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那些青春,你別怕
或許人的一生大致相同,迷茫,躁動,探索,歸途……
最終尋索到不同的道路,從而形成不同的人生。
只是我們不知,那一個個擦肩而過的身影,能否於塵世兜兜轉轉之後再次相逢?如若重逢,請珍惜!
那一年,蔣星茹只有十七歲,念高中二年級。
遇見喬帆也是那一年,具體是哪一天,她記不得,只記得那是一個花開的季節。
剛剛搬到新的小區,樓外甚至還有裝修殘留的磚塊和積土來不及清運,不過大多人家都以裝修完畢,否則根本無法入住。星星點點的噪音響了停,停了響,抽空拉開窗子,依稀聞到了窗外清淡的香氣,伴著點點星白,也有些許被烈日烤的發黃,漸漸蔫落。後來,星茹才知道,那種花叫做梔子。
蔣星茹並不是獨生女,她還有一雙龍鳳胎弟,妹,今年十歲。
也正是因為家裡有三個孩子,父母不得已才拿出多年存款買了這套三居室,這樣將來星茹嫁人了,弟,妹也長大了,兩人一人一個屋子就可以了。
星茹自覺在這個家裡存在感並不是那麼強,確切的說弟弟妹妹出生以後,她的存在感暴跌一萬倍。
「你要讓著弟弟妹妹!」
「你是姐姐!」
「這麼大還跟弟弟妹妹搶東西,說出去都丟臉。」
這些話語從母親和祖母嘴裡說出來的時候,還會伴有牙齒與舌頭擠壓所發出的嘖嘖,表情則是皺著眉頭,無奈的表情。
起先,她還會試圖辯駁,某些時刻弟弟妹妹那針尖似的哭喊並不怪她,她也沒有欺負她們。
後來,她放棄了,理由很簡單,說了母親也不會「公平裁決」,她是姐姐,對錯似乎不那麼重要了。
突然被著尖銳的哭聲吵的發昏,隨後被母親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把弟弟妹妹的哭歸結於她,她總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這讓她無數次覺得委屈。
「茹茹,你最近是不是失戀了?」
呃……
十歲的蔣元皓掐腰站在星茹的面前,神似父親,撇著嘴盤查著。
「你一個小屁孩別胡說八道,你姐姐我可沒有早戀,讓爸媽聽到,小心我揍你!」星茹受夠了這兩個妖孽,要麼說龍鳳胎,他們兩個似乎有著心電感應,一個開口,另一個總能接住說話的點,嚴絲合縫將星茹查個仔細才肯回屋。
一旁的蔣元月正在像耗子一樣兩隻手捧著蘋果轉圈啃著,還不忘騰出嘴來插一句:「你的臉上寫的就兩個字,失戀!」
小孩子真不該看電視,星茹覺的應該讓老媽把電視貼上封條,免得這兩個傢伙每日拿自己臆想那些不靠譜的偶像劇。
不過……最近確實有一件事讓她難過。
他,轉學了。
他叫承峰,是隔壁班的副班長,雖然眼睛不大,皮膚有點黑,但人很好,就像鄰家的大哥哥,曾經學校門口有人搶了星茹的書包,就是他幫忙搶回來的,然後眼含柔情的詢問是否受傷,最後安慰了幾句,將她送到了車站。
自此,每天課間操,星茹總要墊著腳,看向領操台,跟著他做操,每一個動作大抵相同,無論台上四個領操員如何換位置,她總能第一眼發現他,然後偷偷露出微笑。
可天空不作美,他的媽媽偏偏要帶他回老家,雖然兩座城市相隔不遠,但對於她來說,這一別,或就是永遠。
「茹茹,人為什麼要轉學呢?」可算是啃光了一個大蘋果,蔣元月腮幫也癟了下來,口齒較上一刻伶俐了許多。
轉學?星茹正要回答,才察覺有問題,她怎麼會知道轉學的事?
