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七 靈魂出竅
洶湧而至的黑色如驚濤駭浪,楚澤很難解釋當時自以為的清醒是何時變得真實無礙起來。自己的意識被狂暴的漩渦吸引,脫離了肉身,彷彿一縷輕煙,飄飄蕩蕩的從頭頂上漂浮出來,狀如遊魂。
或許正是這一刻如墮冰窟的悚然之感讓他從那種混沌的狀態里清醒過來,凌空俯視到自己的肉身,楚澤幾疑自己正處於那種「靈魂出竅」的狀態之中。
來到這個有「神魔」存在的世界,楚澤卻依然沒有弄明白靈魂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存在。
意念、感知……無論它究竟是什麼,當被視若一種可以單獨離開肉身能夠存在的東西,在被獄蛇浮雕吸攝抽離出來,呈現在楚澤眼前的一切又是一番截然不同變化。
如果說之前獄蛇浮雕神像的所有異象都是來自楚澤意念感知的一種具象,畢竟那是通過肉眼釋放出來的細微認知,當靈魂完全離體,那些具象化的虛擬就完全成為了真實的世界!
滿壁黑色如水,冰冷刺骨,蠕動爬行的蛇群,令人不寒而慄!
吸收了獄蛇柔荑的鮮血的那條黑蛇像是被激活了一樣,正游浮在這一片黑色之上,狹細的蛇眼如人般打量著他。
到了這一步,楚澤哪裡還不知道是中了算計。但始終也想不明白,對方如此,到底在圖謀自己什麼?
飄飄蕩蕩的意念離開了肉身,刺骨的冰冷險些將他的念頭凍結。這一刻的他,就像在深夜的大海上人掉入了海水裡,冷意如刀,割皮削肉,冷意如針,尖銳刺骨!
呼嘯的山風對於靈魂來說反而成了不可「視」之物,但效力卻比吹拂在肉身上凜冽千倍。念力如煙,卻要隨時被吹散。
「咯咯咯咯……」
獄蛇柔荑的笑聲清脆悅耳,帶著興奮無比的歡欣,回蕩在昏冥的夜色里,驚起山林間鳥雀無數。
黑色的波濤已經卷至,楚澤就像將要被海浪顛覆的小舟,面對這等情境,束手無策。他留戀無比的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肉身,肉身失魂落魄般毫無反應,矗立在原地如一尊雕塑。
被波浪吞噬前的最後一刻,他不可避免的看了一眼把自己坑害至此的獄蛇柔荑,心中又「咯噔」一下。
獄蛇柔荑狹長的雙眼閃爍著從未見過的光芒,蘊意萬千,興奮、狂喜、激動,似乎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歉疚。
連詫異也來不及多做停留,楚澤的全部意識都浸入了波濤之內!
常人入水被溺,身體掙扎卻無能為力,但有些人卻能意識清明,只是力有不逮。靈魂是意識的彙集,失去了肉身這個憑藉,一切遭遇可以說是不同維度空間的碰撞,當被這如汪洋黑水的色彩卷溺淹沒,「意識」就如溺水的「身體」,無能為力!
意識上的無能為力,當然也就是不能再繼續分析評判。
黑色如波濤,但終究不是真正的水。被捲入其中,登時間有無數細微像蛇一樣的東西滲透進來。
靈魂本是虛無縹緲之物,但此時卻隨著這些黑色的滲透而被浸染成黑色。楚澤自己看不到靈魂整體的變化,卻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一點一點的模糊、失去!
當靈魂被浸染一分,他的記憶就失去一分。而伴隨而至的,還有許多嘈雜尖利的聲音,彷彿鬼哭,形如地獄。
眼前影影幢幢,無數的影子飄來盪去,它們就像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冤魂,發出種種凄厲悲慘的嚎哭。楚澤已經開始模糊的意念仍在運轉著,當發現自己身在地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慶幸自己看不清楚這些鬼魂的樣子!
冤鬼凄厲,也僅聞其聲。就像一部恐怖片里,種種異響還只是先兆,真要等到那些恐怖的東西顯露出真形來,非死即亡,便到了將要結局之時。
這個故事還未完,所以自己還有機會。
但能怎麼做呢?
靈魂層面的交鋒楚澤還未涉及,至如今的一應手段不過是元力在身體里的流轉和變化。葉沐風是個紈絝,但出身不凡讓他所見所知也自不凡,從他那裡楚澤得知的關於修行的秘密。煉精化氣這一大境經營的仍是肉身,元力化液或是還丹,固然對靈魂有所助益,但若真要涉及靈魂和意念上的交鋒,還非得是鍊氣化神不可!
丹破而化神,謂之元神。意念與元力的完美結合,已經能夠脫離肉身單獨存在。葉沐風限於修為,不知這其中的奧妙。楚澤卻有幸見識過葉天征和蒼神的對決,元神鬥法!
即便是放眼整個蠻莽,兩大元神對決也不是輕易可見的。
靈魂本無狀,思維意念卻有深度。最先被浸染的當然是靈魂的最外,楚澤失去的記憶也是最無關緊要之事。而對楚澤來說,最無關緊要的,當然是別人的事,別人的記憶,蠻澤的記憶!
正因為是別人的記憶,楚澤才感覺到了「失去」。若是真正屬於自己的記憶丟失,他連「失去」這種感覺都不會有。
前世看過的恐怖片太多,這些鬼哭狼嚎的小把戲還亂不了他的心智。但正所謂一力降十會,縱使心思機巧靈敏,面對這種根本不了解的方式,如何抵擋?
靈魂離開了肉身,屬於自己的元力便無法動用,失去了元力,楚澤比失去爪牙的老虎還不如,如何反抗?
黑色一卷而至淹沒楚澤,這些都非肉眼可見之事。對楚澤靈魂來說活靈活現的一切,旁人卻看不到分毫。
獄蛇柔荑當然也看不到,但她彷彿知道正在發生什麼。嘴角噙著笑,看上去是如此的莫測高深。
她僅存的左臂在地上一點,整個人就如一片落葉輕輕飄起,手臂卻又攀住了楚澤肉身的肩膀,整個人就如粘在了上面,看不出絲毫用力的痕迹。
待穩定了身形,她身體重量在楚澤身上著力的那條手臂反而解放了出來,手指輕輕劃過楚澤的面龐,低聲笑語,恰似喃喃,「好生秀氣的人兒,可惜,怎的就撞到我們獄蛇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