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鐵門
待兩人走近了,老劉頭越發確定自己的判斷,這兩個人五短身材,穿著日本兵標配的土黃色棉襖,唯一不同的老遠看著兩人手裡的東西不是步槍,而是兩個鏟子,二人走到老劉頭跟前,略顯警惕地圍著老劉頭轉了一圈,老劉心中十分忐忑,半夜裡在墳地被兩個日本兵圍著轉圈,換做是誰都要腿肚子轉筋,好在兩人手裡沒拿槍,老劉頭此刻酒早就已經醒了,心裡思考著對策。
跑吧,老胳膊老腿根本跑不出去二十米就得被追上;坐著耗吧,這倆日本兵肯定不會一直這麼轉到天亮;暴起出擊?自己這戰鬥力來個腿腳利索的老頭都夠嗆討得了好處。就在老劉頭心中千萬頭***還在來回賓士的時候,猛的覺得脖子一涼,一個日本兵用鏟子的尖端碰了碰老劉頭,示意老劉頭站起來。老劉頭生怕自己動作慢了下一鏟子直接拍在腦袋上,麻溜站了起來。兩個日本兵似乎被他的動作嚇了一下,往後退了幾步,拉開了安全距離。老劉頭生怕自己表現得有攻擊性,立刻舉起雙手,一臉誠懇的說「太君,我良民大大的。來這給老娘上墳啊」。戰爭時期在華日本兵雖然不像影視劇里一樣普通話8級,但是基本的話還是聽得懂的,看到老劉頭的表現就明白了這是個慫貨,交換一下眼神,上前壓住老劉頭的胳膊,帶著老劉頭往墳地外頭走。
到了這一步,機智如老劉頭也無計可施,只能乖乖跟著兩人走。走出去十米,老劉頭就發現了兩個問題。其一是這兩個日本兵所走的方向,不是村子里,也不是日本軍營的位置,而是往村南邊走。東洞村的南面可不是什麼善地,早在老劉頭來這個村子的時候,就被告知村南邊種不了地,看著還挺硬實的土地,奇怪的是種啥都長得奇形怪狀的,整個村子澆地用的水都是來源於橫穿整個村子的一條河,所以水質是不存在問題的,那麼就是地的問題了,以前村子里也有不信邪的,跑去村南邊種了半畝花生,收成雖然差了許多,但是好歹落了華生,可惜這戶人家吃了花生的當晚就全家人一起拉肚子,家裡八歲大的孩子甚至發起了高燒。打那以後,南邊就成了一塊禁地,前些年村裡有人在南邊插了幾棵柳秧,誰曾想,這些柳樹倒是生龍活虎,這才幾年的功夫,南邊就多了一小片林子。可以到晚上,柳樹隨著風來回搖擺,更加瘮人。村子里半大的孩子晚上都不敢來這邊玩。
這其二,老劉頭現在想想都有一種要吐的衝動,就是這日本兵哥倆身上太味了,打出生就沒洗過澡估計也就這檔次了。這種味道談不上多臭,但是讓人很不舒服,打心眼裡反胃。辛辣帶著刺鼻,讓老劉頭眼睛都睜不開。老劉頭覺得自己這輩子聞過的屎都沒這麼大勁。可是之前兩人沒有貼得這麼近的時候,那可真是啥味也沒有啊。更加奇怪的是,老劉頭站在這兩人中間,熏的半條命都沒了,這哥倆跟沒事似得,一臉嚴肅的趕路,老劉頭心說,光知道日本人個矮,沒聽說鼻子也是裝飾啊,這倆人什麼來路,這味道都能這麼淡定自若。
老劉頭講到這裡,楊司令下意識瞅了司徒一眼,發現後者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一臉認真地聽老劉頭講,給配上一茶壺,簡直就是茶樓里聽書的閑人啊。楊司令納悶難道司徒沒有發現老劉頭身上味道也特別奇怪嗎?還是說,老劉頭也不知道自己身上也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楊司令心中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楊司令並沒有出言打斷老劉頭的講述,而是下意識靠近了一點,發現剛才那股鑽心的怪味沒有了。換了幾個方位,依然只能聞到屋子裡的茶香。老劉頭沒有注意到楊司令的舉動,繼續吐沫橫飛的講述自己悲天憫人的遭遇。
話分兩路,在一間黑漆漆的屋子裡,一個看起來二十來歲的青年,一身破舊的單衣,正坐在勉強可以稱之為床的草墊子上焦急的等待著什麼,他雙手在胸前絞來絞去,修長的手指上赫然戴著一枚與其衣著及其不搭的扳指,看不清楚材質,但晶瑩剔透,哪怕是不懂的人,也能看出價值不菲。青年長出了一口氣,起身走向屋子的角落,掀開角落裡一個黑匣子的蓋子,往裡瞅了一眼,眼神中涌動著奇怪的神色,他合上蓋子,又坐回到草墊子上,但是他好像並沒有發現,屋子裡逸散出一股讓人作嘔的味道。
老劉頭喝了一口水,繼續往下說,兩個日本兵帶著他直奔村子的南面,一支煙的功夫,就來到了那片林子,老劉頭這時已經習慣了味道,腦子又開始靈光起來,他注意到兩個人走路很奇怪,腿短倒是沒啥可說的,詭異的在於兩人走的路並不是直線,而是繞來繞去的,老劉頭只能暗自起疑,又不敢問,跟著兩人這一通繞,原本就不怎麼來村南邊,這時候就更蒙圈了,被人反剪著雙手,頭都抬不起來,更別提記路了。又走了大約十分鐘,二人終於停下了腳步,老劉頭奮力抬起頭來,眼前是一個破舊的土地廟,門都少了半個,在二月的風裡來回忽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老劉頭感覺自己背後涼颼颼的,兩個日本兵帶著老劉頭走近了廟裡,借著微弱的月光,老劉頭看到廟裡破敗不堪的情況絕對對得起這扇門,這個土地廟大概只有幾平米見方。孤零零的坐南朝北擺著一尊不大的土地爺神像,面前的八仙桌上放著一個香爐,已經積了厚厚的塵土,看來已經很久沒有香火了。但與之反差甚大的是地上倒是沒有多少塵土。兩個日本兵並沒有給老劉頭多少機會看得再仔細一些。就帶著他轉到了神像的後面,面前,居然是一道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