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破解
笑聲還在繼續，尖銳的聲音在四周回蕩，宛如一把刀刮在耳膜上。
小海前後瞻顧，似乎在想要不要原路返回去。
大磊倒不是特別害怕，經歷了這麼多他都已經產生抗體了。況且他有一種預感，沒有把鐲子戴到墓主手腕之前，他根本死不了。
這是他的使命。
大磊環視了一圈，四四方方的墓室里，除了他們身後的那條甬道外別無出路。這瓷娃娃佔據了一大半的空間，使這裡看起來更加壓抑。
肯定還有別的出路。
哪呢？難不成在瓷娃娃屁股下面？
要移動起來可不容易……好傢夥怎麼著也得幾百斤啊！
小海縮了縮脖子，往旁邊站了站，拉著大磊說道：「哥，你往這邊來點，別站在那甬道口。」頓了頓，他輕聲說道：「我總感覺有人站在那兒對我后脖子吹涼風…」
大磊被他這麼一說突然打了個冷顫，皺眉呵斥道：「你一天天的別自己嚇唬自己！」
小海咂咂嘴，還想說什麼又憋回去了，也沒再吭聲。
大磊盯著這瓷娃娃看了許久，感覺哪裡怪怪的。
這笑聲…
不對…
這聲音似乎不像是笑…
仔細聽，更像是哭…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頓時陷入一片漆黑，完全靠著耳朵在感應四周。
果然，撇開一切人才能感應到最真實的本質。
是哭聲。
剛剛還詭異陰森的尖笑聲，此刻竟然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啼哭聲。
「他在哭。」大磊說道。
「嗯，我知道。」小海點點頭。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大磊有些意外。
「一開始我就覺得他的聲音似笑非笑的更像是哭。剛剛就想告訴你，但怕你又說我疑神疑鬼。」
「我說你是因為你突然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弄的我不自在。唉…是哥的錯。」大磊拍拍他肩膀，聲音緩和道：「那你還有沒有發現哪不對勁？」
小海伸出一根手指說：「抬頭。」
大磊抬頭一看，猛地坐在地上。
上面…！
上面是一排排密密麻麻人頭！漏出血肉模糊的脖頸子……！
似乎是將被刀砍下的腦袋掛在密室頂篷，依稀還能看到切口處是鮮紅的，血水凝固的碎肉里，裹著白色的骨頭渣子…
小海疑惑道：「哥，你沒事兒吧？」伸手就要拉他起來。
大磊搖搖頭：「沒事，就是猛然看到嚇了一跳。不管怎麼說，就算剛從血池爬出來，冷不丁看到死人頭顱還是有點噁心…」他緩了緩，說道：「你怎麼不提前給我打個預防針？這突然一下子…」
「什麼死人頭顱…」小海迷茫地看著頭上方，喃喃道：「那分明是一幅幅壁畫啊……畫上也沒有什麼死人……」
「什麼！？」大磊一愣：「你看到的是畫？！」
他趕緊揉揉眼睛，再次睜開看去…
還是一個個頭顱…被掛在上面…他們臉孔垂下，血淋淋的眼窩沒有眼睛…
一共是七個。
「小海…」大磊咽了咽口水，說道：「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小海知道了大磊看到的東西跟自己不一樣，他心生恐畏，但還是壯著膽子眯著眼睛，抬頭邊看邊說道：「嗯…一幅巨大的畫，畫上一個女人…但是看不清臉…她躺在床榻上似乎在生孩子…床榻旁邊有七個巫師模樣的人…似乎在禱告著什麼…」
「繼續。」
「孩子出生后被那七個人高高舉起，然後…似乎被挖了眼睛…」說完，小海看了看眼前的瓷娃娃。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擾人的聲音竟然沒了。
「再然後呢？」
「沒有了。哥，你看到的是什麼？」小海問道。
大磊抬頭，看著上面牆壁里若隱若現的植物根莖，粗壯涌動在沙層中。
他似乎知道了墓主在哪。
他感覺到了。
曼珠沙華的根莖增橫交錯盤卧在巨大的墓室中，它們穿梭在各個甬道各個密室中，滲透在每一粒沙子中。他們的腳下，他們的頭上，他們的身後，他們的前方，都逃不開這朵死亡之花的魔爪。
而墓主，就躺在那朵花的中心，被層層包圍，安然等待。
七個人頭懸挂在頂板上，根莖穿過他們的腦子，汲取著裡面的腦漿，血液。
不僅是這七個，或許有更多的屍體。
抑或是殘肢碎體。
這裡沒有死亡，沒有衰老。沒有腐敗，沒有時間。
腐汁供養著墓主。
「哥，你看了什麼？」小海問道。
「我看到了那七個巫師死後的模樣。七個腦袋，掛在上面。」
小海抬頭看著壁畫，似乎在質疑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真是假。
同樣的東西，怎麼在他們眼中變成兩種景象？
