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劇終

濃重的機油味撲鼻而來，讓9S明白，台上的機械生物是真正的死亡了。

這真的只是舞台劇么？這扭曲到極致的劇本究竟是誰寫的啊！！

9S心中吶喊的同時，舞台上的殺戮之聲終於畫下了句點。最後存活下來的，是朱麗葉，不過具體是幾號，已經分辨不出來了。這個雙眼恢復成綠色的機械生物，正抱著倒在它懷裡的羅密歐，沉默不語。

其實，原本被砍下頭顱的，應該是它。因為在殺戮的尾聲，承受嚴重傷害的她幾乎無法揮舞刀刃，而舞台上除了她之外還存活的羅密歐，僅僅只是缺了一個胳膊而已，那握著利劍的右手，還保存著足夠殺死它10次的力量。

那時候，砍下的利劍已經帶起了風聲，朱麗葉只能眼睜睜的迎接死亡。

不過就在刃口準備割破自己的金屬外殼，終結它的生命的時候，揮刀的羅密歐竟然如同卡殼一般，動作為之一滯，血紅的雙目不斷閃爍著，站在原地呢喃。

【朱麗葉...殺了...不行...我愛...不行...殺了...】

來不及思考，朱麗葉把一切都交給了自己的本能，用盡自己最後一分力氣，以至於自己的身軀都發出扭曲的聲音，一刀刺穿了羅密歐的機械核心。

它最終活下來了，在殺了曾經的摯愛之後。

【結束了么...我沒死？】

【啊...我真的沒死，我活下來了...羅密歐，我活下來了！】

【我的羅密歐呢，羅密歐，你在哪？！】

舞台上的燈光暗了下來，只餘下射在朱麗葉身上的聚光燈。懷抱著剛剛被自己殺死的摯愛之人的屍體，朱麗葉的呢喃聲漸漸變得悲慘起來。

【羅密歐...你在這啊，你怎麼睡在我的懷裡了？你醒醒啊，醒醒。】

【你也死了么...你也和他們一樣死了么？】

【我的羅密歐，沒有你我活不下去的...我...】

【我...￥￥%……#%】

雙眼不斷閃爍，唯一存活下來的朱麗葉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屍體，最終停止了運作。她在付出了殺死摯愛之人的代價之後，還是沒有活下來。

燈光完全暗了下來，合起來的深色幕布標誌著這一場舞台劇的結束。然而，整個台下沒有一絲掌聲，安靜得可怕。

從第二個朱麗葉出現的時候，2B便是皺著眉頭，雖然人造人是不能有情感的，更談不上最聖潔的愛情，但2B覺得，所謂的愛，絕對不是舞台上表現的那樣。

現在的我，寧可粉身碎骨，也不願意傷他一分一毫啊。

直到舞台劇的最後一刻，那個握著刀要斬殺朱麗葉的羅密歐出現故障，停住的時候，2B才從這一出舞台劇中，感受到了光明的東西。她寧可相信，這種最後讓它死亡的舉動，不是因為身軀或者程序本身的故障所致，而是因為它下不了手，因為它愛著眼前的朱麗葉，所以用愛戰勝了殺戮的本能。

而身旁的9S，視線一直停留在停止運作，沒有半分能量反應的朱麗葉身上，神情漠然。

幕布再度拉開，主持人回到了台上，雖然舞台經過了臨時的清掃，但是紅地毯上的機油痕迹和燃燒留下的灰燼，依舊保存著。

「諸位，以上就是我們這一出舞台劇——《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全部了！整個舞台劇完全按照人類的劇本進行還原，以上，就是人類的愛情故事。那麼，剩餘的時間大家可以進行討論，大劇院將會在半小時內關閉，感謝大家的欣賞，再見。」

