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誰是誰的劫
「琴絮,你竟是就這樣的想讓我死?!」語氣中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和恨意,蕭寒澈這一刻,竟然忘記了運功抵制毒素的蔓延,眼中腦海中只有琴絮,只有這一念頭!她要殺他,她竟然下毒給他!
琴絮後退兩步,大睜著雙眼,疑惑的看向蕭玉清,卻只看到他一臉得意的笑容,隨即便明白自己陷入了他的圈套!
胳膊上蕭寒澈的手更加的用力的攥住了她,看著她與蕭玉清眉目傳情,頓時更加嫉妒起來!她細長的脖頸就在他的面前,雖然身中劇毒,但是在毒發之前伸手將那脖頸扭斷,卻也是非常的容易!
這樣想著,他便真的這樣做了,上前一步,顫抖的雙手緊緊地攥住了她雪白的脖子,眼中的怒氣,可以將琴絮徹底的摧毀!
手上微微用力,琴絮便已經呼吸不暢,只能正視著他的雙眸。
而他此時的眸子,幽黑而深邃,最深處,那傷痛徹底的擊潰了琴絮想要復仇的心!
「為什麼?!」他沉悶的聲音,卻在不經意間發出了一絲顫抖。
「不是的,不是的!」琴絮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說,她從來沒有想要他死,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這樣的折磨他,她只是,想要為之桃報仇,她只是,想要離開!
琴絮因為缺氧而臉色微微變紅起來,是的,她錯了,她終於承認,她錯了,沒有那麼狠的復仇之心,她就不應該做出這種事情來,愧疚,自責,此時都可以將她徹底的淹沒!
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再講話,便是不再解釋,如果,就這樣死在他的手中能平息一下他的怒氣,能安撫一下他傷痛的心靈,她願意!
蕭寒澈手中更是加大了力氣,體內的毒素讓他疼痛的仿若連著手都快要沒了力氣!只要一下,他只要一下就可以輕易地扭斷她的脖頸,他與她之間的糾葛,就會全部都消失不見!再加大一分力氣,看著琴絮就要翻白的眼球,他心中的痛楚,竟然超過了身體上了!
久久的凝視著她,看著這張精美絕倫的臉龐,他的手,顫抖了,有用嗎?蕭寒澈問自己,就算是她死了,又能怎麼樣?他對她,根本就下不了手!他不要讓自己後悔!
突然眼前一黑,蕭寒澈知道,是毒性發作了,鬆開了手,他搖晃著,靠在旁邊的那顆禿樹上,想要運功壓制毒性,可是,卻是已經晚了……
而琴絮在他鬆開手的那一瞬間,順勢倒在了地上,一邊的蕭玉清早就已經緊張了,看著她就要倒下來,急忙的身體一晃就來到了琴絮的身側,伸手將她扶住了!
琴絮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全身無力,靠在蕭玉清的身上勉強的站定,可是,待她看清自己靠著的人的時候,急忙的一下子又站了起來!
她後退了兩步,左邊是蕭寒澈,而右邊是蕭玉清,這兩個兄弟,她都恨,卻是又都恨不起來,是的,蕭玉清利用了她,但是她又怎麼能夠怪他?他不過是不想要讓她後悔,不過是不想要讓她再回到他的身邊!可是,他終究還是利用了她!
轉頭就看見蕭寒澈極為狼狽的靠在那裡,低著頭,喘著粗氣,能看到他的胸口起伏極大,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一滴一滴的低落,他一手撐著面前的樹,一手扶著自己的胸口,仿若那裡有什麼東西揪著他。
琴絮一步上前,想要扶他,可是,剛剛伸出去的手還沒觸碰到他,就一下子被蕭寒澈打開了,「滾!」他粗暴的喊道,「你不是想我死嗎?還來管我做什麼?!」
蕭寒澈這句話喊完,便猛地咳嗽起來,驀地,又吐出一口鮮血!琴絮只是看著蕭寒澈搖搖欲墜的身體,忍不住又上前扶他!
