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世熟人
?洛言書倚著門框,目不轉睛的看著楚卿走遠。等看不見她的身影了,洛言書才重新回到屋內,又開始搗鼓她那些紙人。
待看見那個被楚卿踩過,頭和身體分開的紙人時,洛言書一頓。
她抖著手指,把那個紙人拿起來,低聲喃喃道:「孩子……」
洛言書並不會什麼剪紙招魂之術,與其說招魂,倒不如說是為求一個寄託,讓她不至於整日瞎想,求的是一個心安。
等第二日一早,青燈進來服侍洛言書起榻的時候,便發現屋內空無一人,而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的,早已涼透。
青燈一愣,手中端著的水盆哐當一聲摔到地上去,水灑了一地,帶出了一片濕潤的痕迹。
她驚慌失措,隨後就風一陣似的跑了出去。
而洛言書此時正一個人漫步行走著,她努力避開那些行走的宮人,盡量往偏僻的地方走,目的地正是冷宮。
她有些晃神,等再度回神時,便發現自己被人攔了去路。
長臂橫在她身前,使她不能再前行半分。洛言書順著手臂看去,就看見了一張雌雄莫辯的臉。
殷紅的薄唇緊緊抿著,膚色嫌太白,鼻子嫌太秀氣,這一張臉羨煞多少姑娘,只可惜它的主人是個……男人。
原來還是個熟人……洛言書有些不安起來,她沒有想到,在去往冷宮的路途上,居然會遇見呂欏。
他一雙瀲灧如同春水的桃花眼冷冷的瞥向洛言書,這雙眼睛裡頭全是駭人的冷意。
她低垂眼下眼眸,長如蝶翼的睫毛撲閃撲閃,掩蓋住眸中的思緒。
「洛采女,宮中眾人是不許四處走動的,采女若是執意繼續隨意行走,那便休怪臣無禮了。」
他的聲音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的起伏。似乎任何時候,都帶著疏離的冷漠。
洛言書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對自己的不待見。
不管前世今生,呂欏從來都不待見她,就如同她不待見他。
雖說不許隨意行走,可他現在不也是么?洛言書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這規矩是對人的,有些規矩,別人要守,但是有些人卻可以視宮規如無物。
洛言書一直低垂臻首,等她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帶著的嘲諷已經變成了倉皇失措。
「呂千戶,我、我不知道呀……我剛進宮,很多規矩都不清楚。今日只是嫌悶了出來走走。」
洛言書說著,往那門庭冷落,在她前方不遠出的冷宮看去,卻發現宮門緊閉,沒有人聲,她歪了歪腦袋,「這裡竟是不許進去的么?」
呂欏皺了皺眉頭,說道:「這裡是冷宮,別人聞之喪膽,采女還是不要往前了。」
洛言書有些局促不安的絞著自己腰帶上垂下的絲絛,她輕輕點了一下腦袋,「若是給你造成麻煩,還真是對不住,我以後會注意的。」
呂欏不置可否,他的目光一直緊盯著洛言書,眉頭微皺。
被他盯著,洛言書彷彿更加的不自在了,她的睫毛輕顫,仿若胸膛中一刻也不停歇的急促的心跳。
「現在知道不許走動了,采女請回吧,否則大家都不好向上頭交代。」
呂欏言罷,竟是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就走了。
輕風襲來,掀起他的袍角,那衣裳鼓動的聲音在這僻靜無人的角落當中獵獵作響,落在洛言書的耳中尤為清楚。
竟是如此的不客氣。
洛言書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唇邊嘲諷的弧度更甚。
他一個掌刑千戶,怎麼會出現在此處?洛言書實在想不明白。
呂欏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她本以為此次不會這麼容易的就矇混過關的,可沒想到他卻只是把她攔下,卻並未苛責。
洛言書咬了咬唇,她望了一眼緊閉著的宮門,神情又有些恍惚。冷宮的日子不是人過的,她以前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落得那般下場,只是沒想到她一生最後的時光,就是在這冷寂無人的冷宮裡度過的。
她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沒頭沒腦、只會一心向前沖,撞得頭破血流的小姑娘了。
雖然她很想回去看看,看看那個孩子誕生的地方,但是呂欏已經警告了她,她即使再不甘心,也不能再裝傻充愣往前了。
洛言書嘆了一口氣,正想要回乾西四所,只是她方一轉身,便見有人急急跑來。她的步伐很急促,腳步都有些踉蹌了。
是青燈。
沒多久功夫,青燈便走到洛言書跟前,她語氣微微有些埋怨的道:「采女,有什麼事情,不能先跟奴婢說一聲,非得現在隻身出來,找不見您,若是被姑姑抓到,奴婢可少不了一頓排頭吃。」
這些語氣中透露出來的不耐煩和敷衍,現在這種時候她就看得真切了,可惜以前的洛言書從來都看不明白。
「哎呀……」洛言書嘟囔著,聲音帶著少女特有的軟糯,她嗲嗲的撒嬌,「青燈,你可別說我了,我們趕緊回去,否則被姑姑抓到了,鐵定少不了一頓說。到時候,那些采女們又要看我笑話,她們都巴不得我出事呢。」
青燈看著不遠處的冷宮,眼角不經意卻瞥見了一個人影,她心中一動,便道:「采女,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宮中女眷不可見外男,要是被人瞧見了,肯定有人嘴碎的,小心讓人抓了把柄。」
那個剛走過轉角,身影被青燈捕捉到的人,自然就是還未走遠的千戶大人了。
竟然就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扣了她這麼大的罪名。
洛言書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口中卻柔柔的道:「你胡說什麼呢?那是呂千戶,我們方才正好在路上偶遇,便說了幾句話罷了,算不得外男。」
青燈垂眸,眼中說不出是失落還是別的什麼。
「采女,我們儘早回去吧。」
呂千戶嘛,當然算不得外男了,因為,他同宮裡的公公也沒有什麼區別。
宮中外男不許隨意走動,呂千戶卻可以,這靠的不僅僅是李修齊的寵信,而是因為呂欏他自己已經失了男根。
洛言書唇邊一直噙著溫和的笑容,非常溫順乖巧的跟在青燈後面,就如同以前一樣。
兩人緊趕慢趕,最後都出了一身薄薄的汗珠,這才回到乾西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