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西行
洞房花燭夜,燕余雙舞輕。
大婚之夜,有落天勝與李玉,金采龍與陳水月兩對新人,在龍門鎮定下誓言,不離不棄。
此夜燈火通明,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不曾停歇。
流水宴席擺上,無論是龍門鎮百姓,過路修者,清羽宗弟子,還是洗塵宗一行,今夜都是肆意放懷,不醉不休。
那喧鬧之聲,傳出了十數裡外,更有明燈燃起,照亮半邊天。
「乾杯!」有男子舉碗,起了酒氣,灑出酒水,仰頭就干,好不豪爽。
更有孩童嬉戲,手中雞腿油光,一口糖果,一口熟肉,滿身都是油膩。
落天勝與李玉,金采龍與陳水月相對而立,含情脈脈,有說不出的言語要講,但卻又說不出來。
「親嘴!親嘴!」
台下,錢鍾錢銅當先起鬨,滿面紅光,一邊喝酒,一邊流淚,痛哭幾十歲的年紀了,依然沒有對象。
眾人見兩人又哭又笑,不由發笑,而後一起揶揄,隨之起鬨,讓兩對新婚親嘴。
台上四人略有尷尬,對視一眼,最後禁不住氣氛的烘托,真情流露,深深的吻了下去。
「好!」台下眾人大喊,乒乒乓乓,敲打桌面,好不熱鬧,放浪形骸,很是誇張。
「今晚不醉不休!」有人呼喊,眾人應聲,更是將氣氛推到了另一個高潮。
而在遠處高台,王名安靜坐著,手中一壺美酒,面上有微微笑容。
對於這種熱鬧的場面,王名並不習慣,所以沒有參與,只是以旁觀者的視角去欣賞。
「你不去祝賀嗎?」王名往身後看去,那裡莫邪站立,神色淡漠:「這一個多月來,你和陳水月的感情頗深,現在為何不去賀喜?」
「要你管?」莫邪背身,淡淡道:「那你呢?你和你的金師弟感情也不錯啊,怎麼躲在這裡喝悶酒?」
王名搖頭一笑,道:「不是有你在嗎?」
「過來。」王名叫喚莫邪,見她依然不動,唯有起身,拉她到身邊坐下,道:「你最近怎麼了?是我做錯了什麼?」
莫邪展顏,皮笑肉不笑,道:「我心情好不好,一定和你有關?」
「好,好,好!與我無關,行了吧?」王名語氣一滯,面對莫邪,他總是感覺有些難以招架。
這個女子心緒的變化,太快太快。
「王名,原來你躲在這裡。」就在氣氛一陣尷尬之時,從半空突然落下一人,卻是洗塵宗掌門韓玉。
「韓掌門。」王名見到她來到,不由有些驚訝,道:「你不去參加酒宴嗎?」
韓玉淡淡一笑,道:「以我的身份,並不方便露面。而且,我也已是去祝賀過新人了。」
「反倒是王道友,你本應是此次酒宴的主角之一,卻怎麼躲在這裡喝悶酒了?」
韓玉似笑非笑,在桌邊坐下。
「我不大習慣那種場面。」王名轉移話題,道:「對了,我想問韓掌門一件事情。」
韓玉看了看桌上美酒,倒了一杯,嫣然一笑,道:「王道友,在問問題之前,不如我們先干一杯?」
王名看了她一眼,道:「好。」
兩人碰杯,一仰而盡。
「我想問的是,關於韓掌門你門中三位金丹境長老的事情。」王名目光微微一閃,道:「我想以洗塵宗原本的資本,是難以吸引金丹境強者的目光的,更何況還有一位金丹中期的高手。」
「他們,到底是何人?」
王名再倒一杯酒,目光盯著韓玉。
擁有四個金丹境強者的洗塵宗,對於清羽宗的威脅實在太過大,王名不得不將這一威脅清除。
韓玉搶過王名的酒杯,一口喝盡,似笑非笑,道:「王道友,既然你本就知道,又何必再問?」
王名沉默一下,將酒瓶放下,道:「原來如此。」
在他的猜測之中,金丹境的強者方圓數千里罕見,最為集中之地,自然就是靈山與黃沙門,正道觀三大勢力。
現在三大勢力滅亡,不排除有強者見機不妙,早已是逃出靈山,另尋落腳之地。
而事實上,洗塵宗三個長老,其中除卻那黃仁外,其餘兩人的確是正道觀的金丹境長老。
兩人逃離靈山,來到洗塵宗,本欲將洗塵宗掌控,東山再起,不想韓玉和黃仁合作,達成協議,反而是讓他們屈服,甘做客卿。