可是……
蕭寒澈仍舊是霸道的,固執的,再次用盡了力氣將琴絮推開,「滾!」
滾!琴絮的眼眶濕潤了,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他為了留住她,殺了她的丫頭之桃,為了留住她,殺了御膳李允,為了留住她,他不擇手段,而她呢,絞盡腦汁的想要離開,可是到了這一刻,他終於對她說滾了,她卻是感覺到這麼的不舍和難過!
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南詔有變,速回。
這樣的字條擺在她的面前,她的母親,她從小就非常喜歡的母親遇到威險了,而她,又怎麼可能不去管!
被他推得有些站不穩,幸而蕭玉清終究又拉住了她,她一個轉身,拽住蕭玉清的胳膊,充滿了祈求的話語脫口而出,「解藥呢,給他解藥!」
她不管了,如果,她的存在,註定是要傷害到兩個人,那麼,她離開,她刻意不去看蕭玉清因為這句話而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憂傷,刻意的不去理會他的吃醋他的難過,只是拽著他,聲音一遍比一遍堅決,一遍比一遍清晰,「解藥呢,給他解毒!」
「解藥呢,給他解毒!」
她重複這這一句話,一直重複著,在場的所有的人,都大氣不敢喘,看著場中間的蕭寒澈等人。
蕭玉清的臉色,在她一遍一遍的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變得愈加的蒼白,看著她毫不猶豫毫不遲疑的樣子,心中的絞痛仿若翻騰的海水,一次一次的衝擊著他。
抬頭看見蕭寒澈也迷惑的看著琴絮的樣子,蕭玉清更加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可悲,完全不顧及場合不顧及身份的一把抓住了琴絮,「在你的心中,是不是只有他,從來沒有過我的地方?」
也是同蕭寒澈一樣憂傷的語氣,也是同蕭寒澈一樣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的語氣,琴絮終於停下了嘴裡的話語,愣愣的看著她。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琴絮的身上,這樣一個粉色的女人,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容貌,讓人一眼看上去,就再也移不開目光,即便是已經雙目獃滯,即便是臉色蒼白,即便是嘴唇沒有一絲的血色,但是這些,都不能遮掩她的美麗。
在這樣的時刻,骨子裡的淡漠,終於讓琴絮冷靜下來。
「不是。」她靜靜的說道,看著蕭玉清,他怎麼可能在她的心中沒有地位?即便是只是朋友,他對她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人。
蕭玉清臉上的驚喜還沒有浮上來,就聽到琴絮後面的一句話,「你是我的朋友。」
笑容凝固在臉上,蕭玉清一臉的不可置信,一臉的痛楚,連帶著本來站在她們旁邊的離緋瞳的身上,也散發著濃濃的憂傷。
不甘心,怎麼可能只是朋友?怎麼可以只是朋友?!蕭玉清停頓了一下,便幾近瘋狂的拉著琴絮的胳膊搖晃著,「那麼他呢?你喜歡他嗎?」
琴絮被他搖晃的感覺身體的骨頭都要散架了,轉過頭去,就看見了蕭寒澈竟然也無比認真的望著她,身體徹底的僵硬。
蕭寒澈感覺身上的疼痛一下子全部消失不見,周圍全部都沒了人煙,只剩下了他與她,他急切的想要知道她的答案,他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這樣強行的留她在身邊,到底是不是自作多情。
整個世界,仿若只剩了他們兩個人,他等著她的回答。
「不喜歡。」
當他終於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一道閃電裂開夜空!沉悶了許久的天空,終於開始了發泄,所有的所有,都隨著這一個閃電開始閃現,雷聲震耳,仿若能將他們這些小小的人兒吞噬,而在這閃電的照耀下,她的臉色,越發的蒼白無力,漆黑的眼眸,空洞的沒有任何的感情。
蕭寒澈僵硬著身體,愣愣的看著她,「從來沒有喜歡過?」
連著蕭玉清都緊張了起來,看著琴絮。
「從來沒有喜歡過。」
她淡淡的說道。
「你不過是我隨便找的一個破除處子之身的男人,沒有你,就會是別人。」
時間靜止在這一刻,連著蕭玉清和蕭寒澈臉上的震驚,也停止在這一刻,世界徹底的安靜了,即便是雷聲滾滾,閃電滑落,可是,這一處地方,只是靜止,無休無止的寂靜……
怎麼可能從來沒有喜歡過,即便是到現在,也喜歡的要命,喜歡的無法自拔,可是,那隻能是過去的了,從這一刻開始,她就要與他撇清關係,她要回家。既然,要走了,那麼,就走的徹底一些吧。
琴絮的臉上,從此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情緒的波動。
良久良久,蕭寒澈終於動了,腹內的疼痛,讓他慢慢的滑落在地,想要蜷縮起身體,可是終究沒有,只是蹲在了地上,驀地又是噗的一下,再次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液!