「你是不是又偷看了我的日記?」星茹一臉憤怒的詢問,元月並不緊張,用小手拍著胸口,坦蕩的說著,可不是她一個人看的。
瞬間家裡雞飛狗跳,蔣元皓和蔣元月被追的四處亂竄,硬是從沙發上翻了幾個來回兒。直到父親下班才阻止了他們的惡鬥。
還好父親是公平的,他也會批評兩個小的,不可以恃寵而驕,隨便欺負姐姐,可問起原因,星茹不敢說,若是說了,兩個小鬼一定會跟她來個「魚死網破」,到時候秘密被抖落出來,可就丟大人了。
「沒事,我帶著他們兩個玩呢?」
星茹轉頭用手指沖著兩個人比劃了一,兩個小鬼才失落落的閉上嘴巴。
這是她們之間的約定,從小開始,只要她們不聽話,星茹總是一塊錢來跟他們做交易,一來二去也就演變成,他們之間的不成文規定。
只是隨著他們長大,一塊錢很難滿足他們了,所以偶爾他們也會違約,然後等到沒有零花錢了,又來找星茹變著方式的「索取」。
一天中午,太陽火辣辣的烤炙著院子里的青石磚,窗外花花草草被太陽烤的發燙,無精打採的低著頭,隱蔽在窗戶下的陰涼處,幾隻知了不停的鳴叫,倒像是無奈的求救。
星茹正在屋子裡看書,上了高中,也只有假期才能正大光明的拿出課外書,其他時候也都是淹沒在題海里。
嗯……
嗯?
她聞到一股子刺鼻的氣味,這味道不像是屋子裡發出的,起身望了望窗外也沒有施工人員,可味道卻越來越大,近乎刺鼻。
正欲推開房門去外面一探究竟,就傳來了元月破嗓子的尖叫。
「啊,救命啊,著火了!」星茹聞聲而來,廚房裡元月滿身是水,無可置疑,罪魁禍首元皓手裡的盆子還在滴答掉著水珠。
星茹此刻一個頭兩個大,眼裡瞬間布滿了無法抑制的怒火。
「你瘋了嗎?家裡是潑水的地方嗎?一會兒,你們兩個給我收拾了。」
話說完,她才開始留意一旁灶台上鍋子翻倒了一半,火苗已越進鍋里,將鍋外烤的發黑,鍋里烤的通紅,吱吱作響。
本沒什麼,可剛剛這水一潑,瞬間一條火龍從中飛出,先是點燃了一米遠的抹布,又燒著了瓷磚上的防油紙。
一瞬間,火星變火苗,火苗變火團,然後舞出小小的火龍。
元皓拉著元月打開門逃了出去,星茹懵住了,幾處小小的火龍像一條界限,將其擱置在廚房裡。
她咒罵不出來,只是慌亂的拿東西去救火,可火勢只高不下,又夠不到能夠撲火的東西。
對,打119……
可電話在屋子裡,他根本無法逾越這境地。
天啊,不會這麼慘吧,她鼻子一酸哭了起來,她才十七歲啊,該不會就這樣與世長辭吧,還是被火燒死……
兩個害人精已經跑的老遠,好歹她也是他們的同父同母的親生姐姐啊!
眼淚止不住的流,她知道自己沒希望了,如果能活著出去,她一定要打的她們滿地找牙。
無助之時,門外元月元皓似乎叫來了什麼人。
然後腳步聲逐漸靠近,直到那人進了屋才驚訝不已。
「別怕,有我在,我來救你。」
星茹再次醒來,父母和一個陌生的男孩在她身邊,而周圍的環境異常陌生。
母親后怕的說,幸虧這好心的鄰居救助及時,又打了119,這才避免了更大的損失。
接著又安慰,打了120,可來人檢查后,發現血壓,心跳一切正常,檢測也沒有吸入濃煙,她就是驚嚇過度暈倒的,付了車錢急救車也就離開了。
星茹看到父母突然放開嗓子大哭起來,雖然有幾年沒有這樣大哭過,但今天她是真的害怕了。
母親將她緊緊摟在懷裡,疼愛的輕撫著她的頭髮,不停的念叨,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父親則臉色難看的揉眼睛,剛剛他應該哭過。
「別怕,沒事了,沒事了,你別怪元皓他們,他們兩個小,不懂事,我說過他們了,他們下次不敢胡作非為了。」
母親說完話又半喜道:「幸好他們聰明跑了出去,否則你們三個真的會有危險。」
提起元皓,星茹氣不打一出來,要不是這兩個小東西,今天這些事怎麼會發生?
