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渚清沙白鳥飛回
「原來如此。」顧昭和頷首道:
「瘋病是打娘胎裡帶的,神仙藥也難醫得,如今用虎狼之葯,能壓上一壓,暫且沒多大妨礙。」
弓司長聽她漫不經心,猛抬了頭,急道:
「那猛葯,最傷身不過的,他到底是皇子身,若非情非得已,哪能用藥?您若嫁了他,頭一件,不清不楚,實非個良人,最緊要的,他發瘋,要打要殺的,可管不著您是個誰。」
顧昭和微微一頓,面色似冰玉霜白。
弓司長只當她受嚇了,趁熱打鐵,趕忙道:
「司長斷不敢唬弄您,孰真孰假,您只管遣些人查查去,依您本事,料定能知一二,司長聽說了,大皇子一瘋魔,喜凌虐女子,尤愛二八青蔥年紀的,有女子生纖纖酥手,他便使鎚子,將人指骨開錘得稀爛,又用齒牙,死命咬下人指甲,或瞧見女子膚滑細膩,便用鉤子,鉤住女子脖頸軟肉,他再使匕首,將女子皮劃開,層層的撕,剝……」
五兒采璇兩人陡然變了色,驚懼異常,玉容暗衛出身,冬青又隨她多見過世面,如今倒好些,可面上也是陰沉沉的。
公主貴為金枝玉葉,從未欺壓人,耍蠻橫過,平素憐貧惜下,最好不過的個人,誰料沒半點好報,還要遭算計,算計她,嫁給那般個惡鬼似的人。
顧昭和冷冷一笑:
「這樣個人,早該沉塘里死了的,便是不忍斷絕他命,也不該縱他得無法無天,由他去的,每每發瘋,用鐵鏈子一鎖上,天大的氣力也不能掙,白造下這些殺孽,縱他的人,也不虧心!」
弓司長輕聲道:
「您想過的,皇上皇后,何嘗沒有一試,用鐵鏈鎖他,他便亂掙扎,被磨出血,快被勒死也不歇停,點他穴,他便閉氣,咬舌,竟也是無用,非要聽人慘叫嚎啕,見了血,方才爽快,到最好,只得順了他。」
顧昭和愈發寒上眉梢,唇間也噙著凜冽之意:
「陳皇,陳皇后,都是慈父慈母的好心腸,他們是顧憐了血脈,全了不忍心,可想過了多少女子死凄慘,多少父母傷心欲絕,痛哭流涕,有冤難訴!」
她本是個圓滑周到的人,如今胸口竟像生火焰似的,燒得她捏拳怒目。
她心裡頭難受,悶得疼,顧不得弓司長是陳國人,顧不得這話有多少人聽得,只當是撒氣,冷然斥道。
她不是格外正義,這氣,不單是為那些殞命的女子,也是回想起不堪舊事,顧憐她自個兒。
大皇子,陳耀靈,是顧昭和前世夫君。
前世的她,雖真是個清雅極了,賢極了的性子,可也不是全然地任人作踐磋磨,曉得陳國藏奸后,也爭鬥了不少次,打一開始,倒並未落下風。
直到算計她,嫁了那陳耀靈。
她老早就猜到了,那陳耀靈,多少有些不清不楚的病,可未來得及細打探,陳國先動作了,先是在大年宮宴,讓陳斯年病倒,過後,方才說他二人犯沖,又以陳耀靈的名兒,向大岳提親。
岳皇顧昱,她好父皇,本就畏懼陳國國力,滿心要討好,繼後端容,也是巴不得她慘兮兮地,兩人哪有不應,她便稀里糊塗,從太子妃,成了大皇子妃。
明面上聽著,倒也光鮮,可那,實在是噩夢之始。
她本生得清肌玉骨,正對了陳耀靈胃口,他愛慘了她一身肌膚,卻無關男女之情。
她擔著和親公主,大皇子的身份,多少有人攔著,雖不至於如那些女子般,被剝皮抽筋,即刻就死了,可也是痛不欲生。
陳耀靈最愛掐她,摳挖她,哪處的肉最軟,最讓人痛,他便最愛摳挖哪處。
手臂內側,胸脯上,腰側,腿根……他將手指尖,死死陷入肉里,摳破她皮,見了血,再左擰右旋,恨不得將她連皮帶肉旋下來。
自她嫁人後,滿身青紫,再未少過,還有她頸后,有好大塊疤子,那是他用牙齒,生生撕下來的。
冬青護她,被他打瘸了腿,她雖有暗衛,可他發瘋時,少不得有陳皇,陳皇后的耳目盯著,那是保命底牌,哪敢隨意露。
雖說她後來想著法子,終是治死了他,可那些數個日夜的苦痛折磨,鐫在骨子裡,便是他死了,也斷不能忘。
更莫說陳耀靈如今還活著,活得好好的,害人性命無數,顧昭和想著,便是恨極,自是想將他千刀萬剮,除之後快的。
弓司長瞧見她面上陰霾,知她氣急,恨急,只覺有戲,他苦勸道:
「您如今可想明了,三皇子比那大皇子,實是再好不過的打算。」
顧昭和聽他這般一說,從舊事里回神了過來,眼裡的江海翻覆,也逐漸平息,她緩了緩,方才又道:
「雖說如此,本宮依然是不願的。」
弓司長訝然無話,失禮地直盯著她,似是不敢信。
顧昭和沉沉道:
「大皇子,那般可怖的人,本宮自是不願嫁的,可也不是全然的無退路,非要從了三皇子不可,本宮說了,自有法子,逃過此災,你只回去,將他那點心思打算都回絕了,只說你該說的,都盡說了。」
弓司長尚且猶豫著,顧昭和瞥了他一眼,冷冷一偏頭,道:
「如今本宮允你一敘,已是忍無可忍,最後幾分薄面,斷沒有下次的,你告訴他,若有下次,休怪本宮不客氣,不饒人!」
弓司長再無言可對,叩首退下,將顧昭和原話,一一回了陳暮成。
陳暮成面色陰晴不定,黑眸里又羞又惱,他緊抿唇,帶著幾分陰鬱:
「她真是鐵石心腸,不,便是鐵石心腸,我待她這般好,這般尊她,敬她,處處為她考量的,也該化了。」
陳暮成一壓再壓,方將那句給臉不要臉,壓回腹中。
弓司長默默聽著,便是不敢苟同,一時也不敢說,他如何待她好了,偶爾施恩小惠,便以為是做足了。
就算真是情痴人,可也沒強求人,不管顧人情不情願,被拒絕反要埋怨人的。
陳暮成怒氣沖沖,又沖對著弓司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