琴絮驚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遲疑著,上前來扶住他。
「你……很疼嗎?」白痴的問道。
蕭寒澈掙扎著,繼續用力揮開她的手,虛弱的怒吼:「走開!」
走開,這個女人,就仿若是毒藥,只要走進她,他就覺得連著呼吸都困難了,而這一個動作,將他所有的力氣都耗光,痛苦蔓延在全身,沒有力氣,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琴絮看著他,猶豫著,再一次上前來扶他起來。
一道閃電劃過,蕭寒澈猛的抬起頭來,蒼白的臉上仍舊是沒有任何的血色,「……我死了……你不是更開心嗎……」
毒藥仿若是間歇性的,強忍過去剛剛的疼痛,稍稍停歇了一下,蕭寒澈充滿祈求的拽住了她的手腕,瞪著她,「還是,你發現你慢慢的喜歡上我了,捨不得我死掉?」
他這樣一次一次的問她,只希望能在她的身上看到一絲遲疑,他只希望,她只是因為恨他,所以才要說出這樣的話語來刺激他,可是,他錯了,琴絮在看到他痛苦的這一刻,對他的恨,已經消散,而現在,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離開。
「沒有,我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你,以後,也不可能會喜歡上你!」她回答的堅決,怕是他不相信一樣繼續說道:「我接近你,只是為了讓你們兄弟反目成仇,只是為了報仇!」
撕裂吧,如果疼痛到了極致,就是麻木,那麼,這一刻,兩個人的心,都撕裂吧,零散成了碎片,就不會那麼痛了……
大雨一下就落了下來,讓人毫無防備,沖刷著一切罪惡和骯髒。
所有的人,全部被淋濕了,可是,所有的人,都沒有動,蕭寒澈的痛楚,在那一刻,將所有在場的人都震驚了,這個溫和的王子,一向都是隨和的,他們,什麼時候見過這樣個樣子的他?
琴絮終究放開了他握著他的手腕,走至蕭玉清的面前,「給他解毒」,語氣是平靜的不能再平靜的語氣,「我欠他的,這一次還給他。」
蕭寒澈的眼睛越睜越大,她的每一句話,都能將他偽裝了十年的面具撕掉,原本就冷酷無情的本性,越來越衝擊著他,當她的這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徹底的崩潰,嗜血的本性徹底的暴露出來。
「哈哈哈哈……」
他仰天長笑,他曾經的殺戮,讓他愧疚,在天奈的幫助下,慢慢的埋下了那份冷酷,可是,她成功的將他徹底釋放了出來!
蕭寒澈眼睛因為睜的太大而撐破了眼角,流下一絲絲的血跡,可是,在大雨的洗刷之下,終究還是很快的流逝,毒藥腐蝕著他的身體,他已經不感覺到疼痛,只是這樣的他,一下一下,扶著樹木,慢慢的,站了起來。
他身上散發的邪惡的本性,頓時釋放出來,將圍在他周圍的蕭玉清和琴絮都壓得喘不過氣,離緋瞳更是本能的後退了一步!
