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君蘭深覺這樣的場景再待下去十分不妥,就腳步匆匆的去到院子一角的那個房間解決自己的事情。

誰知等她回到院子里去,卻見尋常時候十分淡然的桃蕊此刻正激動的踮著腳,不住往大廳裡面張望。

「怎麼了?」君蘭用帕子擦著剛剛洗凈的手問。

桃蕊抬手指指大廳里,「裡面正熱鬧著。」

「熱鬧?」君蘭朝那裡張望著,下意識就要往那裡去。誰知剛走兩步就被長燈給攔住。

「還是別過去了。」長燈低聲說,「裡頭可沒什麼好玩的。」

他越是這樣說,君蘭越是好奇。只是長燈的話她不可能不在意,所以雖然還是往前面走了點,卻是靠著外頭的牆邊慢慢走的。

現在院子里沒什麼人。大多數的人都聚到了大廳裡面,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瞧那中間的熱鬧。

人聲喧嘩遮不住中央的女人揚聲高喊。

是以君蘭還未走到門口就已經聽清了裡面的聲音。

「……我為你這樣操勞,里裡外外的辛苦著,你對得起我嗎?你說,你對得起我嗎!」

這聲音十分耳熟。如果不是君蘭剛才看到過熟人,差點就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是聯想到自己剛才見到過的閔廣正,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或許沒有聽錯。裡面那個失控地高聲叫喊的女人,可能正是閔家的五夫人,高氏。

君蘭不敢置信地停了腳步,側頭去看自己左右兩邊的人。

長燈嘆了口氣直搖頭。

桃蕊樂呵呵地朝著廳堂揚了揚下巴,說道:「剛才閔五夫人來了這兒,直接把那女人給拽到前頭去了。」

她話音剛落,被人群圍著的屋內傳來了厲聲呵斥:「你給我滾回去!在這裡丟人現眼做什麼!」

說話的正是閔五老爺閔廣正。

高氏聽聞閔廣正的斥責聲,心裡疼痛難當。再看閔廣正一臉正色地把那女人護在身後,高氏愈發憤恨,咬著牙說道:「好你個不要臉的混賬!居然幫著這個賤蹄子欺負到嫡妻頭上來了!堂堂閔家五老爺,你還要臉不要?!」

原本兩人爭吵,只是就事論事。高氏叫囂著責罵陸婷,而閔廣正護著陸婷呵斥高氏。

兩邊你來我往的吵鬧著,周圍人看個熱鬧,並沒有意識到這兩邊究竟是什麼人。

這下子可好。

高氏的呵斥聲傳出來后,就有人問起:「咦?這夫妻倆是閔家的?閔家……聽著有些耳熟。在哪裡聽過呢。」

人們紛紛議論開來。

「還有哪個閔家?看老爺和夫人的衣著打扮,一定是富貴人家的。咱們京城裡還有幾個閔家這麼厲害?」

「是了是了。八成就是那家。」

「哦!我想起來了!清王妃的娘家是嗎?」

這時候有個聲音突兀的冒了起來。

「不是王妃娘家。清王妃和閔家脫離關係了,是閔家人同意了的。」

這聲音來自於後頭院子里。

不過沒有人去在意這話是誰說的。大家知曉有這麼個事兒就成。

隨即就有人改了口:「怪道閔家人連清王妃都會置之不顧。也難怪清王府不願意和他們做家人。看他們這潑辣勁兒,任誰都招架不住啊。」

「可不。聽說閔家有有位夫人和她女兒一起蹲了牢里。這閔家著實是個風氣敗壞的地方。」

於是話題從閔廣正品行有問題直接上升到了閔家人有問題。

聽聞周圍人此起彼伏的感嘆聲,閔廣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壓低聲音怒斥高氏:「看你做的好事!還嫌不夠丟臉么!」

高氏今日原本是想過來用膳的。前頭幾家店裡的東西都有點貴,吃一頓花那麼多銀子她捨不得。畢竟處處都需要銀錢。

而她,相公給不了多少銀錢,說是現下衙門裡都在縮減開支,他手頭拿不到多少。甚至於還反過來問她把最後留下的銀錢給要走了。至於月例,更是沒有太多。

於是高氏走到後頭些偏僻些的地方來用膳。在家裡憋久了,總得出來走走,權當散心。

結果就見到了閔廣正摟著那個妖女。

那兩個人走出來的時候,男人的手還在女人手裡折騰著。一看就知道在亂摸亂捏。

高氏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先是抖著聲音哭了一聲,驚醒后抬手就朝那狐狸精給抽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好像打在了閔廣正的心上一樣。他心疼地看著捂著臉的陸婷,抬手替她回給高氏了一掌。

高氏頓時怒氣上涌,不管不顧的爭吵起來。

對高氏來說,剛才爭吵時候根本沒想過暴露出自家是誰有什麼要緊。現在看到閔廣正只護著那個妖精不護著正妻的她,就更加不會去考慮什麼名聲不名聲的了。

他都不要臉成這樣了,她還顧忌什麼?

