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教女（二）

直接睡過了晚飯的裴洛蒂娜第二天早上簡直都要爬不起來了，她昨天消耗巨大，又一整天都沒補充什麼能量。

「咕嚕嚕，咕嚕嚕。」

裴洛蒂娜揉著自己空空的肚子掙扎著要下床。

「來，張嘴。」

一個還溫熱的奶球被亞度尼斯放進了裴洛蒂娜嘴裡。外層薄薄的奶皮溶於口中后，香甜濃郁的雪獸奶滑過喉嚨不斷向下，轉眼就溫暖了空空的胃。

咂咂嘴，裴洛蒂娜還來不及多想自己平時不愛喝的雪獸奶原來這麼美味，就又被餵了兩個奶球。

「好了，趕緊穿好衣服去洗漱，然後來吃飯。」

肚子有食的裴洛蒂娜利落地從床上跳下來，穿好小袍子伸伸胳膊伸伸腿，覺得自己豪氣萬丈，能吃下一頭雪獸。

等都收拾好坐在餐桌前面對爸爸，裴洛蒂娜卻又不由自主地慫了。昨晚鬧得那樣凶，她和爸爸還沒和好呢。

儘管滿桌都是自己愛吃的，還有爸爸為了讓她補氣血專門做的半熟的嫩肉排，裴洛蒂娜卻不好意思像往常一樣呼哧呼哧地吃的歡脫。左手拿叉，右手拿勺，裴洛蒂娜如一個貴族淑女般小口小口吃著食物，細嚼慢咽的，動作幅度都小了許多。

對面的亞度尼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掩飾自己忍不住的笑意，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用餐，並不刻意，卻極盡精靈之優雅。

看著爸爸的動作，感覺自己優雅的有些不倫不類的裴洛蒂娜頓了頓，然後不時偷瞄爸爸一眼，模仿著不斷調整自己的動作。

雖然吃得慢，但裴洛蒂娜卻並不願意委屈自己吃不飽，所以等她吃完天已經大亮了。亞度尼斯吃好后也在餐桌上一直喝著茶慢悠悠地陪著她。

一頓飯下來，父母倆雖然一句話沒說，裴洛蒂娜卻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和以前一樣溫馨和諧了，亞度尼斯看向她的一抹讚賞的目光她也沒有漏掉。

想到這裡，裴洛蒂娜頓時膽子大了起來。她咽下最後一口粥，扯過手帕抹了嘴，將餐具啪的一聲按在桌上，沖著對面的亞度尼斯大聲說：「爸爸，我錯了！」

聲音之宏大響亮，倒是把正在走神想事情的亞度尼斯嚇了一跳。

回過神，亞度尼斯打量著突然爆發的裴洛蒂娜，不置可否。

「哦？那你說說，你哪裡錯了。」

「我不應該跟育幼堂的老師撒謊，爸爸說過好孩子要說實話，不能欺騙別人。」

「我也不應該覺得自己有保命的依仗就不管不顧地一個人走出聚居區的範圍，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我還不應該輕易相信別人，尤其對方還是惡名遠播的暗精靈，即使覺得他不是壞人，也不能把自己安身立命的底牌都暴露出來，將主動權放到對方手裡。」

裴洛蒂娜仔細分析了一下，覺得自己應該是這些地方表現的不好。

亞度尼斯聽了卻搖頭。

「你確實是錯了，但不是這樣錯的。」

「你錯在沒有審清局勢，育幼堂並不是你一次性的暫居之地，謊言總會被識破，以後你要如何在育幼堂自處，如何面對關心你的老師？教你誠實，那是希望你不要忘記善良的初心，有些時候為達目的需要做些變通，我也不是不贊同的。」

「你知道跟瑪希打聽德魯伊在哪裡，怎麼就不知道多打聽打聽精靈之森有多危險？你真以為精靈之森就是平時童話書里講的樣子嗎，所有生靈都與精靈交好，可以容精靈到處稱霸？你說說你，是天真還是啥。如果你能說動你扎克利叔叔他們陪你一起去外面探險，那我絕對不會多說你什麼。」