「來人,來人!」蕭玉清冷眼看著他,看吧看吧,這才是這個偽君子的真面目,看吧看吧,他的殘暴,比起自己來,更甚一籌!蕭玉清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蕭寒澈,比著蕭玉清,更加的殘忍!連著親妹妹都能不管不顧的殘忍!
一下子又從門口處湧進來一批人,為首的是一個一身鎧甲的將軍,身強體壯,濃眉大眼,大步的走到了蕭玉清的面前,低頭行禮,聲音沉重而有力,「王爺!」
蕭玉清轉頭,甚至都沒有去想為什麼尹靖遠竟然親自的趕來了,只是指著蕭寒澈,「把他給我關起來!」
蕭玉清一手抓住了琴絮,用力的將琴絮也甩到一邊,早就有一個侍衛等在那裡,一下子就制住了琴絮!
」把他們,都給我壓下去!」蕭玉清的聲音中帶著絲絲的喜悅,他終於成功了,可是,他真的成功了嗎?
大雨中的士兵們,都比著往日更加的安靜,大臣們卻開始躁動起來,蕭貴妃的黨羽,滿臉的驚喜,而蕭寒澈的心腹,則是一臉的擔憂,還有一些中間派的,此時臉色詭異多變,很快,被包圍起來的臣子們,就自動的分成了三派!
可是,尹靖遠抬起頭來,看了看蕭寒澈,卻是沒有動。
蕭玉清終於發現了異常,這才轉頭看去,這才看清楚了尹靖遠,不由得有些驚怒,「尹將軍,你怎麼親自回來了?」
尹靖遠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態度依舊恭敬謙卑,「回王爺,臣回來捉拿反賊!」
「反賊?」蕭玉清仍舊是沒有明白過來,看著尹靖遠越來越不敬的神色,終於知曉!還沒來得及反應,就一下子被尹靖遠扣住了致命之處!
「清王爺意圖謀反,臣等收到太子密報,特意前來捉拿反賊!」
不過是瞬間的事情,局勢一下子反了過來!連帶著坐在上面的蕭貴妃,也一下子站了起來!
大雨繼續傾盆而下,可是這裡的人們,即便是凍得全身打著顫,也一動不敢動,尹靖遠帶來的兵力,足足是蕭玉清的四倍,因為蕭玉清的安排,悄悄地進入了皇宮,此時,蕭玉清被制,接著便聽到幾聲「不許動,放下武器!」
所有的蕭玉清的親信侍衛,一下子全被拿下,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抗!
「你……!」蕭玉清被拿下,綁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尹靖遠,而遠處,幽幽的走過來了一個打傘的倩影……
連帶著琴絮都被驚呆了,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尹佩蓉,臉上掛著笑意,她的身周,仿若什麼聲音都沒有了,靜謐的足以讓人窒息,她優美的姿態,又哪裡來的一點的潑辣!她,明明是如此溫順而姣好的一個女人!
黃色的衣衫,將她的面容襯托的更加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而琴絮,在大雨的衝擊之下,早就已經狼籍,頭髮都貼在了臉上,衣服全部濕透,身體因為寒冷而不可抑制的顫抖著,與尹佩蓉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她走了過來,然後就看見了站在樹下的臉色蒼白的蕭寒澈,一下子沖了上去,扶住了他,「表哥~」聲音清婉動人。
原來如此……
蕭玉清的眸子暗了下來,是呀,他比著他,少活了六年了,他的小小的陰謀,在他的面前,竟然都是小孩子一樣的把戲!而這次,他害慘了太多的人,蕭貴妃,蕭貴妃這麼多年以來,費心培養的等他登基以後會支持他的大臣,還有……琴絮。
蕭玉清看向了琴絮,可是,琴絮死一般平靜的表面下,又是怎樣的一顆心?