「我以性命向你保證,我洗塵宗是不會背叛你清羽宗的。」韓玉面色平靜,道:「當日我已是立下誓言,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又或者說,你另有目的,所以不得不再次逼迫我?」
韓玉反客為主,氣勢上涌,有追問之意。
「你是聰明人,我也不瞞你。」王名淡淡道:「在我將傷勢養好之後,我就會離開這裡。」
韓玉微微一笑,道:「男兒志在四方嗎?我明白的,其實我也想,只是拋不下宗門。」
「那麼,我先祝你一路順風了。」
她舉杯,向王名敬酒。
王名深深看了她一眼,仰頭飲盡,飛身躍起,沒入黑暗中,悄然離去。
莫邪淡淡看了韓玉一眼,道:「他並不喜歡太過聰明的女人。」
韓玉嫣然一笑,道:「那你呢?喝乾醋,有意思?」
莫邪冷哼一聲,轉身隨王名而去。
韓玉嘆息一聲,默默看著那桌上酒杯,靜靜出神。
······
三個月後,王名的傷勢得到康復,並且為陳水月治好了天生陰脈,又是見得清羽宗走上正軌,沒了擔憂,終是到了離開之時。
而他也沒有將此事公布,只是和落天勝私下言語。
「元嬰境,海外···此事,也的確唯有王師弟你能夠做到。」落天勝嘆息一聲,對王名行了一禮。
「此去不知經年,更不知前途凶吉,王師弟請一定要萬事小心。」
他遞給王名一枚納戒,裡面裝著丹藥,寶物,靈石等。
「我明白的。」王名沒有拒絕,因為他的確需要這一些資源,而且他也不知,那海外會是怎樣的一番局面。
向清羽宗先人上香后,王名轉身,便是離去。
莫邪緊緊跟隨。
兩人在高空遁行,其速飛快,並且氣息隱藏,很是小心。
此次西行,方向正是海外,欲要尋找出那屠殺清羽宗滿門的兇手,將其制服,為清羽宗同門報仇雪恨。
而之所以確定兇手就在海外,那卻是因為昔日左虛的靈獸黑貓,也即王名現在的靈獸。
在將黑貓收為靈獸后,王名於其記憶中尋到斷續片斷,正是關於清羽宗被滅門之時的部分場景。
當是時,清羽山上有烏雲積壓,其上有一個高大身影,以放蕩不羈姿勢坐立。
那氣息浩蕩,將方圓百里的天地靈力都是禁錮,控制,顯然是屬於元嬰境的手段。
金丹境,雖則可溝通天地,但範圍不過最多數十里,而且無法做到禁錮之能。
而那元嬰境將清羽山禁錮,令得所有人難以動彈,再將一金色利劍放出,化為萬千劍影,眨眼間便是落下。
嗖!嗖!嗖!
那畫面難以形容,在當時黑貓看來,那就是一場毫無抵抗之力的屠殺。
無論是弟子,長老,還是掌門,在那劍影之下,都是沒有任何的反抗,被無情貫穿,死於非命。
劍影呼嘯,斬落至清羽山,掀起無數碎木與煙塵,幾乎都是將整個清羽山都是夷平。
黑貓將這些慘狀看在眼中,心中漸漸浮現一股壓抑憤怒,最後在淡淡的月色之下,它的眼瞳化為猩紅,猿牙盡露。
「咦?九尾靈竅狐?在我海外,這等罕見妖獸都是不曾出現,不想這種窮鄉僻嶺居然會有?」
那高空的元嬰境動作一頓,發出驚訝聲音,卻是屬於一個年輕男子。
隨後,畫面閃過一道驚天的金色劍氣,同時響起一聲女子慘叫,最後就是化為漆黑一片。
黑貓對於那一場屠殺的記憶,到此為止。
那之後,不知經歷了什麼,黑貓僥倖逃過一劫,但也身受重傷,一直修養,到了不久前,方才是恢復。
而王名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不由沉默。他聽得出來,那一女子的慘叫,似乎是屬於楊瓊然的。
「或許,楊師姐未死······」
王名隱隱猜測,楊瓊然當時已是有金丹中期的修為,實力為清羽宗之最,哪怕面對那金色劍氣,應該也沒有那麼容易死去。
只是,這一希望很是渺茫。
但無論如何,王名得到線索,那就必須追查下去。
所以,此次西行,奔赴海外,他並不是為了個人,而是為了整個清羽宗,為了那些昔日的弟子,長老,掌門。
「無論如何,哪怕是元嬰境,我也絕不會放過此人的······」身處高空,王名目光越冷,將一股怒氣積累,到了適當時候,那將會化為衝天的殺氣。