於是高氏壓根不理睬閔廣正的那一聲低低「提醒」,反而愈發的拔高了聲音,尖著嗓子說道:「閔廣正!你個懦夫小人,敢做不敢當!你在外頭拈花惹草的這麼不要臉,現在反倒是怪起我來了?你說,我哪裡對不起你,哪裡對不住你,你居然這樣落我的臉面,這樣待我!」

她的聲音在這屋子裡回蕩,吵得所有人都耳朵難受。

但是,對著這樣一個明目張胆的男人,圍觀的人群居然看法不同,褒貶不一。

有人說,這樣對不住正妻,護著外頭那個不護著妻子,實在不算男人。

又有人說,這正妻實在是個潑婦悍婦,難怪她留不住相公,分明是她相公在她跟前受夠了氣所以才在外頭找女人。

七嘴八舌什麼都有。

高氏和閔廣正爭執不下,兩人差點繼續動手。

陸婷趁著他們兩個人針鋒相對的說話,快速環顧四周,最終在人群邊上找到了她的女兒。

她無聲地做口型對女兒說:「你趕緊躲遠點。一會兒帶你走。」

她女兒離她有點遠,沒有看清楚,更沒聽到聲音。

小姑娘怯生生地在屋門邊弱弱的低聲說:「娘在告訴我什麼呢。是和以往一樣,和我說,有變故的話就躲去梁地嗎。」

女孩兒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小。恰好被正在她旁邊的君蘭聽到了。

君蘭剛才就看到了陸婷的女兒,下意識就站得離她很近。沒想到會聽見這麼一番話。

此地不宜久留。

倘若出了什麼亂子,怕是會推搡人。

君蘭為了護住腹中孩子,趁著這些人一個晃神的功夫,喚來了最近的一個夥計,讓人帶著她從後門離開了。

夥計給她引路的時候還戀戀不捨地回頭去看,「你們不多瞧瞧了?這樣的熱鬧可是尋常不會有。」

長燈刻意把聲音壓低一些,聽上去瓮聲瓮氣的,「我們夫人身子重不合適在這裡待著。」

夥計低頭看看君蘭鼓得有五六個月大的腹部,十分理解的點點頭,打開後門讓他們走了。

回去后,君蘭待到晚上見了卿則,方才和他說起之前聽到的小姑娘的話。

「……她說梁地,我覺得有些蹊蹺。」君蘭趁著卿則給她按揉肩膀的時候說道,「王爺可知陸婷和陸豐是哪裡人?」

卿則說了個地名。並非梁地,而且兩個地方離得還很遠,有半個月的車程。

君蘭愈發疑惑,仰頭看著他道:「王爺要不要讓人查一查他們和梁地的關係?」

現在她有了身孕後身體疲累的厲害,所以卿則沒事的說話就會給她按揉肩膀或者是腿部。

未免傷到胎兒,腹部不能去亂碰。

「自然要查,」卿則道;「他們還說了什麼沒有?」

君蘭仔細回想很久,「應該沒有了。他們都是在爭吵,只有那小姑娘說了這麼幾句。當時怕出事,我就趕緊走了。」

想到這兒,君蘭有些後悔,蹙眉道:「早知道就多聽會兒了。多待會兒的話,說不定能夠聽到更多的消息。」

話剛說完,頭頂就挨了很輕的一下輕叩。

君蘭捂著頭怒視過去。

卿則把她的手拿開,主動給她揉著頭頂被叩過的地方,淡笑道:「莫要怪我。倘若下次你還這樣的想法,我照樣敲。」

「你——」

「我怎麼了?我沒做錯。」卿則說著,語氣愈發重了些,「旁的我無所謂,你怎樣都行。但是生病怎能當做兒戲?當時那麼多的人都在激動著,倘若真的留下來,被碰到了被撞到了,你又該如何?」

君蘭沉默著扭過頭去。

……真是那樣的情況,肯定是會後悔死。

不過,她也真是隨便這麼一說而已。她又不會真的那麼去做。如果她是那種人的話,她壓根就直接繼續瞧熱鬧了,哪裡會當機立斷回家來?

