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長在地上的太陽
伍子跟陳老僵硬的背影引起大磊心中的不安,他下意識地左右兩手抓緊小海跟加奴,心裡盤算著是上前問一問還是靜觀其變。
「哥,咱要不過去看看?」小海問道。
過了一會兒見大磊還是不說話,小海又說道:「咱現在總不能退回去吧。」
說完他扭頭看了看身後一望無際的滑坡,咽了咽口水,繼續:「除了往前走也沒別的辦法,要不我先喊他倆......」
「你跟加奴在這兒呆著,我去看看。」大磊打斷小海,還不等他說話,已經一個箭步走了過去。
只見大磊走過去后,也像個木頭人一樣僵在那兒,一動不動。
該怎麼形容呢?
眼前,高坡下,是一片巨大的平曠的沙地。
雄厚黃沙累積的大地上,矗立著幾百根木樁子,雖大小不一,卻根根筆直粗壯,圈圈環繞,整齊排列,共七層,圍繞成一個巨大的環形。中間是一塊凹地,站在高處望去,彷彿是一個太陽,而那些一圈圈圍繞它整齊排列的木樁子就似其放射出來的光芒一般!尤其是在閃著金光的沙漠上,宛如一個巨大的散發著光芒的太陽。
「長在地上的太陽。」
大磊腦海里突然反映出這句話。
那些深褐色的木樁上,常年被陽光映射和風沙的磨練,菱角已經變得圓滑,尤其站在遠處看去,更是泛著光。幾百根聚集在一起,閃爍的光點縱橫交錯,在一望無際的土黃里,尤為奪目,竟是一種說不出的滄美。
「對對對!!」加奴高亢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打斷還在震驚中的仨人。
大磊回頭,只見加奴一邊跳一邊伸著手,指著腳下的「太陽」不停地點頭。
「加奴。」大磊蹲下來,問道:「你之前說的那個地方,就是這裡?」
「嗯嗯!!」
大磊一下就癱了,坐在地上,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果然,不能抱太大期望,此刻的失望就像是一把刀子不停地在心尖上捅。
這他媽就是從一個鬼地方到另一個鬼地方啊!
「不是說翻過這個-金角-就能到孔雀河嗎?河呢?」小海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在身後,一臉迷茫地問道。
「都幾千年的歷史了,總要經歷歲月地理環境的變化。況且孔雀河那麼長,這裡只是靠近它河道的地方,又處羅布泊沙漠......唉不是...你們...你們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伍子難以置信地問道。
小海面子有點掛不住,沒搭理他。
「果然啊...」陳老回過神,止不住地喃喃:「書上記載的沒錯......就...就是這裡啊!
「陳老,你知道這地方?」小海趕緊接話茬,轉移話題。
陳老說道:「根據記載,樓蘭末期戰亂頻頻,民不聊生,許多王室的貴子都被送到漢朝及匈奴族當人質,只為保幾年的太平。但這個時期沒有並維持太樓蘭國就突然消失了。」
「突然就消失了?」
「對,但這並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在它消失前,國王突然下令要修建兩座陵墓。且陵墓相連卻不相鄰,據說是為宮中的兩位公主準備的,重要的是那時候兩位公主還沒有死。」
「啊?」小海嘴巴張得老大:「那也就是說,那王國提前為兩位公主修了陵墓...??哪有親爹這樣的,多不吉利。」
「換句話講,是王國為了祭祀上天跟獄神,修建兩個陵墓,然後讓兩個女兒成為祭品。」這回開口的伍子,他說道:「其實漢哥來這裡就是為了尋找和考察那兩個墓。關於這兩個墓的記載及資料並不多,但只要有線索,矛頭都是指向孔雀河。這也好理解,孔雀河是沙漠的千年河,也是古西域的-地神河-。況且曾經人們還把它流淌的河水稱作「洗去罪孽的聖水」。它生長在大地上,離地獄也最近。所以來之前,我,舅舅,陳漢哥就猜測,寓意為詛咒的公主的墓,就在這裡。」
「那既然你們找了這麼多資料,做了那麼多的猜測,知不知道那位寓意吉祥的公主的墓,葬在哪裡?不是說兩個墓兩連卻不相鄰嗎?」小海於大磊對視了一眼,問道。
「唉......」伍子搖搖頭:「毫無頭緒,原本來之前,我們打算先對這裡的地形環境做一個徹底的研究,鎖定一個大概的目標再來。結果陳漢哥突然帶著嫂子就走了,一走就是幾個月,我跟舅舅擔心,就先過來了。」
這樣就好...大磊心裡舒了一口氣。
不過那墓都已經塌了,估計他們真去了也看不出什麼。
「但是這墓為什麼是太陽的形狀啊?」大磊最好奇的還是這個。
「這個嘛...」陳老思索了一會兒,說道:「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正所謂陰陽兩極,陰不勝陽。這個太陽的形狀相當於一個封印,雖然這個墓是祭祀給獄神的,但畢竟在古時天神最大。」
「怎麼樣啊兄弟,腿好點了嗎?」伍子瞟了瞟小海的腿,問道。
「早就沒事了。」小海把敷在腿上的曼白摘了去,果然,腿上已經看不出什麼了。
「那咱先下去吧。,一會兒天就該黑了。」說完,伍子就一個大步朝前走去。
小海跟大磊對視一眼,默默跟在後面。
下坡總是比上坡快。
沒一會兒功夫就已經走下來了。
此刻巨大的太陽在他們眼前就是一根根的木樁子,縱橫交錯宛如一個迷宮。