剛剛媽媽的話更像是替他們開脫,不過他們似乎也受了驚嚇,老老實實的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再上躥下跳了。
「來,喝杯水吧!」
星茹差點兒忘了這個人,這個眉腳有一條淺疤的男生,除了疤痕他哪裡都好,眼眉高高,額頭寬闊,目光清澈,如同山間潺潺流動的溪水一樣,溫和無波瀾。
她回過神,連忙說著謝謝,要不是他,恐怕自己真的被燒死在廚房。
「不客氣!」
他言語很輕,顯然不善交談,但那句鏗鏘有力的「別怕,有我在,我來救你。」卻不停的在星茹的腦海里旋轉。
蔣爸爸打掃好屋子,這蔣家大部隊才從那男孩家撤離。
蔣媽媽說了無數次感謝,又眯著眼睛嘆,這孩子多懂事啊,並且在關門前作出保證,以後無論男孩家裡有任何事,只要她能夠幫的,一定會幫忙的,男孩只是說了不必客氣,便送走了星茹等人。
受了火災的洗禮,兩個小東西老實得多,可骨子裡的好動又讓他們像點了穴的小人兒,想起身不敢,想坐也坐不住。
蔣媽媽逐漸緩和了情緒,開始抱怨自己新買的鍋子被燒成了煤球。
菜板被燒成了木碳灰。
乒乒乓乓一下午,才清洗乾淨了,至於那個實木飯勺,黑如蜜墨,也只能丟進垃圾桶。
那天是母親第一次真正的批評元皓他們,雖然其間也順著批評了星茹為何沒有看好弟弟妹妹,但考慮到她今天差點兒命不保,也只能在說一半的時候憋了回去。
元皓和元月安靜了幾天,也只有幾天,然後就又生龍活虎的滿院子跑了。
星茹實在看不住他們兩個,只好在父母下班前提前叫他們回家。
終於,有一日,他們兩個失蹤了。
對,沒錯,就是從小區里神秘的消失了。
任憑星茹在院子里翻了個遍,就是找不見他們,這可讓一向活在他們陰影下的星茹慌了。
糟了,他們去了哪裡?
慌張,猜測,生氣,害怕,這短短二十分鐘里,星茹整個人如同坐了過山車,還是不知路徑的那種。
「蔣元皓!」
「蔣元月!」
「你們兩個給我出來,我看見你們了,別鬧了!」星茹帶著哭腔喊道,「再不出來,我就,我就把家裡的零食都吃掉。」
四周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她不知所措,也不知該不該給父母打電話,如果打了,他們一會兒回來了,免不了一頓責備,如果不打,他們萬一遇到了壞人,被人拐走……
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他們平日里很討厭,但也是她的親生弟弟妹妹啊!
她只能碰運氣似的繼續呼喚,每一聲,鼻音加重,每一嗓,哭腔加重。
偶爾路過幾個人,都會詫異的看她幾眼。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沖著她翩翩而來,眼神中不乏好奇,瞬間又轉為溫柔。
「你在這兒做什麼?」
是他,星茹總算遇到了救星,她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聽著他的細緻分析,這個小區只有兩個門,其中一個門壞了,不許任何人,任何車輛通行,也就是說如果他們出了門,正門門口的保安一定會留意的。
兩人去大門口詢問,保安精神百倍坐在那裡,屋子裡電風扇不停的搖著頭,吹動了桌面的登記記錄。
「叔叔,請問剛剛你有沒有看到兩個小孩,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從這裡走出去啊?」星茹邊說邊比劃胸口的位置,念叨:「大概這麼高。」
保安肯定的搖頭,這會兒太熱了,只有一個人進來,其他沒人出去。
「真的嗎?你能肯定?」
保安大叔肯定的點頭,當然,只有一個人進來,就是他啦!大叔指了指一旁的男孩,露出了淡然的微笑。
聽到如此肯定,星茹倒是放心了不少。
證明他們還在小區里。
「你放心好了,你的弟弟妹妹那麼聰明,又是兩個人一起出去的,我想沒人能夠拐走他們。」
他說話一直如此,除了那日火場救人時,其他時候都是如此平靜。
「他們有家裡的鑰匙嗎?」
「嗯?」星茹點頭,有,昨天媽媽給他們配的鑰匙,說是開學后回來早怕進不來屋子。
男孩豁然開朗,拉著星茹回家,那是她第一次被男生拉住手,剛剛的心慌轉而變成萌動的小鹿在心房亂撞,她沒有甩開他的手,甚至有些竊喜,就這樣感覺著手腕上另一隻手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