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就這樣吧
C市,雲層變得薄了,宋澤已經穿上了毛衣,長長的衣服剛好遮住了臀部,裡面的紅色格子衫衣領露出來,為她添了分俏皮。正在認真打量她的方柯回想起她今天早上在B市時,有些奇怪的反應,即使用熱帕子敷了還是看得出來她的眼睛有些腫,是不是她家裡面出什麼事了?
他沒敢問,他怕看到她在自己面前流淚。會,不知所措吧。
宋澤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她只想快點回到學校,然後在小皖的懷裡痛痛快快哭一場,就沒事了。這次拍攝不過是工作,也只是偶然的一次機會罷了,以後,應該就不會遇到了吧,也就不會看到了。
有些難過,有些不舍。
兩人就這樣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到了明湖大學,宋澤對他微微鞠了個躬,小聲說了句「再見」就轉身離開,咬著嘴唇忍耐的淚水轉身就掉落下來了,她捂著嘴加快了腳步,卻被人拉住了手腕,愕然回頭,望著那個人。
方柯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還是想詢問她怎麼了,於是伸手拉住了她,沒想到她回過頭來是梨花帶雨的模樣,他怔了怔,屈指替她擦去眼淚,宋澤整個人都慌亂了,連忙用手遮住臉。
方柯沒有多問,他們在校門口,人有點多,他拉著她快步走到旁邊的小樹林,半勸半哄地拉開她的手,看著她。
「怎麼了?」他的聲音像是清風拂過,柔軟,動聽。
宋澤搖搖頭,望著他,眼淚不住地掉落。
只見方柯無奈地輕嘆了口氣,拉過她抱在懷裡,拍拍她的背,輕喃:「好了,好了,沒事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想安慰這個女孩,用各種方式都好。
只要,別再哭了。
宋澤在他懷裡哭得更凶了,這個懷抱太溫暖,她不想放開。她在心裡不停地說,一次,就任性一次,抓住這份情感,以後後悔,受傷,她都承受!她真的不想放開了!她吸了吸鼻子,伸出手回抱住他。
「我喜歡你。」帶著哭腔的聲音有些啞,但還是清楚傳到了方柯的耳朵里。
聽慣了表白的男人還是被那稚嫩的聲音震驚了,嘿,方柯,你魅力真大,咧了咧嘴,想要笑,卻還是失敗了。想了想,他摸摸他的頭。
「確定嗎?」
「......嗯。」
「那好吧,宋澤,我就把自己交給你了。」
「誒?」
方柯看著懷裡女孩驚訝的目光,笑笑。「別那麼驚訝,或許是你出現得比較巧,剛好,我也想戀愛了。」他說的話不過是給她聽的,戀愛什麼的,他其實一點也不在乎,從年少輕狂時的情愫被背叛后,他就沒打算要去擁有愛情。這麼多年,身邊女人無數,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宋澤是個很負責任的女孩,也可以看出來她不是個愛撒嬌的女孩,自主,獨立,這些是他想要的。而且,她喜歡自己,單純喜歡,無關利慾。
和她結婚,這個荒唐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想法,大概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不經過思考的事情了。但現在,他真的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她,在她耳邊低語:「宋澤,我希望我們能一直走下去。」
一句不輕不重的話語,讓宋澤呆愣在原地。她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沒想過,一個35歲的男人會像一個少年一樣說出這些話來。
「嗯!」她重重點頭。
不遠處的女人多看了他們一眼,擠在人群中出了校門。
杜明根本顧不及和宋澤聯繫,姜玥發高燒,換了好幾家醫院,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西醫說是肺部感染引起的,吃點退燒藥,多喝熱水就沒事了;中醫說是心病引起的發熱,需要她想見的那個人陪她說說話。
可是,姜玥一直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嘴裡不停地喊著「妹妹」。
方柯交代了些注意身體的話后,就離開了。宋澤紅著臉回宿舍,才想起來給杜明打電話,電話撥過去,接通后那邊的聲音急促,彷彿很著急,她問了他怎麼回事,他把姜玥的狀況說了,她想了想,或許可以刮痧,於是說過去看看。
她準備了一些從老家帶過來的銅錢,剛打開門就看到何小皖站在門口。
「去哪兒?」何小皖看她剛回來又要走,拉住她問。
