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謊言

張靜鼓足了全部的勇氣才能保證自己此刻沒有癱軟在地上，蜈蚣巨大的鉗顎似乎輕微的抽動了一下，一滴巨大的口水從中跌落下來濺濕了她的衣服，身上傳來腐臭的氣味以及黏膩的觸感真實的讓人無法想象這只是一場夢。

屏住呼吸安靜的站在原地仔細的觀察著這隻盤踞在上空的蜈蚣。透明的身體勉勉強強可以看到外形的輪廓，只有頭部靠近觸鬚的地方才因泛著點微微的紅色而使得輪廓清晰。

它是活的么？還只是一個假體？

張靜挪動著僵硬的下肢，稍微往側邊挪動了一下。蜈蚣那雙巨大的複眼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的變化，在稍微的挪了一下，確定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之後，張靜急忙邁開雙腿加速跑了起來。

這是夢，這是夢，這隻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告訴自己無數遍這不過是一場夢，就為了從這恐怖的噩夢中清醒過來。

狂跳的心跳聲吵得她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過度僵硬而疼痛的肌肉讓她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跑。

它在看我么？它有追過來么？張靜甚至連回頭去確認一下都做不到。老天啊，誰來叫醒她啊。智勇？劉靜？誰都好，快點把她從這個噩夢中叫醒吧.

一個沒注意腳下被一塊石頭狠狠地絆了一下，本就僵硬的肌肉根本無法維持她的平衡。

張靜狠狠的摔了個狗吃屎，在地面的浮土上擦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迹。膝蓋上傳來的劇痛真的難以讓她相信自己只是在做一場噩夢而已。

努力的爬起來，挪動著顫抖的雙腿，往哪逃？她不知道，只是本能的向著她認為安全的地方跑著。

可是，這裡哪是安全的地方？

張靜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破敗的建築殘骸孤零零的佇立在原地等待著慢慢被風化，腐朽的木頭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霉味兒、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有.....有人嗎？！」

這不可能只是個夢，這絕對不可能只是個夢，夢不可能那麼的真實。膝蓋上傳來的痛楚、渾身散發著噁心的腐味兒、手下傳來真實的沙土感、還有空氣中似有若無的風.....這絕對不只是一個夢。

張靜鼓起全部的勇氣，卻發出了並不比蚊子大多少的聲音，一陣微風吹過，輕鬆的將這段聲波吹散在了空氣中。

跪在原地等了半天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讓張靜冷靜了不少。

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卻意外的被什麼東西撞到了頭。

「好疼！」

似乎是很尖銳的東西，頭骨和它的碰撞處傳來尖銳的刺痛。

張靜找了半天才終於在半空中找到了那個可疑物。

透明的、可以輕鬆看到對面，如果不仔細看它的輪廓上有些輕微的扭曲影像，很難相信這裡還有個東西。

伸出手去摸，手指上傳來一陣冷涼的觸感，冷涼但卻並不冰手。手中傳來觸感很接近冰塊，只是並不會感到冰手。

和她的頭相撞的部分似乎是最尖的地方，越往上摸柱體就越粗非常的粗，可能比她整個人都要寬，感覺像是一根透明的鐘乳石，但是表面光滑的觸感有讓她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身後完全沒有任何動靜，讓張靜多了些許勇氣。僵硬的轉動著自己的脖頸回過頭去，再看看她剛才所佔著的位置，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跑多遠。

上方那隻巨大的蜈蚣依然趴在原地沒有任何改變，巨大的複眼似乎依然在盯著她看，偶爾一滴巨大的液體從那對兒巨大的鉗顎中滴落下來，就落在她剛剛站立的地方。

【這蜈蚣的眼睛處理過的，所以你站在哪個角落看它都好像它在看你】

「...原來是處理過的啊...」

雖然不知道那些低落的液體是什麼，但現在看起來這個蜈蚣應該是只假的才對。這個認知讓張靜放鬆了不少。

人一放鬆下來才有精力感受到自己身上發生的問題。膝蓋疼的厲害，剛才撞到的頭也是。

將疼的最厲害的右褲腿捲起來才發現膝蓋處一片淤青，還帶著零星的紅色。頭頂處看不見，但是從手上的觸感來看，也應該撞了個不小的包。

看起來什麼都很正常，放下了心之後又在思考著該如何才能離開這裡。

這真的是夢？太過真實的觸感和環境，讓張靜不敢相信自己是在做一場夢。該怎麼醒過來？膝蓋和頭上都傳來的劇痛都無法讓她擺脫這場噩夢。

上一次她是怎麼醒過來的？應該是被高智勇給叫醒的。

智勇什麼時候回來？可以把自己再一次叫醒么？被困在夢中無法醒過來的意識讓張靜又開始變得恐慌煩躁。

時間或許過得很快又或許過的很慢。張靜完全感覺不到這裡有時間流逝的感覺。

膝蓋上的疼痛和頭上的疼痛令她越來越焦躁。這真的只是一場夢？為什麼她醒不過來？智勇不回來要怎麼辦？他叫不醒自己又要怎麼辦。他什麼時候回來？他和劉靜分開之後又去了哪？為什麼沒有直接回來？

不安會讓人的感官變得更加敏銳，張靜始終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並不是像頭頂上那隻巨型蜈蚣一樣盯著著看，而是有一鍾自己被扒光了展示在別人面前的感覺。

她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破敗的建築、荒涼的環境，自己的呼吸聲在這片安靜無聲的空間里變得格外的明顯。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和自己的呼吸聲重疊著，那聽起來並不像她呼吸出來的聲音。迴音？還是......

