66續續地離開了。自從兩年前戰亂又起,這驛站也曾熱鬧過一段時候,但是很快地,朝廷的官員漸漸就少了。聽來往的客人說起,南粵朝廷已經節節敗退,江將軍率領的義軍已經打到了肇慶,只怕過不了些時候南海也要陷了。
吳光福對朝廷里的那些是是非非並不在意,對於他們而言,誰能讓他們過上安穩的日子那才是正事,至於由誰來當皇帝,又干他何事呢。不過早就聽說江將軍是個愛民如子的好人,也不知傳言是否屬實。
吳光福嘆息一聲,回頭朝正坐在廳堂角落的兩人看了一眼,眼神卻複雜得緊,有驚羨,有疑惑,還有些為難。這二人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都是文質彬彬的模樣,其中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相貌略為粗獷,濃眉入鬢,雙眼有神。而另一個更是不得了,吳光福在這驛站幹了十幾個年頭,形形色色的人也見過不少,卻還從未見過相貌如此出眾的人物。那男子面若冠玉,鼻如懸膽,鳳眼狹長而有神,眸子漆黑卻猶如星辰般閃亮,身上隨意罩了件月白的長衫,落落大方,看在眼裡卻是說不出的俊逸與舒坦。也正是因為這樣,三天前大雨滂沱,兩人來投站的時候,吳光福糊裡糊塗地就答應了,渾然忘記了驛站的規矩。待到後來醒轉,看著面前一臉感激的人兒和手裡沉甸甸的銀元寶,這「走」字怎麼也無法說出口了。
想想這裡十天半月也沒個人來,吳光福也就釋然了。朝廷的那點供奉只夠自己吃喝,最近這幾個月甚至連半分銀子也沒有,也不能怪他收留來往客人了。不管怎麼樣,自己總要吃飯吧。
雲簫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上,輕輕地吹著水面上的茶沫,這裡不同於海島,茶葉都粗糙得很,但他卻恍如並未察覺,細心地品嘗。但葉鳴卻知道他的精神沒有集中在茶水上,至於他在想些什麼,那就一無所知了。對於眼前這個比自己尚且小上半歲的主子,他心裡只有佩服二字。雲簫心思之縝密,城府之深沉乃是他生平僅見,就是海島上那位厲害大小姐,也是遠遠不及的。一想到海島,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溫柔的笑意,待到此事完畢歸島,就是他與雲煙的婚期了,當年孤苦無依的小叫花了竟然也要成親了。
「咳——」雲簫忽然輕咳一聲,葉鳴猛然驚醒,卻現雲簫正滿面含笑地看著他,眼裡帶了一絲促狹。葉鳴頗有些不好意思,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忍不住搔搔頭以示尷尬。雲簫淺笑著搖頭,心中不由得好笑,嘴上卻只是輕聲問道:「現在是幾時了?」
葉鳴看了看屋側的沙漏,皺了皺眉頭,道:「大概是酉時三刻了,跟十八騎約好了是戍時三刻,也快到了。」話剛說完,他耳朵忽地一動,心中警覺。風雨中隱隱可聞陣陣馬蹄,卻不似旋風十八騎的整齊有序,有些雜亂無章。他抬頭望了雲簫一眼,見他仍是悠閑自得地品著茶,心中稍安,同時也自嘲自己不知何時才能有這般鎮定功夫。
過了好一會兒,吳光福和張貴林才聽到屋外的馬嘶聲,忙開門提了燈籠迎上去。廳門大開,進來十幾個身著斗笠蓑衣之人。雖是穿了蓑衣,身上仍是淋了個透濕,一進屋,地板上就積了一層水。那些人見了雲簫與葉鳴,俱是吃了一驚,身體明顯僵硬緊張,當前的一個不由自主地把手握住了腰際的刀把。雲簫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模樣,只是抬頭瞥了正中稍矮的那人一眼,一句話沒說,又繼續喝茶。葉鳴自然也學著他,不多看一眼。
只聽得有人輕咳了一聲,那握住刀把的手稍稍鬆了些,手的主人身子明顯一僵,睜著一雙虎目打量了二人半晌,終於還是緩緩將手移開,轉身將廳中桌椅拉開,指揮眾人落座。吳光福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忙移步到廚房去燒熱水,煮薑湯。這天氣雖然還不是太冷,但這樣被雨水浸泡的滋味也實在不好受,且這初秋的雨水已經乍帶了些寒氣,若入了骨,怕是要落下病根的。
蓑衣人解下斗笠蓑衣,露出紅黑相間的南粵軍服,單見這衣服顏色便知這些人乃是軍中一等親衛,而先前握刀的那人赫然是一身黑黃相間,就是吳光福也知道這種軍裝只有大將軍才能穿得上,心裡不由得一陣訝然。這驛站約莫有半年沒有接待過軍官了,沒想到這一來竟然還是個大將。
中央那人卻依然沒有解下蓑衣,只把斗笠取了下來,露出一張略嫌蒼白的清秀面孔。他嘴唇有些白,但一雙眼睛卻是漆黑,睫毛濃密,覆在眼瞼上使整個人增色不少。那五官都清秀得很,眉眼也似女子,只是多了些連男人都少見的英氣。看那樣子也就十七八歲,但見眾人對他必恭必敬的態度,竟似比那將軍的地位還高?
吳光福小心翼翼地將燒好的滾燙薑湯放在桌上,然後退到一邊,看著將軍挑了一碗,恭敬地端到少年面前,道:「大人,您先喝點驅驅寒吧。」少年面沉如水,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伸手接下,卻沒有動口,只是怔怔地漫無目標地望著前方呆。「大人,大人……」將軍見他如此,又沉聲喚了兩聲,少年這才反應過來,端起薑湯,先抿了一小口,稍稍皺了皺眉,然後一口氣將它一飲而盡。
旁邊的雲簫始終不言語,也不看眾人,喝盡了杯中的茶水,便放下茶盞起身上樓。葉鳴雖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卻也緊隨其後,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俺的群,可憐還沒幾個人,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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