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那枚硬幣

父親低著頭看著手裡的硬幣，誰也不能奪走它，誰也不能！

其實這種東西我之前聽李黔講過，說是只要是去拜什麼大仙什麼算命的要是有個中間人，那麼這個中間人百分之一萬是個托，你的個人信息在你去之前就已經串通好了的。所以，見到奶奶一臉崇拜的表情，我心裡也算是十分的無奈。

那個婦人讓奶奶坐在了她的面前，她從抽屜裡面拿出了一根木質的筷子。這筷子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木頭筷子，但是在絲毫沒有陽光照射到屋子裡的情況下我居然看見了筷子上光光滑滑的，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包漿吧。在筷子上，還有幾處條狀的坑，不知道是怎麼弄出來的。

她從奶奶的頭頂扯了一根頭髮下來，奶奶是齊肩發，扯下來的頭髮不算長。她把奶奶的頭髮綁在筷子上，然後右手拿著那根筷子，用左手大拇指的指甲掐著筷子上的坑，嘴裡小聲地嘀咕著什麼。我剛想上去問奶奶他在幹嘛，奶奶攔住了我小聲地告訴我在人家請神上身的時候不能吵到人家。

我就給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但是這個屋子裡的霉味兒讓我覺得很不舒服，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味道，可能就是老人味。我捂著鼻子沒撐多久就走了那個小屋子到門外的大殿上玩去了，這個殿上豎著很多座佛像。具體這些佛像的名字的什麼，我是說不上來的。

認真地看完了每座神像之後，我停留在了四大天王的前面，這四座神像應該是整個大殿裡面看起來最兇惡的。甚至如果你直視他們的眼睛，會讓你覺得有些害怕。我剛想爬上去默默南方增長天王的劍，就被奶奶叫住了：

「你這個孩子你怎麼能這樣的，我一會兒不看著你你就亂跑。趕緊給各位神仙賠禮道歉，不然要倒大霉！」

我被奶奶按到了四大天王前面的跪墊上磕了幾個頭，奶奶還在我的旁邊小聲嘀咕著：

「小孩子不懂事，還請各位神仙莫要見怪。」

剛說完，那個老嫗就從角落的屋子裡出來了：

「拿著東西走吧，這幾位大神仙已經原諒你們了。」

奶奶提起了手邊的黃紙和一堆我說不上名字的東西，和那個中間人帶著我走了出去。順著小路走到了公交車站上，奶奶走到了我的旁邊給我遞了一個剛剛在小賣部里買的麵包：

「來，平平。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我接過了麵包，捏了捏麵包的質地發現有些硬就拿在手裡也沒拆開吃。奶奶帶著我上了公交車之後兩個人坐在一起，她湊在我的耳邊說：

「剛剛那個廟裡面的神仙告訴我阿，你爸爸被那個硬幣裡面的東西纏住了。神仙給了我們這些東西回去燒，希望這樣裡面的東西能放過你爸爸。要是沒用，神仙說就要你這個親兒子去他手裡面搶過來然後扔到火裡頭燒壞它。」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這些東西奶奶是很迷信的，我要是說我覺得這些東西都是扯淡奶奶準會教訓我一番。沒說什麼，轉過頭看向了窗外。車子至少要開半個多小時才能到我們換車的地方，奶奶說下了這輛車就給我買我最喜歡吃的烤雞翅，但是一定要聽話按照她說的那樣來做。

面對自己最愛的東西，那當然是順從的，畢竟我還只是個孩子嘛。

那個時候初中的學生可不像現在這樣早熟，尤其是在農村。一根烤雞翅已經是人間美味了，什麼女朋友什麼網戀什麼的都是不存在的。能下了課到門口的小店裡面買上一杯關東煮就是這一天最幸福的事情了。

奶奶按照約定帶我在路邊買了根烤雞翅，但是也就僅僅是一根烤雞翅。按照她們的想法，這些東西不幹凈，也沒有什麼營養，多吃不益。所以，她就帶著我和那個中間人找了家麵館，給我弄了墳雞腿麵吃。你懂的，小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一類的食物，雞腿倒是這碗面唯一吸引我的地方。

