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1章 在水中央（十二）
劉院長被陳懷堇一噎，面上尷尬起來。
「海族，」李醫生扭著身體朝他靠攏，熱切的說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海里有智慧的魚類，你可以帶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
陳懷堇垂眸掃了他一眼，並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李醫生的神情瘋狂起來，瘋癲的吼道:「幫我！你必須幫我！我知道一種可以讓魚尾變成腿的方法，你不是喜歡寧茶嗎？你難道不想和她一起生活在人類城市？」
陳懷堇的眼神微變，「什麼辦法？」
「做手術。」李醫生臉上帶著一抹貪婪，極為炙熱的看向那黑色的魚尾，似乎幻想出自己掌控人魚的場景，手指也因興奮而顫抖。
「我之前做過很多手術，」他著迷般的說道，「在不少人和動物的身上做實驗，我研究他們生命的極限，現在已經有了很大的突破。」
李醫生的語氣太亢奮了，似乎篤定陳懷堇不會拒絕。
「別。」溫茶握住男人的手，聲音很不安，「不要答應他。」
李醫生面色不善的盯了她一眼，繼續遊說陳懷堇，「你放心，我的手術有保證，絕對不會讓你有任何損傷。」
見他睜眼說瞎話，劉院長的眼睛閃了閃，似乎想拆穿他的謊言，不過他忍住了，暗自祈禱著陳懷堇相信李醫生，這樣他也可以活下來。
「我變成人類還能回到海里嗎？」陳懷堇問道。
「當然，」李醫生急急道，「我不會剝奪你人魚的天賦。」
陳懷堇勾唇笑了，見他滿臉激越，眸中漫上一層冷色，「你用什麼保證？」
李醫生愣了一下，隨後道，「手術不成功，你可以殺了我。」
「不要，」眼看陳懷堇要答應李醫生，溫茶無比害怕，「別做手術，我不要去人類世界生活。」
「你怎麼能這麼自私，」李醫生憤怒的盯著她，「你有雙腿，就沒想過他的處境嗎？」
溫茶:「……」
「夠了。」陳懷堇反握住溫茶的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爛肉般的李醫生，「你的確有幾分小聰明，不過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
「什麼？」李醫生面上一僵。
陳懷堇已經朝他走了過去，修長的手指露出了尖銳如利刃的指甲。
李醫生喉嚨一哽，驚恐的看著他，「你要做什麼？不！別殺我！我還不想死！我不能死！」
見他嚇得面色蒼白，如擱淺的魚一樣來狼狽掙扎，陳懷堇忽然覺得無趣。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轉向劉院長。
已經年近五十的男人滿臉憔悴，眼神渾濁麻木，再不復之前的精明。
他木然看了眼溫茶，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這一切，要從『女怨』說起。」
「什麼是『女怨』？」陳懷堇挑起眉頭，任務劇情里並沒有提起過女怨的存在。
只是說原主性格內向，有深度抑鬱症。
「女怨啊……就是女孩子死後的怨氣形成的強大妖怪。」劉院長依稀記得那個解釋，「女怨用幻境織出了這座島嶼，把有罪的人類困在了這裡，坐牢般的懲罰著他們。」
陳懷堇眸色微暗，心中許多疑點終於有了解釋。
怪不得這座島只能從暗河進出，如果他不是人魚，恐怕一輩子也見不到溫茶。
「是誰告訴你們關於『女怨』的事？」
「一個老年人，她能看到旁人看不見的靈異事物。」
「她人呢？」
「已經死了。」劉院長的表情苦澀起來，「自從她說出女怨的存在，就有不少人忌憚她，一天夜裡，她被兩個病人活活釘死在病床上。」
溫茶瞳孔猛然一縮，用力的握緊了陳懷堇的手。
陳懷堇抬手將她拉到身後，繼續看向劉院長，「療養院為什麼只剩下你們兩個人？其他人是怎麼死的？」
「他們啊，」劉院長嘲諷的笑了起來，「要麼是自相殘殺，要麼是被毒死的。」
他已經不願意回想起當初那猶如人間地獄般的場景，每每想起那都是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
「那個老年人死後，療養院更加亂了，但這不是互相殘殺的原因。」
「是因為什麼？」
「療養院的物資不夠了。」劉院長幽幽說道，「島上有一百多人，每天都需要很多的物資，外面的船進不來，裡面的食物很快要吃光，暴—亂是遲早的事。」
「食物越來越少，不說大人，就連孩子都吃不飽，病人中有個連環殺人犯，在逃了二十多年，本性惡劣，眼見吃不飽，便提起菜刀砍了不少人，獨自佔領了食堂的位置，只管自己活命，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連環殺人犯——
溫茶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惶恐，她隱約記得那個殺手的樣子，他喜歡跟蹤穿紅衣服的小姑娘，一連犯了十幾次案，曾經還上過新聞，只可惜在逃了二十多年都沒有被抓住。
「沒有食物，整個療養院的人都瘋了，」劉院長低低的笑了起來，聲音粗礫而可怖，「連環殺人犯就算再厲害，也不是所有人的對手，病人們一起衝進去，最終將他反殺。」
戲劇化的情節，聽在耳朵里卻讓人後背發涼。
「之後，過了兩天平靜的日子，食物終究還是不夠了，」劉院長的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李醫生身上，「為了活命，李醫生找到了我，他研究出了一種迷藥，可以把其他人全部控制起來，需要我幫忙把人全部叫到食堂里，我同意了他的提議。」
「那可不是我逼迫你的，」李醫生梗著脖子冷笑道。
「的確，」劉院長閉上了眼睛，神情絕望而痛苦，「那些人吃過食物后被我們關了起來，他們餓急了，就在屋子裡互相廝殺，以同伴的屍體苟延殘喘。」
劉院長的語氣太平靜，聽在人耳朵里，不亞於恐怖電影。
人類的劣性根，永遠在刷新自己的底限。
「之後，有人逃了出來，想殺了我和李醫生，李醫生用藥把他們毒死了。」
「療養院的食物吃完了，我們也不得善終。」
說完了事情的始末，劉院長似乎已經認命，再也沒有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