「瓊納斯在巴德手下救了你，是仁義。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但你後來沒自己跑掉並且用龍神的饋贈治好了他，那也確實是在償還恩情，並沒有多麼偉大。我也跟你說過，暗精靈並不像族裡傳聞的那樣惡劣，不過瓊納斯到底是怎樣的人，還需要你自己去判斷。你們以後是否交往，如何交往，只要你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都不會幹涉。」

「爸爸。」裴洛蒂娜驚喜地抬起頭，「你也覺得瓊納斯不是壞人嗎？」

「我不知道，我又沒跟他打過交道。不過倒是聽過他的一些傳聞，是個有能力有手腕的後輩。」

「爸爸，你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裴洛蒂娜吐槽。不過看到亞度尼斯一臉威嚴的樣子，就不敢再說了。

「爸爸，你還知道瑪希的事呢。」

「當然，我不僅知道，我還找了赫伯特讓他管教好自己的兒子。」

「爸爸，你怎麼能這樣！這顯得我多沒義氣！瑪希沒有錯，都是我問的他，他沒哪裡不對。」

亞度尼斯不再理這個話題。

「下午我帶你去育幼堂，跟老師們道歉。她們聽說了事情經過之後都被驚得不輕，很擔心你。」

被提到短處，裴洛蒂娜一下子蔫了下來。

「那爸爸你都是怎麼跟外面說的呀？」

「實話實說，只是略去了你與瓊納斯後面建立了交情。說你被他救下后就離開了戰場，後來走著走著迷了路，直到我找到你。」

亞度尼斯說的風輕雲淡，裴洛蒂娜卻覺得這裡有她不懂的深意。

「那那封信呢，上面說的什麼？」裴洛蒂娜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亞度尼斯看了她一眼，最終只丟下一句，「這件事有些麻煩，你不要管。」

看著爸爸要起身離開，裴洛蒂娜趕緊靠過去拉著他的衣角，委屈地仰頭看他。

「爸爸，你昨晚怎麼不跟我都說清楚。我可難過了，晚上還做噩夢夢到你不要我了。」裴洛蒂娜扁扁嘴，一副要哭的表情。

亞度尼斯終於綳不住了，一把將裴洛蒂娜抱了起來，輕聲嘆息。

「昨晚跟你說，你能聽進去嗎？或者我這次不對你嚴厲些，你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任性嗎？裴洛蒂娜，你說的你要長大，你也表現出跟同齡的傻獃獃幼崽不同，那就要做好心理準備去承受成長的疼痛。」

「嗯，我知道了，爸爸。」

裴洛蒂娜埋在爸爸懷裡小聲抽噎，開始認真反思起自己新生的這五年的種種表現。

妄自菲薄卻又自視甚高，麻木冷酷但又會玻璃心，想做一個人人敬仰的厲害人物又不肯踏實努力……

這些念頭湧上來讓她有些難堪想逃，可是再沒地方可逃了，她已經在爸爸懷裡了，這個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爸爸。」

裴洛蒂娜仰起頭帶著哭音沖亞度尼斯輕喚一聲，然後就摟著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起來，傷心難過的像是要把心肺都哭出來一般。

亞度尼斯並不阻止，只是抱著裴洛蒂娜輕輕搖動，拍拍她的背緩解她的不適。

「寶寶乖，寶寶乖。爸爸在，爸爸會一直在。」

等把苦累睡過去的裴洛蒂娜又放回床上，亞度尼斯坐在床邊擦擦她的淚痕有些無奈。

「怎麼最近就成了小愛哭鬼呢，爸爸最想看到我家寶貝笑的呀。」

「不要生爸爸的氣，爸爸希望以後不管別人如何，你都能開心地笑出聲。」

「哎呀，又要開始琢磨下頓飯給寶貝做什麼好吃的了，好像應該多補充些綠色元素了。」

亞度尼斯念叨著走開了。

床上裴洛蒂娜睡得沒心沒肺、無比輕鬆，似是聽到了爸爸說好吃的，無意識地露出一個甜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