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別

所以，當小姑子找上門的時候，羅氏其實是很高興的。

而對她而言，不管是雲湘，還是雲衫，哪怕是雲蘿，三個丫頭誰去當丫鬟都沒差，反正都是自己孫女兒，熬個十年八年的，帶回來銀子都是自家的。

三天時間很快就過了，雲婆子來到了雲家，要帶雲衫走，庄氏哭得更加厲害，差一點就暈過去。

「她是去享福的，可不是去受苦的，大伯娘你這也太矯情了，到頭來她帶銀子回來孝敬的不是你？」

雲湘像是認命了，短短三天時間，她原本圓潤的臉像是忽然被刀削了一樣，下巴尖了，原本不大的眼睛看著更大了，斜著眼，抿著薄唇，看著十分刻薄。

庄氏愣了一下，臉色不太好，她沒有搭理雲湘，而是對雲衫招了招手。

雲衫抿唇，轉身看了雲湘一眼，「我是去享福的，只可惜有人就沒這個福氣。我娘哭是因為捨不得我，如果換了你，你娘肯定巴不得你去給人做牛做馬給她換銀子回來。」

「你！你這個小賤人！雲衫，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雲湘被氣得滿臉通紅，不僅僅是因為雲衫毫不吃虧，還因為雲衫說中了她的心事。

她從小就知道她娘劉氏跟大伯娘庄氏是不一樣的，庄氏溫柔賢惠，性子雖然軟，可是對兒女都很好，從來都不會重男輕女。

但是她娘就不會，她娘眼裡就只有她那兩個雙生子弟弟，從來都沒有她。

家裡什麼臟活累活，給弟弟們把屎把尿的事情都是交給她。

而她沒有姐姐妹妹，兩個弟弟鬧騰的不行，她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十歲的丫頭，稍有顧不到的地方，弟弟們有什麼事情，她娘劉氏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被罵一頓還是輕的，偶有不順意，就會被劉氏一頓暴揍。

因此她巴不得能給有錢人家當丫鬟，回來之後就能跟跟雲滿姑姑一樣風光，到時候她娘就得巴著她，再也不敢指使她了。

誰知道，原本她以為自己年紀最大，勝算也最大，卻被雲衫這個賤人給算計走了。

柳家要給六小姐選個穩重的，雲湘年紀大些，當時確實更有勝算。

可是原主雲衫特意讓雲婆子看到了一邊給兩個弟弟洗衣服一邊抱怨的雲湘。

其實原主雲衫不過九歲，也沒多少心計，只是覺得堂姐雲湘每次一邊抱怨一邊給兩個堂弟洗褲子的樣子格外招人厭而已。

這姐妹兩人的恩怨是自小結下的，同為雲家的女兒，一個爹娘愛護，哥哥寵著，妹妹乖巧，另一個爹不管，娘暴力，弟弟們調皮搗蛋。

這待遇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也難怪雲湘心裡不平衡。

但是雲婆子活了一輩子了，心計就不一樣了。

給人做丫鬟本就是當差幹活的，別看丫鬟歸家風光，可是誰知道伺候人的辛酸？

那可不是在家伺候爹娘長輩，打歸打，罵歸罵，怎麼都是親骨肉。

那是給人當下人，做下等人，若是個福薄的遇到個不善的主子，稍有不順非打即罵那是常事。

雲婆子做中人也不是沒聽說過有命薄的丫鬟被主子給虐待死的。到最後還不是一卷草席，賠點銀子的事情？

這年頭，人命在那些富貴人家眼裡根本就不值錢。

不過做他們這一行的，有些話當說有些話不當說，雲家幾個孩子說到底也是自己的親侄孫女兒，只要她提點她們幾句，況且是鎮上柳家，離家近，她偶爾照看一下，丫頭不那麼笨，照理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但是即便是如此，在雲婆子的心裡也覺得雲湘這丫頭不合適了。

所以雲婆子才定下了活潑開朗，跟妹妹雲蘿關係融洽的雲衫。

不過雲湘跟雲衫結怨已深，自己沒選上，雲衫選上了，雲湘自然是怪雲衫用計搶了她的名額。

要不然她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分明各方面都佔優勢，為什麼姑婆還是選了雲衫。

「我等著。只是我怕等我回來，你早就嫁人了，況且我還帶著幾十兩銀子回來，你怎麼跟我比？」

雲衫冷冷的說道。

雲湘眼睛都瞪紅了，被她娘劉氏一邊罵著一邊給拖走了，雲衫望著她怨恨的眼神，心裡卻半點不怕。

她早想好了，那麼多年以後，她是風光回家的丫鬟，帶著大筆銀子回來，而雲湘肯定嫁人了，到時候哪怕雲湘還記恨著自己，她拿什麼跟她比？

此時的雲衫還不知道，她這一走，就踏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而她跟堂姐雲湘的恩怨，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庄氏要跟雲衫說會兒話，雲婆子作為長輩，明白庄氏的心情。

這人都是有感情的，雲衫雖然只是一個女孩子，可也是做娘的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庄氏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娘？」雲衫面無表情，對庄氏動不動哭哭啼啼，雲衫十分無奈，但是卻時刻記得她是自己的親娘，有生養之恩。

雲衫前世出自豪門，縱然自小養成獨立的性子，可該有的教養一樣都不會少。

庄氏見女兒進來了，抹了一把眼淚，把一支她一直戴在頭上的素木簪子戴在了她的頭上。

「雖說不是死別，卻是生離，衫兒，你這一走或許咱們娘倆就要十年八年不見，娘實在是捨不得你！」

庄氏又抹了一把眼淚，「娘也沒啥東西給你的，這是你外祖母留給娘唯一的東西，娘現在把她給你，就當是娘一直陪著你。你別怕，如果受了委屈就回家來。」

雲衫嘴唇微微抿了抿。

說實話她有些感動，她前世的父母到不能說不愛她，他們望女成鳳，給她更多的是物質上的關懷，平時見不到幾次面。

可是庄氏卻用自己的眼淚和關懷的目光讓雲衫的心暖了幾分。

「娘，您放心，我曉得，我到了鎮上以後，一定會常常捎銀子回家的。」

庄氏一聽，眼淚又忍不住溢出來。一把摟住雲衫又哭了起來。

「都怪娘沒用。」

雲衫知道，此時說再多安慰的話也沒用，畢竟母女分離，庄氏作為生母，為自己的女兒擔驚受怕也是人之常情。

因此她順從的被庄氏抱著，用手輕輕拍著庄氏的背，無聲的安慰著庄氏。

也算是替原主盡一盡孝。

當真正坐上馬車離開雲家村的時候，雲衫望著這小小的村莊，心裡卻還是沉甸甸的。雲衫吸了吸鼻子，不去看那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