蕭寒澈動了動,對著尹佩蓉溫和一笑,接著,那種絞痛又傳了過來,噗的一下,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蕭玉清剛剛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間又亮了起來,「他的毒,只有我能解!我只有一個條件!」
幾乎是困獸之鬥,他到最後,竟然還想要談條件?尹佩蓉身上也濕了大半,傘都完全的移去了蕭寒澈的頭上,蕭寒澈再次強忍著疼痛,等著一陣過去,這才抬起頭來,看著蕭玉清,他很想知道,蕭玉清到最後,這一個條件,會是什麼,「說!」邪惡的聲音中,滿滿的都是冷漠,仿若他腳下的眾生都是渺小的,他一個舉手之間,便可全部灰飛煙滅。
蕭玉清冷笑一下,看了看琴絮,她已經絕望了吧,那樣的神情,讓他看了都感覺到心痛,轉移了目光,再次看向了蕭貴妃,雖然沒有人去扣押她,但是蕭玉清也知道,她脫不了干係,一邊的蕭瀟,早就已經怒視著她。
「希望你能看在我們兄弟情義的份上,放過我的母后。」他知道,蕭瀟對母后的愛,根本就不可能會傷害她,可是蕭寒澈,對她,卻是充滿了恨意!
而琴絮,他不想要去管,他甚至自私的想要蕭寒澈一下子殺了她,這樣,他們就能見面了,只留下蕭寒澈一個人,孤單單的留在這個世界上。
可是,他還是錯估了蕭寒澈能力,他以為,他提的要求,蕭寒澈肯定會答應,卻不想,說完這個條件,抬頭看蕭寒澈的時候,竟然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嘲諷!
蕭寒澈笑了,「你以為,你還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他看了一下琴絮,「呵,你們合作的倒是很愉快呀,但是放心,我不會殺你,我要你為你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我要你為你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琴絮終於顫抖了一下睫毛,仿若前面昏暗的生活正在等著她,眼前一片漆黑,她看不到希望,回不了家了,不是嗎?最終還是敗了,她回不去了……
看著她這樣蒼白的臉,看著她空洞絕望的表情,蕭寒澈終於感到了一絲報復的快感,可是隨即,卻被沉沉的心痛所代替,她剛剛說什麼,他不過是她隨意找的一個破除處子之身的男人,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從來沒有愛過他!
而那邊,蕭貴妃站在那裡,聽著蕭玉清最後的一個請求,忍不住笑了,她轉過頭去,就看見了蕭瀟看著她又痛又恨的眼神,是的,這樣的眼神,她早就見怪不怪習慣了,他們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了,互相折磨對方十六年了,這一刻,該結束了……
她早就給自己留了後路,當然,死的後路,就算是死,她也要死的有尊嚴,她才不會被那個女人的兒子殺死,微微笑了笑,她看著蕭瀟的眼神仿若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單純,堅強的她,善良的她,全部在這皇宮之中被打磨被淹沒,留下的,只有邪惡的她,想要殺了蕭瀟,可是,他死了,她豈不是更不得安寧?
「你要幹什麼?」蕭瀟沒有力氣,但是隱約看見她目光中的一絲絕望,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而大雨之中,蕭寒澈和蕭玉清都沒有聽到他們的講話。
蕭貴妃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就算是死,她也要讓他悔恨一輩子,她突然想象到他痛苦的樣子,不免的上前一步,湊到了蕭寒澈的耳朵邊上,她輕輕噴塗出來的熱氣,在這寒冷的雨水中,蕭瀟卻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即便是他們都已經半百,可是,他還是為她這不輕易的輕柔的動作而心動。
她笑了,笑容如同春日裡的鮮花一般燦爛,卻隱約有著解脫和怨恨在裡面,蕭瀟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她嘟起了嘴巴,就仿若小時侯每一次向他撒嬌,「皇兄,」她頓了頓,神情有些恍惚,皇兄,這個稱呼,她多久沒有用過了?
又一道閃電劃過,蕭瀟緊張擔憂的神情一下子顯露在蕭貴妃的面前,完全的沒有怨恨,蕭貴妃笑了笑,他對她,折磨是折磨,可是,卻是還這樣愛的深刻,那麼,她便更能刺痛他吧!