「不過，總覺得哪裡比較奇怪。」大磊想了一下，說道：「巫師一定是在施行某種古老神秘的咒語。陳老他們說過，這裡的『人』都被挖去了眼睛，是為了實現再生重建樓蘭的心愿。所以巫師，包括這個瓷娃娃，都沒有眼睛。不過他們為什麼被砍頭呢？如果從幾千年前開始，就沒想讓他們活命的話，為什麼不直接殺了而是先挖眼睛這麼多此一舉呢？如果沒想殺他們，那他們究竟是被誰砍的頭？剩下的七個身軀又在哪？」
等等…！
大磊猛地想起來！
黑影！那個神秘的黑影！
當初在八角大樓里，在石像水中的黑影，那個奪了自己槍，又一步步把自己引到墓主前的黑影…
大磊隱隱覺得，這七個巫師的死，一定跟他有關係。
這麼想來…
自己在族長樓上發現的那幾張畫，每張畫上面都有一個黑影…
會不會也是他？
「咋啦？」小海看到大磊一聲不吭嚴肅的樣子，不禁心裡有點慌。
大磊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小海。
「哥。」小海說道：「你說你當時把另一個鐲子戴在寓意吉祥的公主的手上，整個墓室豁然坍塌，化為一片虛無對吧？」
「沒錯。」大磊點點頭。
「那個墓里的屍體，包括墓主。他們的眼睛有被挖掉嗎？」
回想了一下，大磊說道：「那個墓里我見到的屍體一共八個。其中七具生前都是老六的同伴，他們是后闖入者，所以沒有被挖眼睛。還有一具是墓主。不過她閉著眼睛……我沒有注意到。」
「除了墓主，你確定自己真真切切地見到了那七具屍體嗎？」小海問道。
大磊被他問得噎住了。
頓了頓，他搖頭：「沒有，我見到的是六具。不過老六他們當時一行八人來到墓中，只有老六一個人逃出來了，剩下的四人在白玉棺內，每個人頭上都插了一把黑刀。還有一具在白玉棺下，血肉模糊。還有就是五爺，他被一根繩子吊起來，舌頭伸得長長的。」
「但是還有一具，你沒有見到，只是憑推算他死了。」
「你想說什麼？」大磊問道。
「五爺被弔死的，卻突然被割了頭。這七個巫師原本也只是挖去眼睛守護墓主，此刻卻也被割了頭。一定有個人，他可以隨意進出兩個大墓中，隨意穿梭在沙漠各個角落。或許剩下的那個人，並沒有死。」
「你是說，那個人就是那個黑影？」
小海點點頭。
大磊一下癱在地上
小海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畢竟還有一個屍體自己沒有見到，只是單憑直覺跟推算以為他死了。
倘若真是這樣，那個墓中的祭祀者，還是差一個…
那麼自己，還是要死。
不過若是這樣，自己怎麼會走出村莊呢？明明之前連村莊都走不出去啊！
還有，不知為什麼，大磊竟然覺得活著的那個人會不會是…八楞子？
大磊記得五爺說過，他是所有人中對樓蘭一行反應最激動的人。
一反常態……
但也不一定…
畢竟自己拿到了他的槍啊，在白玉棺里，他腦袋上還插著一把刀。
等等…！
那把槍最後也被搶走了啊……
在水裡被黑影搶走了…
大磊越想越亂，腦袋一團漿糊。
他感覺自己之前一切的推向猜測全部都是錯誤的，漸漸被推翻…
「哥。」小海蹲下來，看著他說道：「其實我真正想問的是，如果兩個墓里封存的一切都是為了再次實現樓蘭復興的希望，為什麼第一個墓會坍塌？那豈不是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大磊一愣，抬頭看他。
「說明這個鐲子是破解詛咒唯一的辦法。」小海看了一眼大磊手腕上的翠綠鐲子，裡面夾雜著些許血一般的雜質。
沒錯啊…大磊想到在八角大樓的墓中，牆壁上刻著的話：氣難咽，唯等跳脫。
她們無**回，幾千年的等待。
是在等，等有人解救她們。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的，是必然！大磊跟小海經歷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他們要解救這茫茫大漠里隱埋的幾千，幾萬具屍體。
破解這該死的愚昧的詛咒。
只要破解了，他們就可以回家了。
去他媽的死亡之海，去他媽的祭祀之軀，去他媽的復興樓蘭…！
他可以做到！
一定可以！
必須做到！
這樣想著，大磊又來了精神。
他一下站起來，猛地咬破手指，看起來用勁不小，血滴滴答答地流下來，滲透地下，隱藏沙層中的經脈似乎很久沒有品嘗到新鮮的血液了，涌動的格外厲害。
大磊走到瓷娃娃面前，伸出手指，鮮紅的血液滴畫在他的眼眶裡。
聲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咔嚓」「咔嚓」的破碎聲。
瓷娃娃正在破裂，碎成一片片的掉在地上，變成灰燼。
漏出裡面小小的已經乾癟的嬰軀。
死嬰。
不一會兒，也變成了一堆沙土。
瓷娃娃消失后，大磊小海身後的甬道不知何時不見了，變成一堵沙牆。
而他們眼前，剛被瓷娃娃擋住的那堵牆，從中間緩緩向兩邊延伸，露出另一個黑漆漆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