伍子抬頭看了看已經霧黑的天,從背包里拿出倆手電筒,遞給大磊一個,說道:「你哥仨先用一個吧,這段時間電池已經耗盡好幾個了,咱得省著來。」
大磊接過道謝,然後低聲跟小海加奴說道:「你倆可得跟緊我,小心丟了喂鬼食!」
「呸!」小海白了大磊一眼,然後緊緊抓著大磊的胳膊,對加奴說道:「別聽他胡說,跟緊了就行。」
加奴似乎根本沒聽懂大磊說的意思,只是重重地點了一個頭,然後笑眯眯的開心得跟朵花兒一樣。
大磊到加奴懵懂無知的笑后心裡更加難過了。這個傻孩子還以為這裡就是所謂的外面的世界,殊不知自己帶他們來的又是哪個鬼門關。
夜色漆黑,猶如墨。
幾個人拿著明晃晃的手電筒照來照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謹慎。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今他們身處在其中,不似站在「金角」頂看下面來得清晰,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迷路了走不出去了。
陳老跟伍子懂得多,所以走在前面,大磊他們跟在後面,加奴貪玩,經常就停在某個木樁前不走了,盯著上面雕刻的古老花紋看得入迷,弄得大磊總是走沒幾步就要回來找他,差點跟不上伍子他們。
「哥。」小海輕聲問道:「他們是來找人加考察的,咱是為了走出去。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等明早太陽一出來咱就各自散了吧。」
「我跟你想的一樣。況且這倆人也同樣的在跟咱玩心眼,早點散了算了。」
「他倆跟咱玩啥心眼?你咋知道的?」
「你記不記得伍子說他跟陳老來沙漠才沒幾個月?」大磊反問道。
小海思索了一會,點點頭:「啊,咋了?」
「才沒幾個月電池就用廢了好多?」大磊搖了搖手中的手電筒,說道:「這玩應也就晚上能用,況且人還要睡覺,也不是天天晚上都要用的。我看他們倆在這兒得個一年半載了。」
「說不定他們也進了什麼密道啊墓啊之類啊,在裡面呆個十天半個月,手電筒用的比較費......」
「你啥記性啊!」大磊訓了小海一句,打斷他:「你之前不是問過了嗎,伍子說他根本沒進過墓。你這孩子有時候挺聰明的,有時候咋就那麼笨!」
可能最後一句說話的聲音比較大,前面的陳老回過頭,問道:「小兄弟,你們怎麼了?」
「啊沒事陳老!跟我弟鬧著玩呢!」大磊尷笑回答。
「你們這心理素質還真夠強的!這地方都能鬧起來。」伍子頭也不回的懟了一句。
大磊沒說話,瞪了小海一眼。
仨人默默地跟在後面,都不知道轉到哪了,四周都是木樁子,雖然有大有小,但都是按照順序整齊排列。
看樣子他們還在「光芒」這一區域,奇怪,怎麼走了這麼半天都沒到「太陽中心」呢?
雖然看樣子這地方得有千頃,但它畢竟是一個圓形,如果按照同一個方向走,應該也能走到了啊。
媽的,該不會是遇上「鬼打牆」了吧!
又走了一會兒,依舊是老樣子,前面的伍子跟陳老似乎也發現不對勁了,停下腳步,左右顧盼。
加奴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哈欠連天,這種具有強力傳染性的舉動很快惹得大家紛紛打哈欠。白天已經徒行萬步了,晚上又是人體最虛弱的時候,幾個人決定不走了,隨便找了一個木樁子坐靠下,睡一覺,天亮再說。
「這個所謂的鬼打牆啊,都是老說法。其實就是夜晚太黑,人們的方向感辨知模糊,搞不清楚往哪走。」伍子仰頭喝了一口水,咕咚咕咚地看起來特別過癮。
「所以早就該歇歇了,天亮再說吧。」小海嘴裡嚼著騍子米,說話聽起來嗚嚕嗚嚕的。
「哥們,明早我們就不在這兒呆著了。」大磊遞給伍子一把騍子米,又給陳老,陳老擺擺手,說道:「我牙咬不動。」
「什麼意思啊?」伍子問道。
「我們仨本來就是想走出沙漠的,對這些木柱子也沒什麼興趣,所以明天一早就趕路,離開這兒。」
「那你們知道往哪走嗎?」
大磊嘆了一口氣:「摸索吧。」
「你等等。」伍子把手電筒叼在嘴裡的,然後掏出地圖平鋪開,拿出筆在上面畫了畫。
「你畫的這是啥?」小海湊過來,結果伍子突然站起來嚇了他一跳,然後掏出指南針,跟大磊說道:「咱現在在孔雀河的北岸,要去若羌,你們得往南走。喏。」說著,伍子伸手指著指南針對著的方向,說道:「就是那兒,看到了嗎,就是那個高高的柱子......咦?」
「怎麼了?」陳老察覺不對勁,站起來問道。
「舅舅你看那兒。」
陳老拿出望遠鏡,凝視了一會兒,喃喃著:「上面...上面好像有什麼在發光。」
「對!咱過去看看吧。」伍子回頭對大磊說道:「你們累了就在這兒歇著,我跟舅舅去看看。」
「沒事兒,一起去吧,反正明早我們也是要往那邊走,現在過去也一樣。」
「等一小會兒吧。」小海說道:「加奴去方便去了,馬上回來。」
誰知話音剛落,一陣笛聲悠悠繞長,雖不刺耳卻震人頭暈。
大磊心裡一驚,這荒無人煙的沙漠,哪來的笛子聲?!
聲音還在繼續,幾人屏住呼吸,氣氛格外寂靜詭異,只聽陳老一句:「糟糕!」
抬頭看去,只見他臉色蒼白,哆嗦著唇說道:「這...這是《懷曲》...古時每逢鬼節祭祀死人用的啊...」
大磊感覺臉上涼涼的,痒痒的,抬頭看天,竟然飄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