······
清羽宗位於大陸西邊,周圍有大山環繞,頗為偏僻,修鍊之風卻也不算濃厚。
而在清羽宗往西萬里之遙,就是那遼闊而一望無際的海外——那裡有無數島嶼星羅棋布,錯落有致,奇人異士,深海巨獸,寶物奇珍,數不勝數。
在清羽宗,王名得到一些關於海外的基本情報,相傳那裡有十八海島,最為著名。
並且,在十八海島之上,更是有三仙山的傳說,內藏長生不老葯,任何人得之吞服,皆是可羽化登仙,一步登天。
想到那裡的種種傳聞,王名心中也是泛起漣漪,因為那會是一個充滿挑戰的地方。
修者,與天斗,與地斗,更要與他人相鬥。逆天之舉,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在經歷慘烈的淘汰后,方才會有勝利者站出,踏過萬千屍骨,更上一層樓。
以王名金丹境修為,在清羽宗呆下去也是無用,唯有去到海外,方才能夠更進一步。
······
十日後,王名行程順利,無有多少波折,終是來到了大陸邊緣,一處叫做「無法無天」的龐大城市。
此城名副其實,無所顧忌,在其內只要有足夠實力,足夠財力,那麼便可橫行霸道,為所欲為。
殺人,搶劫,交易,種種見不得光的行為,在此城中都是擺在明面。
做這一些事情,城中的守衛並不會理會,只要你實力足夠強大,財力足夠雄厚,就可鎮住守衛。
這是一個混亂的城市,但也是王名所必須經過的城市。
因為此城中有海上行舟,那是修者出海所搭乘的法寶——元嬰境之下,必須藉此方才能夠出海。
「海上有風暴,巨獸,暴雨,駭浪等,甚至還有海盜,其等與陸地不同,要危險十倍以上。」
以王名此時實力,也是無法無視海上的種種危機,獨自出海。他雖則對自身實力有信心,但並不會盲目自大,皆因早已有無數先例擺在面前。
因自負而無視警告,獨自出海的金丹境修者,通通都是餵魚收場,無一例外——甚至有許多元嬰境,遇上突發的巨大災難,也是無法倖免。
這就是海洋的恐怖。它隱藏得深邃,暴露得可怕,將一切吞噬,不吐出半根骨頭。
「傳聞之中,海洋深處更是有著超越元嬰境的存在,若是遇上,便是海上行舟,都是要被吞得乾淨。」
海洋處處是機遇,但同時,危機也是遍布。
王名非是自大之輩,很是低調,讓莫邪披上面紗,兼之易容,逃過一些無妄之災。
無法無天城中,築基境隨處可見,甚至金丹境也是不少,至於元嬰境,王名走了一圈,有幸見到兩個。
「海外,果真與大陸大有不同。」
他不動聲色,默默打量,發現此城不但有修者,妖獸更是滿地走,連得精怪,鬼怪一類,都是可見。
轉了一圈,他也是大有收穫,感嘆果真是無法無天,各種殺人放火之事在面前發生,人人卻都是視而不見,見怪不怪。
「喂,王名,我們快走吧。」莫邪看得蹙眉,罕見的主動道:「這裡可真夠骯髒的。」
以她性格,看得那都是一個糟心,並且因為無法去理會,就更是心煩。
王名看了她一眼,自從離開清羽宗后,莫邪漸漸恢復情緒,對自己也不是之前那副愛理不睬的模樣。
······
在此城逛了一圈,王名也是基本熟識大致路線,途中踢飛了三個小偷,四個騷擾狂,五個打劫的,六個殺人的,終是來到了那管理海上行舟的地方。
「八方行」——王名看著那碩大的牌匾,知道這就是壟斷海上行舟行業的行會。
海外與大陸有所不同,其以行業為主,與大陸的門派相似,但要更為鬆散自由,皆因海洋太過遼闊,難以管理。
而相比起大陸的門派,海外的行業有著突出優勢,那就是雄厚得離譜的財力。
天材地寶,法寶,符籙,丹藥,陣法,功法,靈石···這一些,都是財力的表現。
而海外的行業,除卻靈石外,其它的資源,都要遠遠超過大陸的門派。
正如王名此刻所見,這一八方行行業,牆壁以珠寶砌成,夜明珠,珍珠等一路延伸,甚至兩旁栽種的,都是罕見的寶樹奇花,讓王名暗暗驚訝。
同時,他見到有身著華美衣衫,佩戴美玉的美貌侍女,舉止有禮,優雅動人,引導客人登舟。
「果然非同小可。」
