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有情爭得似無情
風韶雨秀,綠水新池滿,兼有點點白梅零落其上,似把白雲揉碎,碎瓊流品,別有天然處。
「妹妹。」顧昭和轉身,似那冷沁月華,孤高悠遠意,笑時,又似花梢白露,含香吐芳:「怎麼沒人隨著,若是磕著碰著,合該殿下心疼了。」
林靜姝避開了她關切眼:「那麼多人拘著管著,這不許做,那不許用,早就悶慌了,趁著姐姐在,才將他們支遠了些。」她故作無意地道:「倒是姐姐的侍婢丫頭,連個影兒也不見。」
顧昭和溫和道:「腹空空的,想著馬車上還有些奶油炸的小面果,打發了她們尋去了,又囑咐她們拿兩簍子蘋婆果秋梨,連著些溫脾安胎,益氣提升的藥丸子給你吃。」
林靜姝凝著面前澹澹水:「身為女子,哪能不嫉恨妒害的,姐姐這般賢善,是心裡無爺。」
「我與殿下從未謀面,若我說為他牽腸掛肚,不思茶飯,可信?」顧昭和輕笑:「只是我既是他未過門的妻子,該為他操持打算,日後朝夕相處著,總是能有生當復來歸,死後長相思的好時日。」
林靜姝滿目清哀:「勸著你當個無情無心人,不然有得斷腸傷心。」
顧昭和不解,卻還勸:「妹妹正得寵,如今又有了好消息,天長地久的福氣還在後頭,喪氣話莫多說了。」她又絮絮:「水寒天又涼,寒濕氣往腳心脖子里灌,你也不多加件衣,落了病根,往後帶下醫日夜相看著,有你慌的……」
「莫說了!」林靜姝倏地轉頭,厲聲道:「我總是要對不住你的,快將你的好人心性早收了,你也莫可憐我,你也是可憐見的。」
雨後輕寒天氣,青石片片上正積著綠苔幽幽,她心一狠,腳往青苔上踩,,再止不住滑,身子冷又如阿,心頭峭寒尤甚,林靜姝雙手胡亂揮,又慘慘叫:「孩兒!」
一雙細纖的手從旁伸出,牢牢地撐住她,是顧昭和,她依舊悄悄靜靜,是銀河碧海似的水無情:「我早曉得你是何意,你們陳國人,要我不穩重,要我捅婁子,我過失了,你們才能有借理向大岳發難,因此你與殿下歡愛,你有身子,都是為了激我。」
顧昭和沉靜道:「你們待我怒呢,最好是能害得你落紅滑胎,我便成了毒婦,是害死殿下骨肉血脈的狠毒人,你們有甚麼過錯?歡愛有孕皆是奸人作害,最最的無辜,便是我事事周全,這孩兒的血親父母已下了狠心,扼殺他也要害我。」
林靜姝似瑟瑟風松,搖擺著恨道:「你將我當作玩偶皮影,戲耍著玩呢,可你曉得了又如何?我和爺叵測居心,要害苦你,你儘管說去,看這空口白舌的,有人能信你?」
顧昭和摸上她的臉,凍靄似的涼浸,林靜姝躲得又怯又惶,可躲了三兩下,便僵僵地杵著,似認命。
顧昭和嘆道:「好端端的女子,模樣也俏,偏生做出惹人嫌的樣兒,可你若真泯了良心,我口舌也懶得與你費,該由得你痛失子才好。」
林靜姝紅了眼,輕偏了頭:「我若失子,你也不得好的。」
顧昭和搖頭,輕輕擊掌,綿長三聲,又短急兩聲,衣裳俱黑的勁裝人從牆頭一躍而出,閃灼劍鋩寒,凌凌殺氣生,林靜姝駭得步步退:「你……」
顧昭和悠然道:「我原想著,你若害我,我便睜眼瞧著你胎死腹中,再教來這些人往府里鑽一鑽,只說這些是刀口舔血的殺手,要害我,卻讓你受嚇了,你失子,我又毫髮無傷,豈不是更好?」
她風淡水雲纖的清靜,卻讓林靜姝驚汗又驚神:「我瞧錯了你,你竟是個心狠的。」她腳下踉蹌了幾下,突地頓住,輕嘲道:「錯了,你是空有算計,若你是斬草除根的狠辣心性,我早該躺地上,淌一地兒的血。」
顧昭和向她輕笑:「便是沖著你方才的猶豫掙扎,多問你一句,你到底想不想舍這孩兒?」
林靜姝不做聲,顧昭和面上急雨冰縮,徹寒了,她伸手猛推,林靜姝哪禁得住,生生往青石尖兒上撞去,顧昭和冷眼瞧過,又換了搖搖弱柳似的神色:「救命!來人!」
兩腿之間的濕意溫熱,腹部絞痛似的欲墜,林靜姝又驚又慌,痛道:「我的孩兒,來人!救我!救我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