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清風明月無人管
博施濟眾,是九門,殺人如麻,亦是九門。
陳暮成嚴陣以待,喚一人出列,彪形大漢,髭鬢濃黑,掄兩柄玄黑鐵鎚:「敢問閣下,是公子洛?」他威勢驚人,竟有搖天震地之氣概。
卻是下一刻便身首異處。
「放肆!」陳暮成瞳目緊縮,似黑雲翻墨,陡然變色。
公子洛白衣飄逸,拂塵去沙般,漫不經心地將大漢頭顱掃進土裡,他抬眼,向著陳暮成笑緩緩:「無趣。」
是了,九門門主「洛」,詭秘莫測,行事全憑好惡,他若歡喜,罪大惡極者也能寬讓,他若蔑棄,便是低眉菩薩也能誅戮。
陳暮成再不敢大意,鋒銳劍,指蒼穹:「列,星羅棋布陣。」他眉心肅蕭,口中冷凜,銀白甲胄披身,晃晃似白日光。
公子洛依然清淡笑。
兵士腳踏黃沙,速行變幻,人影漸漸不清,都成了皎皎河漢中的一點星子,瞧著細微,卻又有轉物移星之勢。
公子洛略一神思,輕笑依然:「如此,我也列陣,就叫……便就叫破星羅棋布陣,這才切貼。」他轉頭,向著黃金軍道:「聞鼓則聚,聞金則散,那陣如此漏子,你們不鑽?」
陳暮成心頭大晃。
攻無不克的星羅棋布陣,就這樣被看了穿?
黃金軍如星震墜,貫入兵士之中,長刀或劈或斜,頓時積屍無數,冬青不忍看,義憤填膺地道:「這人生的鐵石心腸,將人這般輕賤。」
玉容「噓」她:「你若還想留全性命,便將嘴閉得嚴實,否則給公主招了禍,你也不得活。」
冬青何曾見過她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便是前些日在驛站,也不似這般綳得緊緊的,連點頭道:「奴婢曉得了。」她將帘子放下,細掩好:「公主,且避一避,三皇子武藝蓋世,定能得勝,您便安心待著,等外頭安寧了,就好。」
真是如此?玉容有些疑,都說公子洛武藝超然,已有出神入化境地,如今只盼著是江湖訛傳才好。
顧昭和也搖搖頭:「這便是自欺欺人了,無論是公子洛之武藝,還是黃金軍之道行,皆在我方兵士之上,我這外行人都能瞧出的門道,三皇子只怕更明曉。」
冬青更心驚了:「那該如何是好?那公子洛便是個屠夫殺神化的,躲也躲不得。」她焦眉愁眼想了半晌:「得將暗衛都喚了來,至少還能拼個周全。」
「不可。」顧昭和斷道:「莫說這黃沙莽莽,來路去路都辨不清,便是能逃,也是九死一生,折兵損將的,不到萬不得已,此策不行。」
她的聲音漸低了:「得好生想個保命的法子。」
卻說陳暮成見著數十人折損,又驚又怒,他挽了劍花,向著公子洛的面門刺去,劍氣凜然,是擒賊先擒王的打算。
幾回合過手,陳暮成面上稍霽,公子洛的招式並不十分出彩,讓他瞧著了轉機,他鉚勁兒勁,招式愈發快猛,想要強攻而下,可漸漸地,他面色又霜凝凍靄。
他開始氣喘,開始力竭,可公子洛依舊是悠然閑適之態,陳暮成有些生懼,他從未逢過這樣的敵手,氣息如河海浩瀚,將人都吃吞了盡,是以不變應萬變。
驟然,他肩頭一陣劇痛,是肩骨被刺了穿,他瞥了一眼,當下就軟了腳。
不是利刃,不是弓箭,是尋常的烏木筷子,也不知公子洛是從何處撿來,他打了個筋疲力盡,公子洛卻漫不經心,陳暮成又驚又俱又疲憊,這樣的對手,能贏得過,還不如就此了了……他漸漸閉了眼。
「殿下……」弓司長長嘶,他文弱書生,早被陳暮成勒趕到一邊兒去,如今見著陳暮成遇險,再顧不得旁的,從沙丘里跌跌撞撞地來:
「殿下,您甘心?您便甘願這陳國江山,被欺您嘲您的人佔了?還有您的生母常在小主,生前沒享尊貴福澤,又屈辱含冤而死,您若不替她洗去冤屈,那她就真不能瞑目了。」
又道:「公子洛,我們與你無甚冤讎,為何窮追不放,殺招緊逼?」
公子洛清眸微動,有些不耐:「我說了,無趣。」
陳暮成倏然睜眼,劍從斜旁一刺,終將公子洛逼退幾步,他險中求生了。
可是下一步,該當何如?
忽有狼嚎聲起,孤寂蒼涼一聲,引得群狼和紛紛,嚎聲從四面八方襲來,呈密不透風包圍之勢,陳暮成徹變了色,還未從虎口脫身,又入了狼窩險境,天要亡他!
公子洛卻笑了:「倒是有幾分聰明。」
他似清風脫然至,習習到顧昭和馬車前:「你讓親信作狼嚎聲,想要分散我,主意是不錯,只是你計策最大的錯漏,便是不知四周皆我人手,早瞧穿了你的動作,可惜了,昭和公主。」
他掌心成風,掀了帘子,裡頭卻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