華麗的聚光燈關閉了，幕布合起，台下的燈光變得柔和起來。其實不用主持人交代，欣賞完舞台劇的機械生物早就開始了討論。

「這就是人類的愛情么，感覺好可怕。」

「可是我聽說人類不是這樣的，會不會是劇本出了問題？」

「其實人類是怎麼樣的，我們機械生物應該不清楚，但是他們應該知道。」

討論聲在幾分鐘之後停止，所有的機械生物都將目光集中到了2B和9S身上，然後慢慢的靠了上來。雖然明白眼前這些貴族機械生物不會進行攻擊，但是2B還是有些警戒的喚出了刀刃，將之懸浮在自己的背後。

「請問兩位，人類真的是這樣對待自己所愛的人么？愛上了之後就...殺死對方？」

「這種愛情感覺好奇怪，難道我愛上了一個人，就必須像吃糖果一樣完全佔有它么，那個朱麗葉只是出來抱了一下羅密歐，就被殺死了，連抱一下都不允許么？」

問題如同連珠炮一般，讓2B無法回答。就在她發窘的時候，手心中傳來了熟悉的溫度，9S的聲音響了起來。

「首先，我要澄清一點，愛情是什麼，我是不明白的，人類中的絕大多數，也不明白。在人類社會中，愛情這種東西不管是用數據、文字、聲音和圖像，都不能完全表達出來，因為它本身就是沒有邏輯性的東西。不過，人類社會中的愛情，和之前舞台上的表演，是有差別的。」

不知不覺，9S已經站到了2B斜前方，如同護住2B一般，用不是很強壯的身軀，擋下了所有的問題和目光。看著站在自己前方的少年，2B發現了一直以來忽略的細節。

9S的背影，原來是這樣的么？

「根據寄葉部隊的數據，《羅密歐與朱麗葉》這一出舞台劇，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最後雖然羅密歐和朱麗葉都死了，但是他們是帶著對彼此的深愛而死的，而不是想要殺死對方。另外，在這一出舞台劇的最後，羅密歐確實給我們展示了什麼叫做愛情。它原本有機會殺死朱麗葉，但是它沒有這麼做，儘管知道不殺死眼前的朱麗葉，自己就會被殺死，但它還是選擇自己承受死亡。這才是人類社會中的愛情。」

9S的回答讓機械生物陷入了更深的討論之中，一時間，提問停了下來。看著眼前因為自己的一席話改變了觀點的機械生物，9S竟然有了一種小小的成就感。

雖然我不能夠改變這個世界，但是我至少可以告訴這個世界的人們，究竟什麼才是正確的。

這個時候，9S感覺到自己手心中傳來的力度，微微增大了些許，2B那一直溫度偏低的手，開始變得溫暖起來。

「兩位...這是我們的最後一個問題。」

嗡嗡的討論聲之後，機械生物再度將目光集中在2B和9S身上。

「請問...像你們兩人這樣，是愛情么，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愛著對方么？」

出乎意料的提問讓2B和9S同時慌了神，略帶驚訝的轉向彼此，四目相對。2B最先感覺到了羞澀，微微轉過臉，同時小手想要撤回。這一些自然被9S感知。

我...我愛著2B么？...這是毫無疑問的啊！

9S抓住了2B即將離去的指尖，視線變得堅定起來。

「我們...」

然而9S的答案被突然出現在舞台上的主持人打斷了。

「各位，請立刻離開！這是女皇的命令。」

如同聽到了君王之聲一般，所有的機械生物在愣了一瞬間之後，便是對著2B和9S鞠了一個躬，快步離開大劇院，只留下2B和9S兩人。氣氛，在兩人之間變得尷尬起來。

「我們也走吧？」

「嗯...」

抿著嘴，2B跟9S的身後，準備離開，直到這個時候，她想要抽回自己手的計劃已久沒有得逞，從手心中傳來的溫度，讓她心亂如麻。

然而，在2B和9S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厚重的大門突然閉合了。

「兩位貴賓，請留步，女皇要接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