嘴唇輕揚,無比冰冷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知道嗎?他~」她伸手側過頭去,指向蕭玉清,看著蕭瀟皺起的眉頭,心裡一種從未有過的報復的快感在血液里流動,她興奮的想要喊出聲音來,興奮的想要在這大雨中高歌一曲,可是她抑制住了那即將破唇而出的興奮,一雙眼睛終於有了顏色,閃爍著蕭瀟從來沒有見過的光芒,「他,其實是你的兒子,而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蕭瀟的臉上都有些抽搐了,她剛剛說什麼?蕭玉清竟然是他真正的兒子?他一直都以為,那是蕭貴妃和夏猛的兒子,可是,明明蕭貴妃嫁給自己才七個月就生下了他呀!
看著蕭瀟一臉的不可置信,蕭貴妃更加的開心起來,「我不過是早產,那個女人竟然就有了借口,讓你痛恨我一輩子。」
她的目光有些遊離起來……
是的,她是他的皇妹,蕭紫煙,同父異母的妹妹……而當年,他強力納她為妃的時候,眾大臣強烈的反對。所有惡毒,**之類的話語都指向了蕭紫煙,可是,他卻是殘暴的用最殘忍的方式,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從此宮中在沒有蕭紫煙公主,有的,只是蕭貴妃。
世人都以為,蕭瀟**,蕭貴妃禍國,才讓蕭瀟變得殘暴不仁,可是,只有宮中里皇族人才知道,蕭紫煙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脈。
而蕭瀟,他從小就愛她,就喜歡她,雖然一直克制一直壓抑的,可是當知道,她是她母親與別的人的野種的時候,他就起了要娶她的心思。
可是,皇室都是要遮擋這樣的醜聞的,所以,當時的皇帝,蕭瀟的父皇,將蕭紫煙指婚給當時還是一個小小的將軍的夏猛,只希望將蕭紫煙草率的打發,蕭瀟大鬧御書房,與皇帝吵了一架,卻是仍舊不能阻擋蕭紫煙嫁過去。
當蕭瀟終於登上王位的時候,夏猛已經是一名猛將,蕭瀟動用各種方法,終於將蕭貴妃從他的手中搶了回來,並立為蕭貴妃,強行佔為己有,完全不顧及蕭貴妃的心思,而這麼多年以來,蕭瀟知道蕭貴妃心中對他很是仇恨,而且,她進宮只有七個月,便誕下蕭玉清,讓他不得不明白,這個孩子是夏猛的孩子!
可是,他不知道,蕭貴妃,只是因為心情鬱結而早產,皇后威脅太醫,一定要說是正常生育,這才導致了一切錯誤的開始。
蕭貴妃生性好強,看著蕭瀟對蕭玉清的厭惡,便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經過,可是,她不想解釋,蕭瀟欠了夏猛了,她要讓蕭瀟付出代價!
就這樣互相折磨了十六年,蕭貴妃累了,她看著蕭玉清每日的生活的痛苦,只覺得心理暢快的很,是的,這個孩子,是蕭瀟的,可是蕭瀟卻是如此的對他,她的心理已經扭曲……
每天看著蕭瀟面對蕭玉清時掩藏在冰冷下面的痛苦,她就開心的很,可是,她卻是沒有注意到,她開心的後面,已經是傷痕纍纍,她這樣做,不過是再傷害別人的同時,更加深刻的傷害了她自己,可是,她又如何會錯?她刻意忽視著那種傷痛,每天都讓自己面無表情……
蕭貴妃抬頭望天,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夏猛英俊剛強的臉龐仿若在天空浮現,她的臉上笑得更加燦爛,眼神已經渾濁不清,「你看,他來接我來了,我只喜歡他一個,我只愛他一個!我要走了,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這句話講完,她便是手上一個用力,對著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刺了進去!
