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羅春華抬起手放在他頭上，像是安撫一個小孩子般，尖銳的指甲輕輕順著毛茬捋著他的頭髮，音調平緩、平鋪直敘地道：

「你把我放出來，所以我把你從食材里挑出來，其他人卻要經過篩選決定是留下做奴隸還是做我的兩腳羊。另外呢，在這裡不要亂動心思，我是靈魂體，你弱小的魂體任何意識波動都會清晰傳達給我，只是一點點單調的內容卻不斷重複，太聒噪了，我不是很喜歡接受到你這些幼稚的記憶和思緒。」

暗沉的鐵灰色、寒光彷彿能割裂視線的指甲，此刻就在自己的頭頂上。

陳智傑彷彿有一種現實世界腦瓜子嗡嗡響的感覺。

但是這個妖魔對他傳達的意思卻突破他的恐懼，清晰傳達給到他。

『原來意識之間信息傳達可以秒懂。』

陳智傑內心突然冒出這樣的感嘆。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陳智傑想自己居然敢在這緊要關頭想法劈叉溜了個號。

然後再劈叉一下，想自己居然還敢繼續溜號想自己為什麼敢溜號。

全盤接受到信息的羅春華：「……」

恐懼中控制不住自己思緒狂奔的陳智傑：「……」

羅春華：「不要惡意賣萌哦。」

陳智傑猛點頭：「是是是是是……」

陳智傑抖若篩糠，羅春華忽然就意興闌珊，成功恐嚇一個普通人並不能給她什麼滿足感，遂收回手爪，將外表也變成了普通人的模樣。

「這個空間有主人，我本人不方便出面動作，所以需要你來給我辦點事。」

還是淡漠的女音，沒有刻意的陰沉。

「有主人有主人有主人……不方便出面不方便出面不方便出面……」陳智傑不敢亂動心思又控制不住，遂將自己關注的重點在心裡不斷重複。

但是這個重點抓的，讓羅春華又無語半晌。

無非是想到了她害怕空間主人所以要偷偷摸摸。

雖然想的很對，是她想讓他了解的意思。

羅春華摸著鋒利的指甲，默默反省自己現在也是個大佬了，不能因為被普通人瞧不起就沉不住氣。

雖然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瞧不起。

凸^-^凸

「……隨後我會在這空間布下靈瘟，而你拿的那幾棵草可以有點作用，只能緩解，不能根除，這樣你就可以長時間做他們的救世主了。」

說到這裡羅春華又頓了一會，想她這麼把衡官的空間禍害一通，會不會被削死。

「靈瘟？會死人嗎？」陳智傑小心翼翼的問道：「或者損傷了心智？」

「那都是死了以後的事情，活著的時候並不影響什麼。」

羅春華一句隨意的嚇唬，使陳智傑的心又沉了一沉。

說到這裡羅春華是真不想再搭理這傢伙了，陳智傑覷著她散發出來生人勿近的氣場，也覺不敢多言。

兩個人就默默對著場中其他被困在幻境中的人們，羅春華能看得見他們此時正經歷的一切，陳智傑看不見，又不敢深究，不尷不尬的陪著。

羅春華與蘇青岩一起搭設的幻境其實比較簡單粗暴，因為兩個人閱歷實在不深，所以情節設計主觀性強，也不能精細到在適宜的時候影響這些人的認知，所以如果受測試的人心智機敏意志堅定，說不準會破開她這不縝密的迷障。

羅春華一邊觀察眾人反應一邊反思自己手法的不足，時不時手動彌補一下幻境的疏漏，以一己之力與一群人鬥智斗勇，靈質體超強的精神力讓她尚覺遊刃有餘，相當於小試牛刀，將學識應用於實踐了。

只是幻境補丁打來打去羅春華突然覺得腦袋上『Ding』的一下亮起一個小燈泡，像這樣直面精英階層的思維方式並與之角力，這是多麼適合她們的一個學習方法啊！

然後又馬上心有戚戚地想自己人都死了，居然還深刻體會了人世間那句「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話，衡官填鴨式甩給她們一本教材就撒手不管，她這個小可憐竟然需要自己琢磨學習方法，可憐巴巴。

唉～

師父是個厲害的真是喜憂參半的事情，好事是衡官知識面超級廣，壞事是她永遠理解不了白板徒弟學得不好真不是因為笨。

羅春華一邊通過幻境毫無阻礙的去接觸每個人的思想，一邊反思自己，沉澱自己的心境。

其實心智成熟、靈魂堅韌並不算是元君力量增長的一部分，但是衡官一直以來只對這方面要求很高，別的技能都很隨意，只要求心性強大，而且此時的她們一沒有生存危機，二沒有搏命的敵人，所以近乎獨佔全靈質空間資源的羅春華自然而然的專註於慢悠悠修鍊心性。

交叉的幻境在同一空間里給了與每個人一個不同立場的身份，伴隨一連串衝突的利益鬥爭，如何取捨利益，如何考慮前途，如何調和矛盾，因為都是人為設置的難題，再加上出題的又不是人，著實把一群人難為得抓心撓肝。

現實中的矛盾也很少能夠雙贏，更多時候因為立場不同而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

談判，協商，衡量，妥協，退讓，得失，蓄勢，痛擊，猜測想法，軟硬兼施。在有意的引導之下，披荊斬棘的眾人逐漸麻木，覺得表情不再是情緒的表達，而是達成目的的談判手段，一切經歷就這麼痛快並抑鬱著。

即便是順利通關的人也要不斷面對「親人朋友」的失敗和消亡，十分影響心情。

有的人不斷闖關向前走，有的破罐子破摔。

玉碎瓦全，人性複雜不以成敗論英雄，但是羅春華需要的肯定不是至情至性卻輕易就能夭折的那些人。

所以她一邊搖頭惋惜一邊篩選。

最後通關的可以做僕人，放棄通關的變成低智奴隸。羅春華抬抬手指，那些思緒陷入混沌失去清晰面容的人便不知被送到何處了。

從頭到尾，沒有窮凶極惡，沒有歇斯底里，只有不容反抗的威能。

陳智傑越看，態度就越直溜。

「不知神君如何稱呼？」

「我可不是神，我的身份是……是黑暗魔君……這棺中人才是神君。」

羅春華扶著水晶棺坐上去，就像回到自己的王座，但只坐下半段，不敢坐衡官幻影的上半身。

想來其實多少有點思念師父了，她的手指輕輕拂過衡官的面容。看起來有幾分繾綣，讓人覺得她多了一絲人性，少了幾分冷酷。

「等下我放他們清醒，你混在其中即可。順從的做僕人，不順從的做食物。」

羅春華語氣特別平常，收起了溫和的神色，漠然看著陷入迷茫不可自拔的眾人：「做得好我引你進入修行路。」

修行的外路。

側過頭，羅春華笑得露出牙齒，乾淨潔白，看得陳智傑心思又一陣亂飛。

'關那麼多年，牙還挺白。'

標榜魔鬼，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醜陋，也不狂躁，也不殘酷，沒有上來就大開殺戒。

「小人謹遵我主旨意，肝腦塗地，誓死效忠！」

終於收斂住了思緒，穩了穩狀態，陳智傑終於板板正正地回了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