君蘭不是會可以把話掩在心裡的脾氣,更何況,既然是夫妻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她哼了一聲說道:「九叔叔也太小看我了。」不知不覺的就又這樣叫他,而後又有點心裡難受,賭氣道,「王爺真的是疼愛孩子。為了孩子,竟是這樣來猜測我,還不惜教訓我。」

越想心裡越是委屈。

好啊,原來只想著她,現在關心孩子比關心她多。

君蘭覺得胸口悶悶的難受,更不願搭理那個害得她有孕的男人了。

卿則發現了她抵觸的情緒,忍俊不禁,心說這丫頭當真是個有脾氣的。

偏僻她一不高興,他就沒轍了。於是繼續好聲好氣地哄著:「你莫怪我。我也是著急。要知道,在我心裡擔心你多過於擔心孩子。」

生怕她多想影響了身體,也不願夫妻倆之間有隔閡,卿則走到她的跟前,面對著她彎身,與她四目相對。

「你放心。無論如何,你才是我心裡第一位。我擔心的也是你。」他輕輕說著,攬她入懷,許久后,無奈地低嘆一聲,「你這麼愛和我較真。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君蘭的話,卿則並非是隨口答應下來,而是實打實地依著她的打算去做了,當真派了人去查梁地。

其實,在聽到君蘭發現的那句話后卿則就也有了和她一樣的念頭。只不過,小嬌妻和他的想法一樣,更堅定了他要一探究竟的打算。

君蘭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從長明那裡。

當時長明奉了王爺的命令,從集市上買來了新鮮的蔬果給王妃送過來,順口提起這事兒。

「長燈去了梁地,暫時不在京城。王妃若是需要用車出門的話,和屬下說聲,屬下護送您過去。」

他是不小心說漏了嘴。

但是,在君蘭聽來,卻是實打實的開心。

她不管九叔叔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樣方才這樣做的。她只知道,九叔叔答應她了,然後就真的允諾。她實在高興。

君蘭一天的心情都很不錯。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下午。

下午的時候,丁淑眉終於得以出門來。君蘭就讓付建給丁淑眉好生診治。這時候,她也顧不上心情怎樣了,收起了全部的心思,專註於這件事上。

這般的治療和尋常得病的治療不一樣。

付建讓所有人都出了屋子,只他和丁淑眉在內,另讓會武的桃蕊在旁幫忙。整整診治了兩個時辰,天擦黑了方才完畢。

君蘭一直憂心地在旁邊屋子待著,也沒午休,直接一直等待。直到丁淑眉安然無恙的出來方才放心。

「這可真是夠久的。」君蘭握著丁淑眉的手,看她臉色更佳蒼白,忙扶了她落座,又問付建:「依著您來看,丁姐姐這個需得多久才能好?」

付建的臉色也有點發白,沉吟著說道:「本想一次性治好。可是現在丁姑娘身體太虛弱,就分開來做。還得個三四次。」

聽聞自己還再診治幾次就能有機會痊癒,丁淑眉欣喜之下淚流滿面。

丁淑眉想要趕緊回家去。君蘭阻止了她,握著她的手讓她好生歇了會兒。等她心情平復一些方才點頭。

「丁姐姐萬事小心。莫要讓惡人再鑽了空子。」君蘭說著,悄聲問她:「那冬梅你如何處置了?」

「依著妹妹的提議,依然讓她在院子里伺候著,時不時的讓她進屋去,免得被人發現。」

「姐姐做得好。姐姐萬事小心。有一事還需要姐姐幫忙。」君蘭笑著想要去捂住丁淑眉發涼的指尖,卻被丁淑眉給側身避開。

「付郎中說了,診治期間,妹妹還是莫要和我肢體接觸的好。」丁淑眉聽從付建的囑託,沒有把『對方的目的很可能是清王妃』一事和盤托出,生怕君蘭再因著憂心而傷了胎兒,她只笑著說道:「妹妹莫要和我客氣。你我姐妹一場,有什麼不能直說?」

因著丁淑眉神色不變,故而君蘭並未起疑心,沒多問什麼,只道:「還請丁姐姐把診治的事情嚴加保密。不只是你母親,其他人也都不要說起。」

這個是和九叔叔商議后決定下來的。

丁淑眉的病症來的太奇怪。這事兒最好暫時掩下,莫要讓對方知道病症已經解除的消息。說不定對方還會有甚動作,正好順便看看。

丁淑眉聽出了君蘭的言下之意,於是十分爽快的應道:「好。」

其實在這一瞬間,丁淑眉也想過,倘若對方看到她「出了事」而清王妃沒事,會不會做出過激反應來。不過,再仔細一思量,她又考慮到,或許對方看到她「出事」就會直接利用她,放棄君蘭這兒。