他抬頭看去,那海上行舟屹立於岸邊,長有數百丈,高與寬皆是百丈,以精鐵所煉製,周遭遍布法陣,如同鐵桶一般,望之便是讓人生畏。
「傳聞海上行舟刻著上百陣法,日行上千里,其速如風,但又穩固如山,便是元嬰境的深海巨獸襲擊,也是無恙,實在驚人。」
王名感嘆,能夠創造出如此龐然大物的法寶,那一發明者實在厲害。
隨後,他來到近前,與美貌侍女言語,欲要登舟。
「你好,兩位一共五千中品靈石。」美貌侍女微微一笑,低頭鞠躬。
王名聽聞,不由面色微微一變。五千中品靈石,即是五十萬下品靈石,是當日靈山上人懸賞他人頭的一半。
如此驚人價格,頓時是讓王名搖頭:「抱歉,我沒有那麼多的靈石。」
莫說王名,便是以清羽宗身家,都是沒有那麼多。
王名萬萬沒有想到,只是一次登舟過海,居然需要如此龐大的靈石。
「抱歉,兩位沒有的話,那請下次再來。」美貌侍女禮貌性的微笑,讓王名與莫邪離開。
王名也是無法,搖了搖頭,轉身欲要離去。
但就在這時,身後卻是有一個囂張笑聲響起,毫不留情地諷刺,道:「真是笑死人了!哪裡來的山野小子,連區區一萬中品靈石也是沒有,居然還敢坐海上行舟?」
莫邪聽聞,立時頓住,回頭冷冷撇了一眼。
「算了。」但王名拉住了她,無謂於這等小事上招惹麻煩。
只是,對方卻不願就此放過王名,更是得寸進尺:「哎這個醜女人倒是有點血性,不像這個沒種的小子,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王名淡淡一笑,對此並不在意,不過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好記住此人容貌。
而他看去,卻發現這是一個肥胖的禿頂男子,身高不過在王名胸膛,而且滿臉大麻,極度噁心。
更讓人驚奇的是,此男左擁右抱,有兩個美貌女子相伴,享盡艷福,顯然身份不凡。
「你再說一遍。」莫邪面色極為冰冷,發了脾氣。
男子上下打量莫邪,嗤笑道:「聲音倒是不錯,可惜,和這小子一樣丑,不愧是一對。」
莫邪冷笑一聲,突然摘了面紗,抹去易容,露出那傾城之貌,面露鄙夷,道:「就你這副尊容,也敢說別人醜陋?」
莫邪真容一露,周圍旁人頓時驚艷萬分,不想卻居然是一個絕美女子。
那男子更是腦袋一伸,眼睛瞪大如鼓,忍不住拍手道:「好一個美人兒!」
他露出貪婪之色,讓得莫邪更為厭惡。
「來人!」男子叫過幾個金丹境修者,指著莫邪,道:「將這個美人給我抓起來,今晚我要享用!」
同時,他還不忘照顧王名,道:「還有這個小子,隨便扔去餵魚就可以了!」
「是,大少爺!」幾個金丹境修者低頭,面無表情,向著王名與莫邪逼近。
莫邪冷笑一聲,凜然不懼。
王名則是嘆息一聲,不解為何莫邪如此衝動,將真容露出,引得眾人注意。
「算了,你們一起上吧。」不過,這個爛攤子他還是需要處理,搖了搖頭,對幾人勾了勾手指。
此話一出,頓時圍觀之人都是大為驚訝,不想王名要比肥胖男子更為囂張。
「找死!」那男子惱怒,喝道:「殺了他!」
幾個金丹境修者面色一變,露出殺氣,身軀猛然一閃。
「嗯?」但很快,他們的動作就是頓住,因為突然被一股難以抵抗的強大氣息所震懾。
「肖大少爺,今天你大駕光臨,八方行是蓬蓽生輝。」一個高大男子拍手,面帶微笑,緩緩走近,道:「只是,以你身份,卻和兩個普通修者衝突,似乎有些掉你月星島的面子啊?」
高大男子身披黑色長袍,其上刻著「八方」二字,龍行虎步,顧盼自若,剛一出來,就是成為場上焦點。
「金丹後期······」王名看了他一眼,收起體內涌動法力,感覺極度危險。
肥胖男子見到此人,不由眉頭一皺,道:「原來是八方行的一等護衛鴻力。罷了,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暫時停手!」
他拂袖,舔了舔肥厚的唇邊,貪婪的看了莫邪一眼,而後攬著兩個美貌女子,轉身走上海上行舟。