宋澤掙脫開她的手,「副社的女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
「我也去。」何小皖重新抓住她的手說。宋澤也沒多想,帶著她一起走了。何小皖走在她的旁邊,看著她著急的表情,神色複雜。
到病房時,宋澤看到病床上的女人臉色蒼白,嘴唇乾燥,和她之前看到那個活蹦亂跳的女人截然不同,她輕手輕腳走過去,蹲下身來,握住她的手,發燙,無力的手。「放心吧,你會好的。」
病床上的女人並沒有反應,依舊眉頭緊鎖。杜明神色黯淡,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宋澤讓他出去,和小皖一起把姜玥的衣服撩起來,讓她躺在床上。宋澤拿出銅錢來,讓小皖幫忙接了碗水,放在床頭柜上,她用銅錢沾了點水,開始刮痧,她沒有正式學過這些,媽媽是個醫生,就從小跟著自學了些,宋澤不敢保證自己的做法會不會讓姜玥醒來,不過按照杜明說的,只能試一試了。
何小皖看著她熟練的動作,驚奇地望著她:「澤澤,你專業的?」宋澤搖搖頭,「不算吧,我媽是醫生。」
姜玥的背上一條條深深的紅痕看起來很可怕,不過宋澤還是一次次用銅錢劃下痕迹,她必須用力,直到昏迷的人感覺到疼。何小皖咂咂嘴,「澤澤你太狠了。」
「嗯……」一聲痛吟止住了宋澤的動作,她看到床上的人張了張嘴,雖然不明顯,但是聲音的確是從那張嘴裡發出來的。她和小皖扶著姜玥,把人翻過身來,讓小皖接了杯熱水,把衣服拉好后宋澤才出去。
找到杜明時,他在走廊的吸煙區里,指間的煙都快燃盡了,他的手肘撐在窗台上,望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麼,神情落寞,感覺滄桑了很多。宋澤拍拍他的肩,笑容燦爛,像是四月的陽光,帶著溫暖,讓杜明的心情瞬間明朗起來。他抓住她的胳膊,用不敢置信的聲音問:「玥玥她......她......」
「她醒了。」宋澤點點頭,掙脫開他的桎梏,揉揉自己的胳膊。
「抱歉,抱歉,宋澤,謝謝你。」杜明已經不知道怎麼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欣喜若狂了,他說完就往病房跑去。宋澤看他略顯狼狽的模樣,忽然想到了方柯,如果昏迷不醒的是自己,他會不會像杜明一樣這麼著急呢?
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她一驚,埋頭看了看那雙手,手腕上的銀鐲子表明了主人的身份,宋澤笑笑,抓住那雙手。「小皖,剛才也辛苦你了。」
何小皖側頭靠在她的背後,嘟囔:「澤澤,我越來越覺得你的底牌好多,不行不行,雖然咱不是情侶,但是以後我病了你也得像你們副社一樣擔心我,還要給我治病......刮痧就算了,看著都疼。」
「好好好。」宋澤回答道。
「恩,那就好。」何小皖嘟嘴說著,垂眸看了地板好久,忽然揚起了唇角,澤澤,你會擔心我的,對吧?
偌大的房間里,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穿著灰色的居家服,慵懶的表情,他正在接一通來自遠洋的電話。電話那端的女人絮絮叨叨說著,他不厭其煩地聽著。許久,他緩緩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媽,我準備結婚了。」
「啊?」電話那頭的女人還沒反應過來。
「我打算結婚了,您看個日子吧。」方柯用柔和的語調重複了一遍。
「誒,好,好。對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啊......」女人歡喜得不得了,她看著美國這邊和自己兒子一般大的孩子都幾歲了,自家寶貝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她想問又不好問,這次給他打電話他卻說準備結婚了,她怎麼能不高興?
方柯一邊回答她的問題,一邊站起身來走到餐桌邊,倒了杯溫水,小嘬一口。忽然想到了宋澤,她現在在幹嘛?睡了嗎?
真是奇怪的思緒,久違的思緒。
一通電話說了很久,方柯說明天還有工作要做,那邊母親才戀戀不捨地掛了電話。方柯把手機扔在一邊,邁開雙腿端著水杯走向卧室,剛離開,客廳的燈就自動滅了,卧室的燈隨之亮起來。
這套房子是在他決定要宋澤當模特的時候買下來的,配置不錯,也裝修好了,這次去B市,順便在家裡帶了些衣服過來,就住下了。
夜晚的風呼嘯著,因為濕度較大,南方冬季的天氣比北方更冷。方柯調高空調溫度,定了時間,拉過被子躺在床上,想到白天宋澤害羞的模樣,不禁勾起了唇角。
晚安,宋澤,我們可以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