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皇帝召見
楊易踏進屋內,十六盞琉璃燈將屋子照的透亮,房間略顯簡單,左右兩方擺著兩隻書架,書架後面依著屏風,屏風上畫著江山白鶴圖,裝飾樸素而不失威嚴。
正對門有一張大几案,案旁擺著青沐檀香,檀香粼煙洵洵,氣味很好聞。除了檀香,桌上就放著幾沓厚厚的奏章和書籍,幾乎將案幾后的皇帝給遮蓋住,給楊易一種前世高三學生書桌的即視感。
「兒臣楊易見過父皇。」楊易覺得今晚自己的膝蓋快跪腫了。
還好皇帝正好批完一張奏摺,將奏摺放到右手,抬頭看了眼楊易道:「嗯,起來吧。」說完又從左邊拿過一張奏摺繼續批閱。
楊易起身候在一旁,偷眼打量了下維宗皇帝,方才朝賀時,皇帝戴著冕冠根本看不清模樣,此時一看,只覺得自己這便宜老子比想象中要老,不到六十,卻已經有了些許白髮,面容看起來也像七十多歲,也不知是不是古代人都這樣。
皇帝又批閱完一副奏摺,這才放下筆,抬頭看了看楊易,端起一旁的濃茶喝了一口道:「你母親還好嗎?」
楊易躬著身,眉頭一皺,這上來第一句話就讓自己來火。
楊易可以想象,如果自己沒穿越大光成了這個傻子九皇子,可以想象凝妃母子兩的日子會有多難熬,那就是待著一個傻兒子守活寡,看不到一點希望。
他很想發泄的說兩句:「托么你老婆你自己不知道?你問我?」這種男人放在前世那叫渣男,能被社會輿論給淹死!
但最後還是忍住。淡然的回了句:「母親安好。」
皇帝看了看一旁閃爍的燭火,似是自語道:「這些年,倒是我虧欠她了。」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麼,沉凝了許久才道:「我聽說是李妃讓你們來參加朝賀的?」
「是。」
「你把李妃的貼身太監打的不成人形?」
李易心中忐忑,這是被告狀了嗎,急道:「父皇,那太監是孩兒打的,和母親無關。」
皇帝饒有意思的看著楊易道:「你一個皇子打一個太監算得什麼事,何況這狗奴才出言不遜。」
「不過這事你做的有些魯莽,至少不該當著李妃的面如此魯莽。」
「李妃…」
皇帝揮手打斷楊易,又拿過一紙奏摺,邊看邊道:「我不是說你不該打,但在宮中做事情一定看看時機,看地點,要多一份心思明白嗎?」
楊易輕輕一勉嘴道:「父皇說笑了,孩兒是傻子,傻子只會該出手時就出手。」
皇帝聞言一怔,看了看楊易,笑道:「哈哈,朕倒是忘了,朕的第九個兒子是個傻子。」
「孩兒是傻子,傻子做事是沒有套路的,傻子只要覺得誰欺負我母親,就是我的生死仇人。」
皇帝沒生氣,反而點了點頭道:「看來有時候你這個傻子比聰明人更明白事理。」
楊易道:「傻子明白的不是事理,是本性,這種本性哪怕是動物也會有。」
「嗯,這種本性確實動物也明白,偏偏有時候人會忘掉。」
「易兒你要答應父皇,用你傻子的本心保護好你的母親。」
楊易有些詫異,因為他感覺皇帝說的很認真:「孩兒明白。」
「你今年多大了?」皇帝突然道。
「回父皇,兒臣過了四月就十七了。」
「為什麼不去上學?」
「宗學可不會收我這種傻子。」
維宗帝沒有立太子,所以皇子們上學都在宗學,凝妃也曾數次去找過宗學,想要讓楊易去進學,但一直被拒絕,沒有哪個大佬願意教一個傻子,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侮辱。
「那你去國子學吧。」
「啊?」
國子學也是國代官方學校的一種,與宗學不同,這裡號稱海納百川,無論你有才學還是有錢財,都能去進學,也出過不少大家,學士。
回去的路上,楊易一直在想離開時,皇帝說的那句話「有時候愛,並不是愛,不愛也並不是不愛。」
這句話看似很有深意,在楊易看來卻無比的可笑,這是一種不負責的態度,無為而治?不是在任何地方都適用的。
回到住所,楊易累的像個死狗,一屁股坐在靠椅上,吩咐啞婆趕緊打盆水來泡泡腳。
正自閉目養神的時候,凝妃從內屋走了出來。
「孩兒把娘親吵醒了。」
凝妃搖了搖頭:「你沒回來,我怎麼睡的著。」
「娘不必擔心,一切都很順利,父皇很喜歡那副綉畫。」
楊易想了想,還是將皇帝找自己談話的事情說了一遍。
凝妃發了好一會兒神,才說了句:「他已經有了白髮絲了啊,唉,總有忙不完的事。」