「不!」蕭瀟大吼一聲!他的聲音悲痛欲絕,仿若雷聲一般震耳欲聾,就算是在這雷聲滾滾的時候,也依舊清晰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而蕭玉清等人,終於這才將眼光看向了這邊,看到這裡的那一刻起,蕭玉清瞬間驚動起來,「母后!」他大聲驚呼,就要向著這邊衝過來,可是,兩邊的侍衛拉扯的太過用力,他根本就無法脫身,掙扎著,蕭玉清只覺得這一刻,仿若大雨沖刷了整個世界,全部都寂靜了……他大聲的哭喊著,使勁的想要掙扎開,可是,卻也只能眼看著蕭貴妃,一點一點的飄落在地……
當刺痛將蕭貴妃驚醒,當血液的流失讓她神志不清的大腦回復清明的時候,她這才將目光飄向了蕭玉清,是的,她聽到了他的驚呼,無論她多麼的傷害他,可是,他卻是一直喊她母后……他是一個善良的孩子,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可是,自己終究還是傷害了他。
她真的錯了么?看著蕭玉清的悲慟的樣子,她終於第一次開始反思起來,她對他,沒有盡過任何一項作為母親該做的事情,她對他,除了傷害,只有傷害,而蕭瀟呢,自己就真的不喜歡他嗎?就真的這麼痛恨他?
她猶記得,小時候,每當看見他魁梧的身影,她的心就開始騷動不安,她嫁給夏猛的時候,看著蕭瀟看著她,她竟然有些失落和難過,所以,新婚之夜,她選擇了與夏猛分房,她總覺得,她嫁過來的是具身體,而她的心,丟失了,她需要找回自己的心……
直到,他來到將軍府,將她接走,她雖然是被逼,可是心裡卻是充實的,可是,他已經有了皇后,他為了她殺了很多的人,她對夏猛的愧疚,和蕭瀟對她的兒子,她是若珍寶的孩子的鄙視,讓她徹底的崩潰了,她忘記了她的初衷,她忘記了她與蕭瀟在一起的歡愉,她忘記了她曾經的那顆失落的心,她記得的,只有仇恨……
眼角落下一滴淚水,可是,大雨很快就洗刷了,是的,任何人,都再也不能,從她身上看到她的愛情……
而蕭瀟呢,那麼多人喜歡他,可是,他卻是始終只對她一個人好,只對她一個百依百順,對她一個人寵愛有加,他對她的寵愛,已經達到了無可復加的地步,除了皇位……
她說讓他殺了皇后,他就真的毫不猶豫的殺了她,只是,那個愛著自己的女人,在臨死之前,只是提出了一個請求,蕭寒澈要保住他的太子之位……
上一輩的恩恩怨怨,糾纏著這一輩,蕭貴妃恨皇后,皇后恨蕭貴妃,所以,無論蕭寒澈多麼喜歡蕭玉清這個弟弟,卻也是不得不離他遠一些,不得不與他為敵……
這麼多這麼多的無奈,或許,就在今天晚上能夠徹底的解脫,蕭瀟身體發軟,被蕭貴妃的話語震驚的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是愧疚內疚瀰漫在全身,眼看著蕭貴妃如同一片樹葉一樣輕飄飄的飄落向地上,他仍舊是支撐著身體想要去抱住蕭貴妃那飄落的身體,他只是站了起來,腳下一個發軟,便立馬向著台階下面倒過去……
蕭寒澈震驚,這台階建得頗高,而現在,侍衛們大都聚集在這邊,那邊想要找人去扶住蕭瀟,卻是根本就沒有人能趕得及,而如果從這麼高的台階上掉下去,那麼,定當……
「父皇!」
「父皇!」
兩聲急切的呼喚,蕭玉清與蕭寒澈急忙的想要向著這邊趕過來,可是,一切仿若都已經來不及,蕭瀟已經不去看他們兩個人,他的眼中只有蕭貴妃,他的眸子漸漸地變得溫柔,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紫煙,黃泉路上,你一個人太寂寞了……
就在大家都不敢去看他,都不敢想象這樣一個霸道的皇帝,就要這樣駕崩的時候,一道白影閃過,仿若連雨水斗不敢猥褻似地,天奈一身清爽的飄落在蕭瀟身邊,雨水都是落在他身周一寸處便閃開,他不過是伸手一點,蕭瀟倒下去的身體,就被他輕輕的脫住,然後,蕭瀟立馬感覺到了身體能動了。
沒有別的念頭,直接奔了下來!
