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沙白灘漫漫
小丫頭聽了采璇將罪過都往自個頭上攬,心裡略略鬆了,可轉眼又替采璇畏怕。
想著采璇姐姐是公主貼身人,定被拘管得更嚴,旁人若挨五分的打罵,她該挨十分的,還不知要受怎樣的罰。
小丫頭心急如焚,采璇姐姐良善,替她分解這苦楚,她總不能沒心肝,只冷眼看著。
於是「撲通」一聲,伏倒在地,斷不敢抬頭多看一眼,只攜著哭腔道:
「是那些個人沒眼色,太賴皮,怪不得采璇姐姐。」
又是磕頭,又是求饒,連淚也不敢抬袖去拭,淅淅瀝瀝作雨似的澆打著地,直瞧得采璇和顧昭和交換了好幾個眼色,彼此皆無奈得很。
尤其是采璇,她原本是好意,攬下此事,也是早曉得公主必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叱責於她。
便想讓小丫頭瞧瞧,公主素來是如何的行事,倒也是讓小丫鬟寬心的意思。
豈料小丫頭心裡,早將顧昭和想作青面獠牙,鬼怪似的人,一時半刻的,哪能就心安,倒還多生了些胡思亂想。
若是有外人瞧見了,還當她采璇要屈受天大折磨似的,她想著不好,卻不知怎樣開勸,才有既不會損顧昭和顏面,又不會傷小丫頭心的兩全。
顧昭和瞧著,也著實的無奈,也不知這小丫頭從哪裡聽說了傳言,竟當了真,這般懼她。
可又想這丫頭膽子雖淺,可卻有些擔待,光憑她知恩圖報的一份心,倒是個可造之材,於是也不刁難責怪,只笑道:
「這地是青翠新竹鋪就的,雖被打磨得珍珠似的瑩潤,觀之有些風雅,可到了這地凍天寒的氣候,倒比其些好木頭冷上十分,我不靸著厚底鞋子,斷不敢上頭行走的,你倒好,薄衣薄褲的往地上磕,也不嫌冷。」
小丫頭懵懵懂懂瞅了她一眼,料想並未懂這言外之意。
冬青忙笑著攙她去,她是好意,可嘴上不饒人,倒還有些故意的嫌棄:
「你這丫頭,難不成只生了一根筋?竟不能明白是讓你起來的意思,我笑你呆呢。」
又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
「你鬧了這一出哭鬧,倒顯得比竇娥還怨,可竇娥是遭了張驢兒陷害,有那鐵證如山,被害死的冤,偏生公主又未曾說過話,你如何竟琢磨出斥責你,怪你的意思?我若是不知道,還當公主是怎樣個惡人。」
小丫頭這才有些分明了,又瞧見顧昭和盈盈含笑,端的是和善可親,登時又有些赧然。
顧昭和與她閑話了幾句,問清了小名雙兒,又問家中人口,是何方人士,方才放她離了去。
又唏噓道:「一問年紀,上月剛十,我就想著怪,太子別院,如何用上這麼個毛丫頭,便是從知事起打小的調教,這年紀也不該,再問家鄉哪裡,原也是山遠水遠的隨我從岳地來的,這倒是不奇怪了。」
她雖不得寵,可到底是岳國長公主,又是為和親而來,是大岳的臉面,一應嫁妝,繼後端容自然不敢苛待,加之有外祖父母添的妝,明面上倒還風光。
只是那端容,哪裡是個省心的,撥給她的人,除了冬青這個避不開的心腹,多的是不懷好意的眼線,或是有犯過事的人,剩下的,便皆是雙兒這般稚嫩孩氣的,成日稀里糊塗,又天真,委實用不上,便皆留作屋外掃灑之用。
冬青四人都知曉端的,為怕她傷心,倒也不曾多問,只是道:
「繼皇后安插下的眼線,早早也拔除了,那些犯過事的人,只留用了不昧良心的,其些也都趕了,像雙兒這般的,雖說太過年輕,可自幼看著長,竟比外頭買來的更放心,這樣想,倒也不錯。」
顧昭和點了點道:
「我也是和你們一樣的打算,所以細問了她,只挑個時日,升她做房裡人,雖說不懂察言觀色,可許是年幼,未曾開竅的緣故,多調教幾年,大抵也有幾分聰明伶俐,若真是個笨的,那也不打緊,笨也有笨的好處,老實,不怕她想些歪門邪道。」
見幾人皆稱是,顧昭和緩了緩,又道:
「暫且不理論這些,外頭那些人我看不慣,儘早打發了去,我以為,他們見著那幾個雜役咽氣,早被唬破了膽,灰溜溜地離了,這才不欲理論,誰料那幾個竟如此膽大,少不得我要你們多費心力,拿刀動劍的,將他們趕離了。」
顧昭和認定了外頭的人膽大包天,卻不知這倒是一場錯怪,見著顧昭和借刀殺人的手段厲害,他們如何不膽戰驚心。
可懼怕歸懼怕,領了的差事,總不能半途便扔下,在三皇子跟前,終究不好交代,於是心想:
我們只管做我們的事,真要趕了他們,再不能怪是他們不盡心的緣故,就算這岳國公主大動肝火,橫豎只是嘴上心裡多罵兩句,總不能越庖代俎,也將他們打殺了。
玉容瞧見她粉面含怒,知曉她打心眼不想與陳暮成有絲毫干連,便道:
「如今他們也得了意,知道我們拿刀動劍不過是嚇唬,哪能使喚得動他們,不如支幾個小子,將一概送禮抬了,往三皇子府上去,任憑府上人怎麼不收,只往府門口一丟就是了,再不干我們的事。」
顧昭和聽了,輕輕頷首:
「這樣好,他好大的沒臉,往後也知曉收斂這輕狂行事。」
雖說如此說,可清冷蕭然的眸子卻掠過一絲不確信。
他最是個冥頑不化的人,屢屢讓他碰壁,可真能消歇他那不清不楚的心思,就怕他越挫越勇,再沒個完。
顧昭和這般想,心中愈發添了煩悶,待要向人訴說,又恐被君洛聽了去,又生了打殺人的心,於是只好自個忍著,愈發悶悶,便道:
「扶我進去,我歇會子困。」
這頭顧昭和滿懷心事,稀里糊塗的睡了去,那頭陳暮成卻將今日送禮之人,挨個的訓斥:
「不中用,不中用!讓你們說的話,都混忘了不成?!」
那廚子打頭哭訴道:
「如何敢忘了,少不了都一一說了,誰知那公主是個面熱心冷的人,哪能就心軟,還借刀殺人,將放奴才們進院的一乾子雜役,全都處死了,那般的厲害,您好歹聽奴才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