吃完飯之後那個委託人要轉的車和我們不是同一輛，道了別之後奶奶就帶著我回到了大院。因為奶奶所要求的事情必須是在晚上才能做，再加上晚上母親在家裡也能幫上點忙。

奶奶騎著電瓶車到街上買了點菜回家，佯裝是來幫大院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給我補補營養。父親工作完回到家之後就從口袋裡面掏出了那枚也快被摸到包漿的硬幣攥在手裡，看見奶奶在家他也衣服絲毫不驚訝的樣子只是打了個招呼就上樓研究自己的去了。

和奶奶一番討論之後，母親騎著電瓶車到家了，看見我和奶奶好像在商量著什麼就立刻明白，也小聲地湊了過來。奶奶眼看著鍋里的菜馬上就好了，讓我到樓上去找爸爸，順便看看能不能把他手裡的硬幣搶過來。

我到了樓上，看見父親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裡的那枚硬幣我，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爸……」

我剛說出樓，他露出了一副兇相抬頭看著我：

「幹嘛！」

我嚇了退了兩步：

「沒……沒事，奶奶讓你下樓去吃飯。」

父親點了點頭，站起身準備下樓去吃飯。我扯了扯他的衣服：

「我看你拿著手裡的這枚硬幣好久了，到底是什麼稀奇的，能給我看看嗎。」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硬幣，然後看了看我，把手攤開我剛要拿的時候他的眼神又變得凌厲起來：

「不行，小孩子看這些東西幹嘛！」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到了樓梯口下樓吃飯去了，我跟在他的後面下了樓。奶奶看見父親走到了廚房立刻笑臉相迎：

「民豐，快來，媽媽今天給你做了一桌子你愛吃的菜。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糖醋鯽魚，還有肉鬆燉豆腐，你看看，還有好多呢。」

父親只是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桌子前面夾了塊肉到嘴裡，從手邊的酒瓶子里倒了點黃酒到杯子裡面喝了兩口。奶奶和母親拉著我也坐到了桌子的周圍，父親夾了塊魚到我的碗里：

「小孩子多吃點，別整天想著不該想著的東西。」

奶奶看見父親手裡正攥著那個銅幣，就笑著臉看著父親：

「民豐，你手裡那是什麼東西阿，看你這麼寶貝的，能不能給你娘我看看。」

父親喝了口酒：

「沒什麼東西，沒什麼好看的，你吃你的就行了。」

母親看著奶奶搖了搖頭，奶奶趕緊吃完了飯出了廚房拿提起白天拿回來的一堆東西，我也趕緊划完了碗里的飯跟著她一起出去。奶奶小聲地告訴我：

「大仙說的沒錯，現在你把還沒被那個東西迷的失去神智，現在還來得及。」

她拿出口袋裡一個皺巴巴的塑料袋，裡面裝著一袋子的白色粉末，在地上劃了一個圈。然後把那些黃紙和經文全部倒在了圈裡，然後到大院里拿了一個打火機出來把地上的東西全部點著了。

「前輩阿前輩，這些東西你拿去，這些東西你拿去。這都是我小輩獻給你的，這都是我小輩獻給你的。你拿走吧，你拿走吧。這些你拿去買點東西，求你放過我兒子吧。求你放過我兒子吧，求你放過我兒子吧……」

奶奶剛說完，一陣風吹過把本來已經燃燒起來的大夥全部吹滅了，奶奶站起身看著風吹過來的方向：

「敬酒不吃吃罰酒，奶奶從之前的袋子裡面拿了點白酒出來全部倒在了地上的灰燼前面。然後拎起瓶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奶奶轉過身看著我：

「平平，你現在衝到廚房裡面，從你爸爸手裡把那個東西搶過來，無論如何都要搶過來，聽見沒！」

我點了點頭，朝著廚房的方向跑了過去，但是剛跑到廚房的門口。父親一臉兇相站在廚房裡看著我：

「剛剛他告訴我，你們要帶走他。」

說完，他伸出手走到我前面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們要搶走他，要搶走他！不可能，不可能，他不能任何人拿走！」

