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尾聲（三）

是啊，為什麼，沒有來救她呢？

她已經撐過三天了啊。

她已經想盡一切辦法，拖到了第三天了啊。

可是他，為什麼會爽約啊……

那把鋒利地小刀，離她越來越近。

陌塵那張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扭曲的臉，她看不清楚了。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很是模糊。

她只能聽到自己耳邊，陌塵粗重的呼吸聲，小刀劃破空氣的低鳴聲。

以及，自己腦海中的，呼喊聲。

「陌塵住手！」

尖銳的刀尖，抵在夏卿的脖子上，脖子立刻被劃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有血在慢慢滑落，慢慢朝姬雅的方向流去。

「你是，百攸時……」

「陌塵，你都沒有問過我姐姐要不要活過來，你就動手了？」

「百攸時，你是姬雅的弟弟，所以我不對你動手，但是今天不管是誰，擋我者，死。」

「真是可悲，這麼愛我的姐姐，只是可惜…….」

「你想說什麼。」

夏卿能感受到來自陌塵的顫抖。

他手中的刀子在慢慢地抖動，這麼一抖，她脖頸上更是又多了幾道傷口。

「我姐姐的心裡，只有曲子琰，甚至，想要以身為餌，替他解了那寒毒。」

「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那一日，我姐姐甚至都沒有反抗，就被曲子琰殺死了嗎？因為那是一場戲，一場，我姐姐和曲子琰約好了的戲。」

叮……

夏卿感受到自己脖子上的冰冷的刀子，滾落到了一邊。

陌塵已經起身了。

「百攸時，你都知道些什麼？」

「曲子琰的身上，有寒毒你知道嗎？」

「我自然是知道的。」

「我姐姐以為自己練了你教她的內功，用她全身的血做餌就能幫曲子琰解了寒毒，所以那一日，就去找曲子琰，讓他殺了她。」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陌塵，你太傻了。要不是我姐姐自己願意，你覺得，曲子琰在寒毒發作的時候，能一下子就把我姐姐那樣武功的人殺了嗎？你這麼聰明，為什麼到了我姐姐的事情上，卻傻得無可救藥？」

「不可能，不可能的……姬雅不會的！她怎麼可能……她怎麼可以…..」

「我姐她，本就不可能活過二十歲，她從小就有病，根本不可能撐過二十的，那一晚，可以說是她人生的最後一晚了，她想試試，能不能用自己的命換得曲子琰的輕鬆。」

「我把過她的脈象！她明明……」

「你怎麼知道，那隻手，是我姐姐的呢…….」

百攸時的聲音冷冷地，道出了一個個比他聲音還要冰冷的真相。

「若不是我找到了當年服侍我姐姐的那個侍女，我這輩子也不會知道這些。她，活到那時候，就已經很滿足了。現在她即使是活過來，每日也都是受盡病痛的折磨，你難道，還想再折磨她一次嗎？」

「可是丞相，他從沒有……」

「這些事情，只有我姐和我娘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姐的病，也是他害的……」

「你在說什麼……」

「那晚，我姐姐求曲子琰殺了她，求他在你面前殺了她。她怕你知道真相後會受不了陪她一起去了，所以她想要你，用對曲子琰的恨意，好好地活下去，做到這一步，你竟然還想著把你自己的命我爹的命和夏卿的命換掉，救我姐姐來這人世繼續受苦？」

百攸時的話，句句誅心。

夏卿拼盡全力，終於是把自己撐了起來。

她扭頭，終於是看見了姬雅的全貌。

她的確跟她很像。

特別是那一雙眼睛。

「夏卿，她也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不管怎麼樣，這個世上，她也是我和我姐僅存的血緣至親了……殺掉我爹……你覺得，我姐姐即使活過來，她對這人世還會有什麼留戀嗎？」

「你娘，姬雅，最喜歡的不就是你娘親嗎？」

「娘親，早已經病死了。她老人家幾年前就已經駕鶴西去了。只是我爹為了自己的官位，一直都隱瞞著，說是她每日誦經念佛不願意出門，實際上，只是不想我外公那裡知道這件事罷了。」

「我知曉了天下事，卻是，被丞相一家瞞到了最後啊…….」

陌塵頹然坐在地上，臉上早已經沒有了血色。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眼裡早已經沒有了光芒。

「我也很感謝你，用這千年寒冰，護了我姐姐十年的屍體不腐，但是現在，夠了。足夠了。陌塵，放過我姐姐，放過你自己。讓我姐姐安安心心地去輪迴吧。」

「姬雅…….姬雅你何苦呢……」

陌塵仍然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他的嘴邊，慢慢地留下了一行鮮血，

「即使知道你只有二十年的壽命，我也不會，不會因此就想離開你的啊…….你為什麼要瞞著我，為什麼要瞞著我…….」

「夏卿。」

「嗯？」

夏卿本支著身子坐在寒冰上，被百攸時一叫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寒氣。

「過來吧。」

百攸時一躍間，已經將她穩穩抱在懷裡，跳出了寒冰。

「怎麼了……」

「陌塵，快死了。」

「你說什麼…….」

即使是到了現在，夏卿還是無法恨陌塵。

她想過恨他，但是又想到，他也不過是個陷入了愛情這個迷局之中的可憐人。

那恨意，一下子就會消散。

「他把身體里的內力全部釋放了，很快就會七竅流血而亡……對不起姐姐，我沒能，沒能讓他繼續好好地活下去。」

百攸時說話間，陌塵已經很慢很慢地爬起來，爬到夏卿剛剛躺著的地方。

他輕輕地，抱住了姬雅早已經僵硬的屍體。

「姬雅，對不起，你活著的時候，我沒能娶你，現在，看樣子我們只能一起，一起去下面成親了…….姬雅，久等了。」

「陌塵……」

夏卿咬著嘴唇，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出來。

「走吧，這裡很快就要塌了。」

百攸時最後再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終於還是狠下心，抱著夏卿出了洞穴。

洞穴，在身後，慢慢坍塌。

裡面的人，很快就被掩埋。

一接觸到外面的光，夏卿十分不適地眯了眯眼睛。

山洞裡太暗，現在到了這裡，又太亮，她一下子不能適應過來。

「夏卿，鬧了這麼久，原來，你竟然是我的妹妹。之前，一直都覺得你很熟悉，可是我就是想不出你哪裡讓我覺得熟悉，現在想想，真是諷刺的很。」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哥哥……」

夏卿抬手，輕輕地遮住自己的眼睛。

「曲子琰，他真的不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