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季府距皇宮稍遠了些,不過畢竟只在洛陽城中行走,故而也沒用上多少時間。
等到了皇宮,天也才微亮。
季寒蟬接過弄詩遞來的面紗,扣在耳旁。緊接著便虛弱地由著拾錦扶著胳膊下車。早有小廝將小凳子備好了,擱在車欄下,當作下車之用。
「咳咳」
季寒蟬真可所謂影帝了,下車其間還不忘咳嗽那麼兩聲,更凸顯出病重入骨。
「小姐,慢些」
「嗯...咳咳」
此時已是皇宮門口,季府一行人顯然來得稍晚些了,只見隔旁好幾輛綠呢馬車正被小廝往下頭牽。正對頭走來的則是季高甫,季夫人,以及季府大小姐,二小姐。
原來他們車輛在前面,早些時候就到了,如今只等季寒蟬一人了。
「真是好大的福分」
還沒等季暮雪走近,便聽到這麼一句酸酸的話,惹得季寒蟬抬頭看她一眼,顯然有些不解。
「大姐...三妹已是命懸一線之人了,怎麼還算得上是福分?」
她如是說道。
季暮雪冷冷一笑不搭理她。
「府中的轎子走不進去,聖上憂心你體弱,特意派人抬了肩轎子來接你,連同著我們一家沾了你的福分,全部坐轎子進去」
季高甫解釋道,但從他臉上卻看不出絲毫喜意。
季寒蟬只覺好幾道審視的眼光落到她的身上,她一時間也不明白這皇帝搞些什麼幺蛾子,只得虛弱地一笑,「父親,這可妥善?畢竟...」
「萬歲爺既派人來接了,哪裡有不坐的理?」
這時候,從幾人身後走出一提著拂塵的公公,這公公季寒蟬挺眼熟,似是見過,只是不認識。
「哎呦,季三小姐,雜家在這請安勒」
說完他左手捏個蘭花指,右手提著拂塵輕輕一揮,便算是行了個禮。
「公公多禮了」
季寒蟬忙在拾錦的攙扶下虛弱地蹲了蹲身,便不言了。
倒是旁的季家二姐妹和季夫人愣了愣。顯然,季寒蟬的身份不過只是個庶女,若說皇帝派了轎子來,是體恤做面子給人看,可是這宮裡一等的太監,又是行個什麼禮...
不過她們很快也沒有時間來問出口了,因為季高甫朝著金鑾殿的位置道了聲「皇恩浩蕩」,便率先往宮門正門走去了。
跟在他身後的自然則是一眾季府夫人小姐們。
北陵的冬日少葉,只有宮門側特意栽種的一棵高入雲霄兩人合抱的大樹,邊邊角角的枝幹伸展開來,少許幾片落葉稀疏地掛著,該粗的粗,該細的細,卻也能從其底看到天空。
兩肩轎子從宮門側邊被抬了進來。
季寒蟬單獨坐了一輛,隨後的是季高甫季夫人以及季家兩姐妹。
季老夫人身體向來不大好,雖是誥命夫人,但也少見到往皇宮走。今兒個本說著要來,但臨了還是未來。
四人扛著轎子,兩前兩后,拾錦跟在一側走著。
「小姐」
拾錦有些憂心,不過見著不遠處的那太監,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片刻之後,路便到頭了。
「季左丞攜家眷到!」
是太監特有的聲音。
一行人便下了轎,依次入了席。
只不過這次座次卻稍有了些變動。先前季寒蟬是一直坐在季早春身旁的。季家三姐妹按尊卑連成一串,最右的是雲流鶯。
這回季寒蟬卻莫名特意被排上了最最右。
「季三小姐,您的位置已被撤了,若您現在過去站著也不是個法子,萬歲爺特意說了,是安排坐在衛儀公主的身旁的,您也別為難雜家了,便從了萬歲爺的話吧」
這是那太監的原話。
季寒蟬現在可是身虛體弱之輩,能怎麼著?站也是站不住的,莫非就要昏迷在這了?
她側頭看了看季暮雪即便在面紗下也顯得格外震驚的臉色,不由笑了笑,「那就勞煩公公了」
此番一去,不過想著車到山前必有路,順帶見見衛儀公主罷了。
「是」
一路上並沒有什麼曲折,順順利利地坐到了位置上。靖齒瞳的位置是空的,因著忌諱,同季寒蟬也隔了不少距離。顯然,人是隨著皇帝一同的,還未曾來。
「小姐,這...不妥吧」
拾錦站在一旁伺候,見四周皆是聚集過來的眼光,不由有些緊張。
「沒事兒」
季寒蟬則是搖搖頭,她靜靜地坐著,隨即似想到了什麼似的,抬頭一看,果然見正對面坐著雲慕鶴。
她微微一笑,恰見到雲慕鶴也往這頭望過來。
好久不見。
季寒蟬舉杯示意。
雲慕鶴那頭也微微一笑,兩人隔空相望,虛虛碰杯。
季寒蟬手上疤還沒好全,連著脖子上也露出一些半脫半落的疤痕來,旁人眼中見了自是明白,這季三小姐當真是患了疾,不過至於這病好沒好...看看季大小姐可不就知道了?
由此,季寒蟬還當真為自己痊癒找了個絕佳的理由。
畢竟外邊不是都傳遍了季暮雪的神奇嗎?
她微微一笑,坐著不動,只時不時低下頭去咳嗽一聲,似乎虛弱之極。
好一會兒,門外才響起一聲高喝,「皇上駕到~~」
頓時一陣衣裳摩擦的悉索聲,整個大堂一剎間安靜下來。季寒蟬本坐在台階上,一時間舉頭望去,皆是黑壓壓的人頭,繞開桌子伏在地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萬萬歲震響天間瑤池。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又一聲呼聲,彷彿從大地深處發出的怒吼,其一瞬間帶來的血液沸騰之感,應驗了那麼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感。從天到地到人,無一不信仰那麼一個人所說的話,這麼多麼偉大的尊崇啊。
季寒蟬跪在地上,心中複雜的思緒。
「眾愛卿平生吧,下冬節歡慶之日,把這些俗禮都給朕免了。今天是舉國歡慶,此宴便如家宴一般,只管放鬆了心情,好吃好喝」
「謝皇上!」
又是一陣悉索的聲音,眾人皆是起身,或面無表情的面無表情,或笑的笑,不過季寒蟬敢肯定,她能感覺到幾近一半的眼神都落到了她身上。
對此早有預料,不過臨頭了還是有些緊張,季寒蟬輕咳了兩下,未出聲。
皇帝的腳尖兩三步從面前跨過。
緊接著是身旁落座的聲音,季寒蟬道是靖齒瞳,側頭對著那方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