楊易撇了撇嘴道「那位置自古就不好坐,做明君被累死,做昏君被罵死。」
見母親投來責怪的目光,楊易趕緊閉上嘴。
「父皇叫我去國子學讀學。」
凝菲總算笑了:「好事。」
楊易揉了揉太陽穴,對於一個「紈絝」來說,上學和坐牢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可是我去了國子學,母親你怎麼辦?」
「你的意思是你在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嗎?」凝妃完全無視了楊易的陰謀,並且不給任何餘地。
楊易進入國子學讀學,對凝妃來說也是一種安慰,但對楊易來說是一種煎熬,因為上一世他就應證過自己不是讀書的料。
終究沒能讓母親心軟。
楊易失落的將母親送回去,出來時發現啞婆還沒有將水打來,楊易有些惱火,便徑直去了后廚。
宮中規矩只有皇后與個別受寵的妃子才能有自己的廚房,唯獨楊易母子兩例外,因為御膳房甚至都沒有計算他們的伙食,就別談有人送來了。
當楊易來到后廚卻是被嚇了一跳,只見水桶打翻在地,灑了遍地的水被月光晃的透亮。
楊易心下一冷,快步走了上去。
「啞婆?」
「呀~~啊!!」
啞婆縮在房檐嚇瑟瑟發抖,嘴裡咿咿呀呀的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再仔細一看,院子里躺著兩個人一動不動。楊易上去踹了兩腳也沒反應,不知是暈了還是死了。
楊易蹲下,皺著眉頭仔細查看,兩人都是一身太監打扮,看樣子是有一番激烈搏鬥。
「啞婆你沒事吧?」楊易小心的將啞婆扶起,看的出來她被嚇的不清。
啞婆指了指地上的人,又咿咿呀呀的,似乎很是擔心。
「沒事的啞婆,你不要驚擾母親,我給你寫個紙條,你去找當班的侍衛頭領來。」
明天自己要去國子學報道,楊易覺得必須要把這些黏人的蒼蠅趕走。
一張「有刺客」的紙條,足以讓當班侍衛驚出一身冷汗,不過半柱香時間一隊侍衛便提著燈籠急步而來。
楊易靠在門邊,磕著瓜子兒,悠閑的看著眾侍衛一番查驗之後,將屍體抬了出去。
「哎那誰,你,對你過來下。」楊易像一個穿著銀鎧,看似領頭的人道。
那人轉過身來,見楊易叫自己,錯愕了一下,還是走上了台階。
「九皇子殿下。」那人低著頭,拱手輕拜了下。
「你叫什麼?」
「屬下左武衛驍騎將軍洪直。」
洪直回答的很平淡,似乎沒有因為一個傻皇子叫住自己而感到驚訝。
楊易看了看侍衛們抬出去的屍體,有看了看洪直道:「你認識這兩人?」
楊易方才看的很清楚,洪直等人剛進來時有些緊張,但在看到兩具屍體面目后緩和了很多。
洪直怔了一下道:「這兩人是宮中今晚當值的太監。」他並沒有說這兩人是在哪個宮當值的。
在宮中妃子之間互相監視是一個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唯獨讓洪直感到惱火的是這兩個太監膽子太大,既然跑進來了,而且還被人發現。他很擔心這傻皇子追問他這兩人是誰家宮裡的,無論告不告訴楊易,都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可是楊易卻問道:「你覺得這兩人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屬下查看過,兩人應該是互毆雙雙暈倒。」
楊易點了點頭,將手中瓜子兒放進兜里,拍了拍手上的渣殼道:「我不管他們來這裡來幹嘛,也不問他們是哪裡來的,我只希望洪將軍明日過後能在這附近加派一些崗哨,不要讓這些蒼蠅打擾了我母親。」
「這…屬下會奏請皇城司。」這是毫不掩飾的打官腔。
楊易覺得自己很被動,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甚至是厭惡,他覺得需要改變,扮豬吃虎這種事楊易難得去干,自己不是豬,也沒有心思去扮豬。
如果一定要比喻,楊易寧願做一隻在沙漠的中曬太陽的眼鏡蛇,永遠不會介意給打擾自己或者母親休息的路人來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