蕭貴妃已經身亡,大睜著眼睛,眼神空洞迷茫,仿若是在向上天問道,為什麼會這樣,她做的,這一切都是正確的嗎?
她身上的溫度,還沒有消散,蕭瀟看著這個樣子的蕭貴妃,忍不住仰天長嘯,他蕭瀟這輩子,只有對蕭貴妃,沒有辦法控制,他愛她,可是卻無法控制她,摸不准她的心思,他與她之間,互相折磨,互相利用,他自己都鬧不清楚自己喜歡她什麼……
伸手將她自殺的匕首,從她的胸口拔了出來,蕭瀟看著匕首上的血跡,看著蕭貴妃大睜著雙眼的樣子,感覺仿若窒息般難過,他總覺得,就這樣,一下子刺過去,一切的疼痛便全部都沒有了……
而這邊,蕭寒澈終於看見天奈救了蕭瀟,鬆了一口氣,天奈又一個閃身,就來到了他的身邊,入懷探出一個葯丹,遞給蕭寒澈,蕭寒澈毫不猶豫的接過,吃了下去,身體上的毒發的疼痛,頓時消散,天奈只是對著蕭寒澈溫和一笑,便再次飄身離去,他不喜歡這樣的場面,蕭寒澈是知道的。
這樣一個如仙的人物來到這裡,所有的人都還沒有來的看清楚,他便又消失了……
尹佩蓉撐著傘,看著蕭寒澈明顯的好轉,看著他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不由得也是鬆了口氣,而此時,蕭玉清竟然掙開了侍衛的束縛,一下子向著蕭貴妃奔去!
侍衛們立馬上前,五六個人,立馬將他制住了,蕭玉清衣服都貼在身上,頭髮凌亂,完全沒了平日里的俊雅,仿若一個瘋子一樣,在那群人中掙扎著,大叫著,「母后,母后!」聲音凄厲,凄慘,聞者無不動容。
可是,蕭寒澈卻是詭異一笑,慢慢的從尹佩蓉的傘下走了出來,走到了蕭玉清的面前。
「啪!」一個大大的巴掌打在了蕭玉清的臉上,蕭寒澈是如此的恨他,不是他,琴絮就不會給自己下毒,不是他,琴絮就不會在今天晚上說出那麼傷人的話語,不是他,琴絮就不會……
「讓我看母后最後一眼~」蕭玉清已經瘋了,滿腦子裡都是蕭貴妃,他的聲音充滿了祈求,他雖然經常和她鬧脾氣,可是,她是他的母親,他怎麼可能會真的恨她,怎麼可能會真的這麼不理解她?
「不用了」,蕭寒澈聲音透著一股冰冷和邪氣,「你過不久,就會隨她而去。」
這句話說完,便又將目光轉移到琴絮的身上,這個女人,這個讓他傷心,讓他難過的女人……
琴絮面上沒有任何錶情,心中微微嘆了口氣,他部署的如此嚴謹,竟然連著天奈,都是騙人的,那麼,她身上的毒呢?是解了還是,蕭寒澈根本就沒打算為她解毒?
她這樣安靜的站在那裡,雨仍舊嘩嘩的下著,她的眼神,是對著他的,可是,那目光,竟然沒有焦距。
蕭寒澈臉上已經有些陰霾,一步一步的向著她走了過來,感受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霸道嗜血的氣息,她仿若被一種無形的氣勢壓的站立不穩,壓的喘不過氣來……低著頭,不敢看他,她,該怎麼辦?
蕭寒澈鬼魅般好看的臉龐一下子出現在她的面前,他低著頭,鼻翼與她的鼻翼相對,嘴唇,只剩下幾寸的距離,他的笑容,再也不是那種溫和的笑容了,他變了,或者說,他終於,將自己的本性露了出來。
他手指用力的捏住了琴絮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他,他一字一句的問道:「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