奶奶也走到了廚房的門口，看見我已經被父親拎起來掐著就趕緊走到了父親的旁邊：

「民豐，你幹什麼民豐。他是你親兒子阿民豐，你快放手阿！」

父親好像完全聽不到奶奶的聲音，捏住我的脖子的力氣越來越大，我幾乎快要是去意識的時候。母親從樓上沖了下來踹了父親一腳，父親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奶奶從我的身後接住了我。

父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靜靜地攥著手裡的硬幣，另外一隻手伸出食指指著我們：

「你們都要搶走他，我不能讓你們把他搶走。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想搶走他！」

奶奶眼睛里已經快要留出淚水了：

「民豐，你怎麼了民豐，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民豐。你趕快把你手裡的東西扔掉，它在害你阿！快鬆手阿民豐，你快醒醒吧！」

我衝上去咬住了父親的小腿，父親用力把我踹了出去。拿著手裡的硬幣從母親和奶奶的中間走了出去，嘴裡還在嘀咕著：

「我不能讓你們搶走他，我不能讓你們搶走他，我不能，我不能……」

我已經渾身疼痛到沒法站起身去阻攔父親的腳步，奶奶和母親上去扯住父親的衣服也是無濟於事。父親就這樣朝著前面頭也不回地走了，就在這個時候，我們聽見外面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嗎，然後聽到了一個人倒地的聲音。

本以為是父親在外面傷了人，可是母親帶著我到門外的時候，我們看見父親直直地躺在地上。爺爺正拿著一塊磚頭站在父親的身邊。看見我們走了出去，他就把手裡的磚頭往旁邊一扔：

「他是不是出什麼毛病了？」

我們一起點了點頭，爺爺喘了口氣：

「我說呢，我叫他他也不理我，我養了他這麼多年，他一有問題我當然是第一個知道的。我就拿了轉頭給他拍暈了，還好沒遇到別人，不然出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奶奶趕緊上前把父親緊握著的手掰開，發現那枚硬幣已經不在了。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

……

亥把攥在手裡的硬幣拿了出來，阿要正坐在河邊看著他。亥抬起手把手扔給了阿要：

「阿要，這回可險了，還好我一直看在他的身邊。這玩意怎麼會落到他們的手裡，還好他那個凡人老爸陷的不深。」

阿要仔細看了看手裡的東西：

「你說當年那些夢師做這些東西幹嘛，難不成想靠這個征服人間嗎？」

亥搖了搖頭：

「誰知道呢，我只知道這些東西裡面裝著每一個犯人的夢想。但是這種夢想是不真實的，心性不夠堅定的人一下子就會陷入進去。還好這個裡面的東西應該是感受到到了他身邊的能量場，第一反應是逃跑而不是攻擊。」

阿要抬起頭看向亥：

「喂，我有個大膽的想法。按理說夢師當年就已經被消滅的乾乾淨淨的了，夢器其實也已經被上面搜刮的很乾凈了。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一個這玩意兒，還恰巧讓他給遇上了。會不會是……」

亥拍了拍他的腦袋：

「別亂想了，這種東西可不能亂說，你要是亂說，到時候肯定有你好果子吃。」

阿要立刻閉上了嘴巴。

亥攥緊了手裡的硬幣：

「希望不是吧……」

……

父親醒過來的時候，幾雙眼睛都在看著他，他坐起身子喝了口杯子里的水：

「你們幾個這麼看著我幹嘛？」

奶奶摸了摸他的額頭：

「民豐，你還記得什麼東西？」

父親一臉的莫名其妙：

「什麼什麼東西，你們丟了什麼東西嗎？」

我裝了壯膽：

「比如硬幣什麼的？」

父親拍了拍我的腦袋：

「什麼硬幣，我哪有什麼硬幣，你要零花錢找你奶奶要，跟我要幹嘛？」

三個人看見父親恢復了正常都開心地大笑了起來，父親不知怎麼地也跟著我們笑了起來。

爺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想起了當年的事情，笑了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過去了，都過去了，別再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