小心翼翼的四處觀察著終於還是找到了那種目光的來源——她背後。

狠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不停的安慰著自己，這不過是一場夢。機械扭動著脖頸，將自己的身後納入了視野範圍。

餘光掃了一圈並沒有看到任何奇怪的東西，這讓她稍微安心了一些。大膽的轉過身去，卻被空中那個奇怪的圓柱體所吸引。

她記得那個東西應該是透明的才對，但是現在那個原本幾乎看不見的透明圓柱體此刻卻像是一面鏡子一樣倒映出了她的模樣。

伸出右手摸了摸臉頰，鏡子里的人坐著同樣的動作。抬起左手，鏡子里的女人一樣抬起了左手。伸出手指輕觸著這面「鏡子」。

當手指與鏡面中的手指清楚在一起的時候，她清楚的聽到了一個聲音——「你想要什麼？！」

張靜被狠狠的嚇的跳了起來，蹦起來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坐在卧室的床上，被薄紗遮擋的窗戶透進來昏暗的光線，給昏暗的房間里補足了一些光線。

坐在床上閉上眼睛，等待著狂跳的心臟平復下來，缺氧的大腦終於開始有所運轉之後。張靜走到了窗邊拉開窗帘，巨大的落地窗外，夕陽的陽光以剛好的角度射入室內，溫暖的陽光照射在張靜的身上，驅散了刻入骨髓的寒意。

張靜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一層薄汗，渾身無力、喉嚨乾的像是有把火在燃燒。

【喝點水吧】

本能驅使著張靜向著客廳的飲水機走去，大口大口的往嘴裡灌了兩杯水之後，僵硬的舌頭和聲帶似乎才開始有所運轉起來。

剛從噩夢中緩過神來時，張靜的餘光卻發現了一個本來不該出現在這個房間里的東西——那個瓶中城模型。

此刻它正安靜的座在茶几上，夕陽的陽光剛好透過玻璃窗灑在了瓶子的身上，透過玻璃的折射讓這個瓶子看起來像是一個色彩斑斕的彩色玻璃。

張靜僵硬的手只能死死的握住手中的杯子，她突然意識到，從她撿到這個瓶子開始就開始做噩夢。這只是一個巧合？從來都不相信鬼神的她，第一次感到了疑惑。

大門突然傳來一陣響動，讓張靜原本緊繃的神經差一點斷掉。

高智勇提著今晚的晚餐一進門，卻發現迎接他的是張靜那張極度扭曲的面孔。被張靜的表情給嚇到了的高智勇，只能獃獃的站在原地和張靜對視了一會兒之後，小心翼翼的問道：

「靜兒？你不要緊吧」

高智勇的聲音安撫了張靜緊繃的神經，扭曲的表情也慢慢逐漸的消失。

「沒事吧，靜兒？發生了什麼？」

察覺到張靜似乎有所放鬆，高智勇急忙走了過來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讓她變得那麼..那麼...那種表情應該可以算是恐懼？

被高智勇的懷抱包圍著，才讓張靜真正的放鬆了下來，緩緩的搖了搖頭。

「又做噩夢了？」

張靜回來之後就辭職了之後就以為再為婚禮忙碌著，而自己則又在忙碌商業上的事情，整個婚禮幾乎都是張靜在張羅。

他也有點自我反省，是不是太做一個甩手掌柜了。也許是婚期臨近給張靜又帶來新的壓力了，所以又做噩夢了？

噩夢？應該是吧，印象中模模糊糊的有那麼點不太好的感覺。剛醒來的時候狂跳的心臟和近乎脫水的出汗..也許她又做了什麼噩夢吧。

「...我們晚上出去吃飯吧」

高智勇的家庭條件可以隨便支撐起任何浪漫的高檔晚餐，但因為家裡環境影響，他更喜歡在家自己做著吃，張靜也擅長做很多南方家常菜，所以兩個人在吃上到是意外的合拍。

張靜明顯不太好的精神狀態，讓高智勇決定今晚找個地方吃頓燭光晚餐，換換環境有助於分散壓力。

打電話給市區中的一家高檔餐廳訂好餐之後，高智勇就將買回來的菜全部放入冰箱中，然後和張靜兩個人收拾收拾，準備一頓久違的燭光晚餐。

「....智勇，你白天去哪了？」

正在給自己蒼白的嘴唇塗上合適顏色的口紅，張靜裝作不經意的問著白天的事情。

「白天？在辦公室啊，不是說我這幾天在忙一個項目么」

正在和自己的領帶作鬥爭的高智勇隨口回答著問題。

「....可我給你打電話，你的秘書說你出去了」

張靜的話讓高智勇手底下的動作不著痕迹的停頓了一下，腦子裡快速的設想了一圈之後，他還是覺得不要跟張靜說他和劉靜一起喝咖啡的事情，他可一點都不想在聽張靜嘮叨著給劉靜找對象這種事情了。

「哦，那一陣子我和一個客戶在外面商討著項目的細節」

從來沒騙過張靜這讓高智勇有些心虛，轉過頭去裝作不經意的說著。

「...客戶啊...」

張靜怎麼都沒想到，高智勇居然會騙自己，他和劉靜出去從來不會瞞著自己的，為什麼這次他要騙自己。

「你好了沒？」

沒有察覺到張靜的異常，穿著妥當的高智勇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女朋友，仔細觀察了一翻之後略帶取笑的說著：

「口紅圖出去了...」

第一次看見張靜失誤的化妝，這讓高智勇感到有些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