那樣的話,就由她來幫忙看著事情的發展就好。

君蘭為了她操心頗多,她也要為了君蘭而多些努力。

丁淑眉走後,桃蕊悄悄告訴君蘭,付建給丁淑眉是施針診治。中途有好幾次丁淑眉的手臂上扎針處流出黑水,著實嚇人。

君蘭擔心丁淑眉。但是這診治的事兒需要隱蔽一些,最重要的是不能讓慧成郡主知道。不然依著郡主的脾氣還指不定做出什麼事情來。因此君蘭掩住滿心的擔憂,見丁淑眉已經走出去了,就沒追去細問。

晚上卿則回來后告訴清蘭,太后想她了,讓她進宮一趟。

對於潘太后,君蘭的心裡還是十分愧疚的。太後娘娘待她是真心實意的好,可她不得不說謊騙她老人家。

如今聽聞太後娘娘親自說了讓她進宮相見的話語,君蘭的心裡又是愧疚又是欣喜。她知道明日丁淑眉不會過來,欣然答應參加。

今日經歷的事情太多,已經有些乏了。

君蘭懶懶的不想動彈,就和九叔叔一起洗漱沐浴。

說是一起,其實是她倦懶的不想動,然後由卿則一切代勞,幫她洗,幫她擦乾。

看著他忙裡忙外地替她安排好一切,君蘭終究是內疚了,拉了他的手道:「其實不等頭髮干也可以。我們不若就這樣睡吧。」

「這怎麼行。」卿則溫聲說道:「若是不擦乾頭髮,定然會頭疼,那樣的話可是落下了病根。你莫急。我多用幾條幹布巾,我們說會兒話的功夫,就能給你擦乾。」

話到了這個份上,君蘭知道再反對反而不好,只能答應下來。

卿則動作輕柔地給她擦拭著頭髮。

君蘭感激九叔叔對她的用心,很是配合的沒有亂動,由著他擦來擦去。

卿則換了兩條幹布巾后,看她還是綳著身子一動不動,就笑著嘆了口氣,「怎麼?很緊張?」

「……倒也沒有,」君蘭問,「王爺怎麼這麼說。」

卿則用手撥弄著她的發,感受著指間的濕意,道:「剛才說好了聊天,你卻不說。還用我提?」

君蘭這才想起來剛才的話,懊悔的說道:「是我不好。」

卿則不過是隨口一說,看她這般,曉得她把事情想的嚴重了,於是微笑解釋:「不用這般。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多聽聽你的聲音。」

這話讓君蘭臉頰微微泛紅。

她輕咳一聲,快速想著話題,自然而然地記起來丁淑眉的事情。

她索性就說起了今日丁淑眉診治的事情來。

誰知不提則罷,一說就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講個沒完。從付建治療的方法,說到了丁淑眉今日和她說好了的事情。直至卿則收手,頭髮幾乎幹了方才停住話頭。

君蘭覺得渴了,結果卿則剛剛遞過來的水,小口小口的喝著。

「梁地那邊的事情,你放心。」卿則與她說道:「已經有了些眉目。另外我有事和你說。」

他看她喝完水了,把空杯子拿過來放回桌上,說道:「原本趙家應該是秋後問斬。在我和陛下說過幾次后,陛下命人擬旨,準備把趙家的刑期提前。過不了多久,恐怕就能有眉目。」

君蘭聽聞后,下意識就問:「提前?那提到什麼時候?最快多久?」

九叔叔的打算,她隱約知道點。為了把趙家餘孽盡數擒拿,所以做了這樣的安排。

故而她問了這樣的話語。

卿則道:「最快的話,怕是一個月左右。」

君蘭聽聞后喃喃說道:「那麼,丁姐姐的病症需要提前治療好。因為不知那些人會不會提前下手開始『利用』。只剩下這麼短時間的話也不知……」

她話沒說完,額頭上被輕叩了下。

「我既然敢把時間提前到一個月後,就是有十足的把握。另外。」卿則語氣淡淡的說道:「這會兒可是光聽你說起你的丁姐姐了,我的事兒你可沒有問起半分。」

君蘭緊張了,問道:「王爺有甚事情?」

卿則莞爾,「沒事。」又笑道:「無事難道你就不能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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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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