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雲起時（二十四）

「夏卿，好久，好久不見了。」

陌塵的臉似乎有些模糊了，有些，在記憶里，慢慢變淡了的感覺。

夏卿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陌塵，一時間，除了他的名字，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因為他變了，變得那麼的陌生，那麼的，讓她不熟悉。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以這樣的心境，這樣的態度去見陌塵。

「陌塵…..你來幹什麼？這裡，你是怎麼進來的？」

「索岩山，終歸是我待過的地方，若是真的想要進來，實在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陌塵變得很是憔悴，與他以往那種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很是不相符合。

「不管你怎麼說，陌塵，不答應你的事情，我現在仍然不會同意的。」

她現在已經清楚，也已經瞭然。

陌塵對她的好，對她的關懷，更多的是建立在那個她根本不認識，卻跟她有著血緣關係的女人的身上。他把對那個女人的愧疚和愛，轉移到她的身上來了。

「夏卿，救救她好嗎？我現在找到了一個辦法，可以不用你死，只需要，只需要你身上一半的血！只需要一半！」

陌塵的語氣是那麼的迫切，那麼的，脆弱。

「我憑什麼！陌塵！我憑什麼！」

她，終歸是她的仇人啊。

「她是丞相的嫡女，可是我不是！我只不過是他的私生女罷了……更何況，他們父女，甚至是殺害了我母親的仇人…….用我自己一半的血，去救我的殺母仇人？陌塵，這樣的事情，是丞相讓你來做的嗎？」

「夏卿。姬雅不知情的。這一切，姬雅都是不知道的。若是她知道自己有一個妹妹，她一定會很開心，一定會對你很好的啊。這一切，難道不是丞相自己的問題嗎？你母親的事情，那都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了，你…….」

「陌塵，如果你今天的目的，只是這個的話，你可以走了。我不同意。我現在也不會叫人，你怎麼來的，就怎麼偷偷的走吧…….」

夏卿緊緊地握住自己手中的杯子，她抬頭，眼裡已經溢滿了淚水。

「如果，你那所謂對我的友誼，只不過是為了救姬雅，那麼，你這個朋友，我也不屑交……」

「你以為，曲子琰對你，就是全部都真嗎？」

事已至此，陌塵也沒有了剛剛那般的脆弱與不堪。

「你難道都不覺得很奇怪嗎？一個根本就沒有見過的男人，莫名的對你好，莫名的說自己喜歡你？這一切，你難道覺得很正常嗎？」

「你走吧，不要再來跟我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了。」

夏卿轉過頭，不想去看陌塵扭曲的表情。

這不是她認識的陌塵，這不是她所信任的，所交心的那個陌塵。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一個個的，都中了曲子琰這個傢伙的計了，一個個的，都是這樣，一個丟了命，一個丟了魂。怎麼回事呢這是？難道，丞相家的女兒，一個個的都註定要被他奪走一切嗎？」

「別說了，你閉嘴！」

夏卿咬緊牙關，看著已經接近瘋狂了的陌塵，

「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來了！」

「你以為，我會給你這個機會嗎？」

「你說什麼…….」

「啪……」

夏卿還沒有反應過來，手中的杯子已經掉在了地上，摔地四分五裂了。

她的手，已經軟了，沒有任何的力氣。

很快，連她的腿也跟著沒有了氣力。

她擰著眉，看著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的陌塵。

「你……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已經快沒有力氣吸氣了。

「也沒有什麼。為了讓你，乖乖跟我走，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陌塵竟然在笑，嘴邊的那抹笑容是那麼的陰沉，那麼的恐怖。

那麼一個仙風道骨的男人，那麼一個氣質如仙人的男人。

這一刻，卻笑得比惡魔還要恐怖。

「夏卿，是你逼我的。這一步，是你逼我走的。」

「你……」

夏卿已經說不出接下來的話了。

她緊緊地皺著眉頭，感受著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氣被慢慢地抽干，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感覺。

「睡吧，醒來，就結束了。」

沉沉地意識里，有一雙手將她抱了起來。

然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的感覺了。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

她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安眠了。

夜半夢回，她總是被自己嚇醒，總是被自己的噩夢嚇醒。

可是這一次，她睡得沉沉的，睡得連她自己都不願意起來了。

夢裡，是多年沒有夢到的母親。

她穿著那身紅袍，嘴邊掛著一個溫柔的笑。

她的身邊，坐著一個少年。

夏卿看不清楚少年的臉，卻感覺他異常的熟悉……

「丞相，人，已經帶來了。接下來，就是你答應我的事情了。」

「陌塵啊，我是沒想到，你真的能從那裡，把她帶回來……不過，既然帶來了。那就可以用那個陣法了。不過聽那個老頭說，這個陣法一定要選在月圓之夜，那時候才是布陣開陣最好的時機。」

「還要等多久？」

「三天。三天之後，便是月圓之夜。」

「我等。」

……

耳邊，是丞相和陌塵的聲音。

她的夢，結束了。

周遭很冷。

她想要抱住自己冷的發疼的身子，可發現自己根本就動彈不得。

她甚至睜不開眼睛。

只有耳朵是在工作的。

她能清楚的聽到，陌塵和丞相，一起約定了三天後布陣。

三天。

她的生命，只有最後的三天了是嗎？

真是諷刺呢。

好多次，她都以為自己會死。可是她都沒能死成。

現在，她不想死了。她以為自己要變得幸福了。

可是，她卻要死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

「夏卿，也是您的女兒，您，真的下得去手嗎？」

陌塵的聲音是冰冷的，沒有任何的一絲溫度。

「女兒？是，是我的女兒。但是比起姬雅，她不算重要。」

「您果然，還是這麼的無情無義。那副慈祥柔和的面具，終於是摘下來了……」

「我已經告老還鄉了。現在的我，不是丞相了。」

「希望你給夏卿留一個全屍。到時候，曲子琰那個瘋子要是真的發起瘋來，我也攔不住。」

「自然是全屍。不過是把她身上所有的血都給我們姬雅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