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前有座山，山裡沒有廟
「不值得。」
秦一燭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笑意。
不矯情，不做作，不值得就直說不值得，沒什麼不能承認的。
秦一燭閃亮的眼睛看著陳堯：「老子蹲三年換霍小乙兩條腿，肯定算便宜他了吧？」
「……」還好，陳堯早已習慣了秦一燭的扯淡邏輯。
「堯崽，」秦一燭掃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時間不多。」
「嗯。」
「我給你說個故事，聽完了，這事就算過去了。」
「嗯。」
「從前有座山……」
「說重點。」
「重點就是從前有座山，」秦一燭從椅背上坐直了，正色道，「山很高。山頂上風景特好，不少人不惜性命，也要上去看上一眼。有那麼一隊兔崽子，花了四年的時間，吃了不少的苦，終於爬上了距離山頂最近的一處斷崖……」
「嗯？」
「斷崖上的山風不是開玩笑的，不巧他們又犯了一些錯誤，一步步地，他們被逼到了懸崖的最邊緣。還好，天無絕人之路！就在他們差點要掉下去了的時候，山風從山頂上吹落了一根粗壯的藤蔓，它幫助他們脫離懸崖邊緣，他們很快就能到達山頂，俯瞰他們期盼了很久的風光……」
「嗯……」
「然而，就在他們懷著最熱切的希望往上爬的時候，隊里卻突然有人掏出了一把登山刀，把這根藤蔓給割斷了！」
割！斷！了！
陳堯的呼吸都跟著停止了一下。
秦一燭的眼睛半眯了起來：「堯崽，你覺得，如果我是那個登山隊的隊長，我會怎麼做？」
怎麼做？
他是秦一燭！
他不是粉絲心裡，那個被腦補得接近完美的隊長，他就是陳堯熟悉的那個脾氣滿分智商負分，腦子裡進的不是水而全他媽是皮蛋拌豆腐的傻比，他還能怎麼做？
「喂。」陳堯抬起頭。
「呵呵，剛才說好的，聽完了，就算過去了。」
「知道。」陳堯如獵豹一樣幽黑的眸子平靜如水，「以後別講故事了！」
「為什麼？」
「講得太差！」
「哈哈哈哈哈……」秦一燭又笑了，果真是故事講完就完，沒不多說一句，轉而問道，「堯崽，你肯定知道硝子山的山頂是什麼景色！」
「當然。」陳堯回答。
硝子山的山頂，日出，日落，盛夏的蒼翠，雪季的寧靜……
秦一燭沒有見過，但陳堯見得太多了。
因為，陳堯是個獵人！
對於大城市的孩子來說，這大概是一個已經只存在於「狼人殺」里了的職業。
「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比硝子山的山頂更高，更好看！」秦一燭緊緊地盯著他，「堯崽，你應該去看看！」
秦一燭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還是一樣炯炯有神。
兩個人之間隔著一層沉重的鐵窗，但陳堯能看得出來，那雙眼睛里對遊戲的熱情，對戰隊未來的憧憬，對冠軍王座的渴望，並沒有被任何東西阻隔。
「現在的獨裁戰隊，投資人已經撤資，一隊的隊員應該都被交易出去了，二隊隊員也會被b級聯賽和c級聯賽的戰隊以抄底價簽走，所以，什麼都沒有剩下了。」秦一燭的笑容十分坦然，甚至是那種帶著某種邪惡意味的坦然，「嘿，我要交給你的，就是這樣一個亂七八糟的戰隊，沒有人，也沒有錢，但是……」
「但是？」陳堯的眉毛往上挑了一下。
「那些年，你欠我的冠軍，卻得一個個地給我拿回來！」秦一燭笑得一臉不講道理。
那些年，你欠我的冠軍！
一個個地拿回來！
秦一燭所說的那個比硝子山更高更好看的地方，就是冠軍的領獎台吧？
陳堯的嘴角扯動了一下。
秦一燭從來沒說過，一個a級聯賽的戰隊里，主力位置被耽誤了一個賽季到底有多大影響。陳堯只知道在他受傷之前，秦一燭每次給他打電話，說到最興奮的時候張口閉口都是冠軍，而在他不能來了之後，「冠軍」這兩個字，秦一燭再也沒提過！
今天，坐在這道鐵窗里，秦一燭終於重新說出了「冠軍」兩個字！
陳堯的頭低了下來，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去年可傷得不輕！
他現在還剩下的實力，大概也就能虐一下業餘玩家吧？
如果他沒有受傷，按照秦一燭的計劃，一直在一線隊跟隊訓練，兩個月之內到達一線水準應該沒問題，可是，現在顯然已經不可能了。
他該從哪裡開始都不知道……
陳堯沉默了整整一分鐘之後，卻是應了一聲：「好。」
男人的承諾，不需要什麼驚天動地的山盟海誓。
一個「好」字，就夠了！
……
八月底，江城市的夏末。
這個熱情如火的城市，夏天的陽光從早上五點半開始，就有本事明媚得一塌糊塗。
陳堯轉學的學校——光谷七中，和他住的地方只隔了兩條街。
以他一個獵人的耳力，學校課鈴的響聲都能聽見。
轉學告知單上寫的報道時間，是早上十點到下午三點。
陳堯九點四十齣門，蹲街邊啃了碗熱乾麵，到學校的時候正好十點。
學校開學的時候，是最繁忙混亂的。
滿街靠邊亂停的車，大包小包的行李……
場面那個火爆，簡直堪比春運。
陳堯從小到大見到的牲口比見到的人多，對這種人山人海的架勢，還真不怎麼習慣。
不過，這所學校的校門看上去還挺大。
往裡面，頂著學校正門的就是一個大展台，幾個水手服妹子正踩著《victory》的鼓點扭動著腰肢，還有一排身材火爆的美女穿著cosplay的緊身上衣和短裙，站在展台下面派發小禮品。
陳堯鬼使神差地抬了一下頭。
正上方，一條絢麗的巨大彩色橫幅，懸挂在學校復古的弧形門樓上，風一吹，把學校的名字都給擋住了。
龍飛鳳舞的字也迎風而動，舞動著橫幅上方熾熱的陽光，和橫幅下方飛揚的青春。
「人生自古誰無死，有錢有糧有妹子——生死狙擊校隊熱烈歡迎同學們返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